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忧杳然去

29、再见，小时候（完结）

　　姜竣计划过年去霍家拜访，霍敏笑他：“我劝你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

　　“你不想挨揍的话。”

　　姜竣揽过他来亲吻他的唇：“你保护我就好。”

　　霍敏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姜竣硬着头皮：“大不了被揍一顿。”

　　霍敏拍拍他的脸：“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可惜了。”

　　霍敏想了想，到底没勇气带他进家门。两人搞着地下情，霍敏也迟迟不肯和他同住，转眼便到了四月。网上曝出两人恋情的时候，霍敏正在外地出差，姜竣早上送他走的，回来便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人这段时间来往密切，网上已经一片腥风血雨。唐悦被挤掉了高跟鞋，姜竣戴着墨镜微笑，但始终一句话也没说。当天姜竣热搜第一，两人的图片视频一次次被转发，霍敏和他牵手看夜场电影，手里还拿着只冰激凌。

　　霍敏刚和当地项目上的人吃完饭，周围看他的目光都很怪异。他无心理会，喝多了酒胃疼得厉害，吃了药也不管用。他打电话给姜竣：“讲个故事呗。”

　　姜竣那边焦头烂额，还温柔道：“想听什么？”

　　“唔，随便。”他长舒了口气，尽力不让他听出异样。

　　姜竣转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给他读了一篇绘本故事。霍敏听得昏昏欲睡：“姜竣，明天来接我。”

　　“当然。”

　　“我睡了啊。”

　　“敏敏，晚安。”

　　“晚安。”

　　霍敏有些奇怪他今晚怎么没缠着自己，往日都要拖好久才挂，不过也没力气多想了。他昏昏沉沉睡着，夜里又疼醒了一次，吃了药，熬到第二天上飞机。周闵炜已经看出不对，他脸色苍白，冷汗频流，下了飞机便联系医院。

　　姜竣去接他的时候，出口已经围了许多的人。他和唐悦在停车场等，迟迟不见人出来，打电话也没打通。姜竣急了，一个人戴着口罩去接机大厅。周围的人一哄而上，他看到霍敏被抬出来，一行人行色匆匆上了辆救护车。

　　他脑子一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人问：“你是来接朋友的吗？”

　　“你是同性恋吗？”

　　“昨天网上的新闻是不是真的？”

　　他们窸窸窣窣，像过街的老鼠，一只耳朵咬了另一只耳朵。很快沸沸扬扬传成一片，粉丝们保护着他，大喊着：“哥哥，不论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他往前一奔，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

　　所有人乱成一片，记者扛着摄像机，话筒都杵到他面前来。粉丝们摔倒了，被他扶起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吵吵嚷嚷，沸反盈天。

　　最终姜竣夺了一个记者的相机，怒吼道：“让开！”

　　姜竣从没在人前发过火，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唐悦开车飞驰而来，好不容易分开人群载着他离去。

　　霍敏这么一倒下，所有人都惊动了。霍家两位家长急急忙忙赶了来，姜竣也吓掉了半条命，只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霍敏本来没什么大毛病，周闵炜小题大做，搞得他好像格外娇贵一样。输了两瓶液，他就坐不住了，闹着要出院。

　　姜竣喝道：“乖乖躺着。”

　　“我没什么毛病呀。”

　　“怎么会胃疼呢？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唔，有时候。”

　　姜竣眉头紧皱，唐明玉从门外走进来：“这两年他不知道节制，少不了要来一趟。”

　　霍家铭冷着脸进来，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气势越发阴沉。

　　“滚出去。”

　　霍敏瑟缩着往后挪，叫了一声：“哥。”

　　霍家铭的目光盯着姜竣，气氛僵持。姜竣仍然一动不动，握紧了霍敏的手。

　　霍家铭冷哼一声，霍敏尖叫一声：“杀人啦！”

　　他活蹦乱跳地窜下来，动到了针，霍家铭眉头一皱，还没怎样。姜竣已经握住他的手腕，稳稳地接住了人：“别动。”

　　霍敏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抽了抽鼻子：“我饿了。”

　　唐明玉好笑道：“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蛋包饭。”

　　姜竣关切道：“我回去做。”

