《潆瑜》杳无横

16、第十六章

　　“顾女士，您拥有最熠熠生辉的灵魂，是天道最偏爱的孩子。”白韶卿手指轻点，光团飘回顾庭柯额心，她敏锐的发现他的脸色比刚刚更白了几分。

　　礼貌一笑，并不为他的话感到高兴和自豪，反而怀疑真实性。天道宠儿不应该一生顺风顺水吗？然而她短暂的一生，算得上千疮百孔。

　　“我们或许可以谈谈正事。”顾庭柯看了看时间，她来这儿是有目的的，只想速战速决，留下更多的时间去做更多的事。

　　“抱歉。”白韶卿意识到自己耽误了她的时间，赶紧说出自己原本的目的。“我想询问一下末世的事情，尤其是大事件发生时间，越详细越好。”

　　“很抱歉。”他再一次道歉，清俊的脸上透出深重的愧疚，“因为我们的失职才有了这场灾难。”

　　“您何必道歉。”她的眸光突然变得很淡很淡，充斥着倦怠。“祸起人类自身的欲望，即使是神，也制止不了人心滋生贪念。”她明显知道些内情，却停了下来再没有深入一句，仿佛是在刻意保护隐瞒什么。

　　白韶卿没有深究，无论背后有怎样的秘密，目前都没有办法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违背原则，去逼迫一个受尽苦难的女子？

　　几分钟后，白韶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张记载了末世重大事件的纸。

　　他从头看到尾，神色越来越凝重。早知灾难面前命如草芥，却没想到会是如此惨烈，人类十不存一，许多生物直接灭绝。

　　白韶卿一时哑然，无法言语。他没见过死亡吗？他见过，花絮潆最擅长的就是杀戮，他被大道派出去无数次处理祂犯下的罪行。然而一个不可控因素和一个因他们的工作疏忽造成的后果，两者带给他的影响如何能相互比较？

　　顾庭柯站起身，对他深深一躬，这时，她的面上才出现重生者对人类、对世界未来命运提前知晓的深切悲戚，和近乎将灵魂跪进尘埃的恳求。

　　“白先生，如果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恳求您末世来临后在力所能及时帮助这个世界一二。我身上有任何您看得上的东西，都可拿去。”

　　白韶卿本就满心愧疚，怎么会受她的礼，想扶她，又怕唐突，只能连忙起身避开。“守护世界是我的使命。”

　　顾庭柯笑了笑，戴上口罩，打开门没有立即离开，“白先生，我不是随口一说，承诺永远有效。”

　　门轻轻扣上，白韶卿怔怔望着对坐剩下的酸梅汁，半响回不过神。从未有过的复杂感情突然涌进心腔，他好像有一秒钟听到了心脏在跳动。

　　神和人类不同，他们是□□与灵魂合二为一的神魂，拥有所有应该存在的组织器官，但这些组织器官却并没有人类的功能，比如心脏不会跳动，血液不会循环。

　　然而，他却有一秒听到了心动，不是来自于其他人类和生灵，而是他的。
　　从未有过的经历，白韶卿罕见的迷茫了。

　　顾庭柯终于有了勇气，轻敲那扇她徘徊许久的门，一下，两下.....六下，迟迟没有动静。

　　不在家吗？

　　她靠在墙壁上思绪翻飞，她在来时就已把一切规划好，给瑾瑜准备足够的物资，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上交国家。

　　她能预测到自己会遭遇什么，无非是被保护或者研/究，只看哪一方的权/势更大。但...那又怎样呢？

　　顾庭柯低头，窗外透进的光在走廊铺出一条金色的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世界上还有哪里能算得上安全，国内北方赤地千里，南方洪水滔天，然后是地震、泥石流、极端天气...最后是丧尸，没有间歇，相互叠加的到来。国外也不可避免，甚至因为某些因素，在国内还能勉强稳住的时候就已经混乱不堪。

　　可是瑾瑜......她的私心。她想他平安康健，长命百岁，自然死亡。这个世间最平凡的愿望，在末世却是人世最大的奢望。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顾庭柯寻声望去，泪水在刹那模糊了眼眶。

　　“瑾瑜...”她张嘴唤道，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

　　脑海里浮现和他最后一次的见面，末世磨掉了他所有的稚气，二十来岁的青年沧桑得像三四十岁，头发剃成了寸头，冒出的发茬里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白。他送她到基地门口，反复叮嘱她注意安全，她不厌其烦的听着一一应下，最后在队友的催促下上了车，车子启动的时候，他拉住她的衣袖，认真道:“姐，平安回来。”

　　她说一定。她如何能够想到，那竟会是最后一面。

　　眼泪好似从眼眶流进心里，窒息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无力的手抬起，虚虚握住走过的人的手腕，像是突然有了支撑的力气，猛然握紧。

　　“瑾瑜。”她终于喊出了声，抬眼望向他的眼睛。

　　惊住的苏瑾瑜看着那双杏眼，心脏一跳，隐隐意识到什么，赶忙拦住要动手的花絮潆，软声哄祂:“阿潆，你先开门好不好。”

　　花絮潆抿唇，从眼神到脸都透着不高兴，神色阴狠的盯了会儿顾庭柯，听话的开门。

　　“女士，我们可以进去聊聊？”苏瑾瑜犹豫了几秒，邀请道。

　　“我姓顾。”顾庭柯用手背抹去眼泪，声音还有些哽咽。

　　顾庭柯跟在他身后进屋，关上苏瑾瑜特意敞开的大门。

　　她仔细观察苏瑾瑜生活了十多年的住所，各处的小细节都能看出主人对生活的热爱。

　　她摘下口罩，对上苏瑾瑜震惊的目光，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往下掉的趋势。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青稚的苏瑾瑜，圆脸，杏眼，略秀气的眉毛，松软的黑发。他们相认在末世第二年，他一身血污，脸上身上数不尽的伤口，和一个穿着还算整齐的小女孩儿在房子外挖坑埋丧尸，身旁躺着一只没了半边脸的猫。

　　“顾庭柯？”苏瑾瑜不确定的询问。

　　顾庭柯点头，泪中带笑:“我是顾庭柯，父亲顾眄，母亲苏怡颜。瑾瑜，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