　　唐明玉没说话，默许了。霍家铭像盯敌人一样把人轰走，两位家长陪着过了一夜。姜竣偷偷来送了饭，在霍家铭的目光下喂饱了人，又不得不走。霍敏闲得无聊玩手机，后知后觉看到消息。他如今对这些是无所谓的，只是这对姜竣的事业会产生不小的冲击，今天过来，他竟什么都没说。

　　霍敏在唐明玉的监视下给他发信息：“要不你这两天别过来了吧。”

　　“为什么啊？”

　　“扎眼。”

　　“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过不了两天就回家了，真的没必要。”

　　“那我明早去看你。”

　　姜竣这边还要准备演唱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第二天凌晨，他又过来。病房里静悄悄的，唐明玉和霍敏都睡着了。他放下东西，掖了掖霍敏的被角，俯身亲吻爱人的额头。霍敏仿佛有知觉地睁开眼，笑嘻嘻地看他。

　　姜竣心都被攥紧了，轻声道：“以后不准喝酒了。”

　　霍敏笑着点头，也轻声：“好。”

　　两人好像有秘密似的，头抵着头，温存了一会。姜竣对他说：“网上的事情，不要担心。我来处理。”

　　“嗯。”

　　“过段时间会在国外巡演，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

　　姜竣捏了捏他的脸：“真不乖。”

　　霍敏道：“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个月吧。”

　　霍敏有些失落：“又要一个月呀……”

　　姜竣摩挲着他的脸，对着嘴用力亲了一下。

　　“想我就过来找我。”

　　“我才不想你。”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姜竣陪在床边。霍敏道：“你该走了吧？”

　　“等一会。”

　　姜竣低头厮磨他的鼻尖：“回来之后，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霍敏没说话。

　　尽管这段时间两人甜蜜如初，但霍敏始终没去家里过夜。两人见面，都是在酒店。他抵触同居，姜竣亦不勉强他，一点一点温柔侵袭着、感染着，试图暖过他的心来。

　　霍敏犹豫了一下：“回来再说，好吗？”

　　姜竣笑道：“好。”

　　他倾身抱了抱他，轻声道：“等我回来。”

　　姜竣说等他回来，却在那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推迟了又推迟。一直到了六月份，烈日炎炎，霍敏快要生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霍敏心里七上八下，和他打电话，还是正常的。只是时间一堆再堆，不知是什么事情阻住了他的脚步。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生怕再一次发生些什么。只是想一想，他都会不寒而栗。

　　过往的阴影，太深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六月二十那天，他们打电话。

　　霍敏有些生气了：“你还回不回来啊？”

　　姜竣似乎在忙什么：“嗯，有些事没忙完，可能还要几天。”

　　“几天啊？”

　　“一周左右吧。”

　　“又一周？”

　　霍敏耐心告罄：“你爱回不回，我挂了。”

　　姜竣连忙道歉：“敏敏，不要生气啊。我明天就飞回去。”

　　“不用！”

　　霍敏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气哼哼地挂断电话。

　　姜竣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只好作罢。

　　接下去，两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一直到六月二十二，姜竣竟然一天都没有打过电话来。熬到傍晚，霍敏心灰极了，他本来就不想过这个生日，恨不得记不得这个生日。但姜竣真的毫无表示的时候，他又很失望。

　　隐隐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他无法掌控，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这一天，霍敏都情绪焦虑、坐立难安。他早在之前就把这一天安排得满满的，连一丝停下来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也早就警告过家里两位，不许给他过生日。奈何他这个位置，生意往来之多，交际应酬广泛，手机从早开始便没有停过。而这一通通电话之中，他所等待的那通始终没有响过。才开始他还想着姜竣是不是忘记了，忙得没时间给他打电话。到了中午，他便觉出他的轻视来，那种没电话没信息人整个消失不见的彷徨无依，在以往几次，他早就领教过。这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无情，他更是深恶痛绝。特别是在两人和好之后，刚刚有过那样甜蜜的时光，又再一次被他抛下，霍敏恨不得杀了他。

　　中午他在餐厅吃饭，胃便有些痛。熬得太久了，胃都酸涩，满腹的憋闷委屈，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他勉强吞咽着饭粒，心里兵荒马乱，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连忙接起来：“姜竣？”

　　唐明玉愣了一下，笑道：“他还没回来吗？”

　　霍敏满心的失落：“干嘛？”

　　“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

　　霍敏道：“不去了。”

　　“不要不开心嘛，我们陪你过生日呀。”

　　“我不要过生日！”

　　霍敏无端心里冒火，唐明玉只好道：“好好好，不过生日，我们不生气啊。”

　　霍敏又和唐明玉聊了一会，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才挂了电话。

　　下午又是一番忙碌，忙起来没时间胡思乱想还好。一下班，人们纷纷走了，整个公司大楼寂静下来，如同一座海上的孤岛。他一个人在几十层的高楼上，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办公室，那种滋味实在难过。

　　他溜达着下电梯，到了公司前台，小姑娘还没走，看到他紧张得要命。

　　“有没有我的信件或留言？”

　　“什么信件？”小姑娘一头雾水。

　　霍敏没好气道：“今天没人送东西来吗？”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忽然想起：“有有！您说不要送上去，我们都放到休息室了。”

　　霍敏大步往休息室而去，进去之后满室的花篮和礼物，香气扑了一身。他眉头一皱，蹲下身来翻找。小姑娘紧跟着进来：“霍总，您找什么，我帮你吧！”

　　霍敏道：“不用。”

　　他扒拉着每个礼盒，连里面的卡片都不放过。含着一丝希冀，想着不至于如此。却一次比一次失望，一次比一次愤怒。最后霍然起身，踢翻了旁边的花篮，满屋一片狼藉。

　　他立在那里，想起上一次，那人把他扔在澜门，一夜没归。这次呢，他是不是又回到了对方身边？

　　他浑身发冷，牙齿打颤，怒火在心里滚。开车出来的时候险些都把唐悦带倒。

　　“你怎么在这？”他下车来。

　　唐悦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累了这半日，终于扔给他。

　　“喏，哥要我送你的花。”

　　“他人呢？”

　　“等等啊。”

　　唐悦抱得手臂都痛了，她先是揉了揉手腕，又慢腾腾地抽出信件，煞有其事地念道：“敏敏，对不起。今天公司有活动，我来不了了。”

　　霍敏寒冷的目光，让她不禁都打了个哆嗦。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只好先让唐悦送花来，希望你能消消气。”唐悦扛着莫大的压力，不见他有丝毫动容，继续念道：“稍后还会有一份礼物。如果你实在很想我的话，可以今晚和唐悦一起过来。我在温哥华等你，想你。”

　　“额……还有一句话，你自己看吧。”她实在没勇气念出来。

　　霍敏瞥了一眼，是姜竣潇洒俊逸的笔迹：生日快乐，宝贝。最后还有一个心，用粉红色的笔涂满了，可爱得很。

　　气氛尴尬，唐悦顶着雷站在那里，霍敏道：“没事我先走了。”

　　“哎，你要不要跟我去——”

　　“让他滚，让他爱去哪去哪，让他去死吧！”

　　他提着那一大捧玫瑰花往前走，唐悦想叫他，也叫不住。想拉他一把，却见他骤然一脚踹在车门上，花都摔碎了。车声悲鸣，唐悦唬得不敢上前。

　　姜竣正憋在暗处瞧着，这时也不得不出来。

　　“敏敏？”

　　他心疼又好笑，走过来抱他。

　　“我回来了，我准备给你个惊喜呢。”

　　霍敏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姜竣想抱他，被他一把推开。

　　“敏敏。”

　　霍敏低着头，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栗着。他揪着那些零落的花朵，浑然不觉那尖锐的密刺扎入掌心会疼似的。他压抑了太久了，花朵和枝叶在他手中揉碎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停地粉碎着它们，蹂躏着它们，即便手掌流血也不顾惜，直至将它们通通扯烂，去他妈的爱情吧！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姜竣惊住了，抓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

　　霍敏喃喃地：“我竟然又一次相信了你的话，我真是个傻瓜。”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那边酒店我都安排好了，我们一起走吧。”

　　霍敏心灰到了极点：“你去找他了对不对，他在那边演出？”

　　“我去找谁啊，宝宝。”

　　霍敏没想到他到现在还骗他，他几近崩溃，狠狠把花摔在他身上：“你去找他吧，我放你走，你去找他吧！”

　　姜竣苦笑：“我找他干嘛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想什么你自己清楚！”

　　姜竣想抱他，被狠狠推开。姜竣再抱，他再推。两人纠缠着，霍敏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没有办法，膝头一软半跪下来。

　　“敏敏，你听我说。我们结婚吧。”

　　霍敏一怔，全身刹那间都僵住了。

　　“我都准备好了，今晚就飞，找两个证人，举行个简单的仪式。你要是觉得太仓促了，我可以去你家，求你爸爸和哥哥，带上我妈，让他们一起做个见证。”

　　“加拿大的证书有法律效益，以后我们就是合法伴侣，你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会陪着你，和你过一辈子。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霍敏颤声道：“什么？”

　　姜竣掏出很久之前买好的那枚戒指：“本来那晚就要送去给你的，过了这么久，希望你还是能够收下它。”

　　霍敏默不作声，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

　　姜竣起身给他戴上：“其实，你早就已经不用等了。”

　　霍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怔了，痴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他。眼泪珠子挂在眉睫，啪嗒一下掉下来，姜竣的心都碎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

　　他搂住他，吻他的脸。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以后家里不能有大提琴了。”

　　“好。”

　　“也不准再听大提琴的音乐。”

　　“好。”

　　“所有有关他的东西都要扔出去！”

　　“当然了。”

　　霍敏趴在他肩头抽泣，姜竣笑着道：“那你是答应了吗？”

　　霍敏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当晚两人便凭着一腔子热血，飞往温哥华。加拿大落基山脉下连绵的雪山像个华丽虚幻的梦，早上下了雨，两人在一个小教堂举行的仪式。有姜竣的妈妈和唐悦作证，主婚人主持仪式，宣誓、交戒指、亲吻，浑然在梦中。

　　母亲有事要先走，姜竣和她说了一声谢谢。母亲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她不过是满足儿子的心愿而已。姜竣在她手底下生活久了，早已忘了自己想要什么。看着他和霍敏站在一起，爱怜疼惜的模样。他如此想要一样东西，她没法不给他。

　　周英点点头，和他们告别。姜竣和霍敏在北美度了个甜蜜的蜜月，厮混了一个多月才迟迟往回返。在西雅图转机，霍敏在休息室呆不住，偷溜出去买奶茶。姜竣太累，闭目养神了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姜竣等了一会，不见他回来，出去找人。

　　然而偌大的航站楼，又是国外。霍敏就像一滴水汇入江海，怎么都找不到人。他着急了，挨个登机口去问。翻遍了整个航站楼，也没看到他。姜竣心里越来越慌，生怕他出点什么事，自己不在身边怎么办。

　　顾文熙看到姜竣的时候，便是他一副失魂落魄的背影。

　　他叫住他：“姜竣？”

　　姜竣看到他，点了点头：“文熙。”

　　他眼睛瞄着四面八方的动静，顾文熙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竣道：“你等会啊。”

　　顾文熙问：“你找什么？”

　　姜竣来不及说，看到一个肖似霍敏的背影就追了上去。顾文熙背着琴，没法追他，急忙喊道：“我在这边登机口等你，待会过来找我。”

　　姜竣应着：“好。”

　　他追上那人，却不是霍敏。偌大一个机场，人群汹涌，来来往往，却都不是心中那人。他心里后悔极了，怪自己没看住他。颓然地往回走，蓦然抬头，霍敏捧着奶茶笑吟吟地看着他呢。

　　他想要笑，先恼了：“过来！”

　　霍敏走过去，姜竣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去哪里了！”

　　“买奶茶呀。”

　　“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霍敏笑：“我又不是小孩。”

　　“不准你再离开我。”

　　霍敏依赖地磨蹭着他：“知道啦。”

　　两人一起回去，霍敏笑他傻乎乎地找来找去，他都看见了。男人捏捏他的脸，舍不得捏太痛，拿他没奈何。两人说说笑笑，新婚燕尔，旁若无人。经过了顾文熙都没察觉，姜竣更是忘了方才的约定，顾文熙看着两人的背影，往上背了背琴，该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