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忧杳然去

27、爱这件事

　　月光从窗外漏进来，房间静音很好，只有被褥摩擦的沙沙的声音。夜深了，他们却谁也没睡着。姜竣望着那个朦胧的背影，起了毛边的轮廓在夜里好像发了光，拢在手里就是一片月光。他忍不住靠近一些，又靠近一些，贴着青年呼吸绵长的脖颈，摩擦着他柔软的头发，静静地闭上眼睛。

　　被一个大男人以如此亲密又依赖的姿势贴着，霍敏没一会就出了汗。他动了动，身上更热。不仅姜竣不舒服，他也在苦苦熬着。熬得心烦意乱、辗转反侧，眼睛都红了。而那人只顾贴着他、粘着他，一步都不肯离开似的。两人这么粘着，熬到了月上中天，霍敏实在忍不了了，手默默地往下滑。

　　两人目光相视，霍敏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很随意的，他要做就做，不做也没什么关系。姜竣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勾过他的脖颈接了一个水声的吻，低哑地唤他：“宝宝……”

　　姜竣心里越来越凉，身上湿冷冷的都是汗，他试探着问：“你就是和他这样做的吗？”

　　霍敏沉吟了一会，天已经有些亮了，他还有些食髓知味，意犹未尽。

　　姜竣道：“你告诉我，是不是？”

　　霍敏有些烦：“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他笑了笑：“但不管怎样，都是我主动。”

　　他想起陆涛趴在床上的样子，姜竣已经推开他下床去了。

　　霍敏呆呆坐着，懒散又玩世不恭。气氛忽然变得凝重，所有暧昧情热一下烟消云散。姜竣将头浸到水里，只剩下蚀骨的冷。头发上的水哗啦啦地落下来，霍敏从身后拥住他：“怎么了？”

　　“以后别再这样。”

　　霍敏蹙眉，有些犹豫。

　　姜竣道：“我会满足你所有要求。”

　　霍敏趴在他背上，说：“好吧。”

　　霍敏和姜竣的联系多了起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姜竣找他。两人在酒店做完，霍敏穿鞋子，男人从身后搂抱住他：“明天我有时间，过去接你好吗？”

　　“明天不见。”

　　“那，后天？”

　　“后天也没空。”

　　姜竣握住他的脚帮他穿鞋子：“你很忙么？”

　　“你说呢？”

　　霍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脚踝被握久了有些热，让人不禁回想到方才的情事。他有些脸热，挣开了那只脚。姜竣若有所思：“以前不是可以经常见面么？”

　　霍敏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

　　他穿好鞋子站起来，姜竣又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可以见？”

　　霍敏想了想：“一星期一次吧，不算少。”

　　霍敏穿好大衣都出门了，又被男人拖回来，纠缠着吻了一会才放行。

　　一星期见一次，每次都只能在酒店见。两人除了上床，没什么事情可做。霍敏越来越觉得无聊，姜竣却格外珍惜这点时光。吃饭的时候，霍敏的一饮一食他都记在心上，下次便都是他喜欢的食物；洗漱的时候，和他挤在一起刷牙，看着镜子里成双的影子便觉得快乐；睡觉的时候，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拥着他都很好；连看电影都喜欢他陪着，一会不见了人，便要叫他。

　　早上起床，男人沉沉地压着他，埋在他的颈窝里，睡得香甜。像小男孩拥着自己的心爱之物，单纯的睡脸，依赖的姿态，两人双腿交缠的样子亲密无间。霍敏有些恍惚，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似，又好像很久都不曾有过了。

　　他推开男人的肩膀，想要下床。

　　姜竣下意识地醒来，还没睁眼，便捞住他的腰：“去哪？”

　　“上班啊。”

　　“等一会……”

　　姜竣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地爬下床，腰部只围了一条浴巾，裸着上身到厨房做早餐。霍敏在浴室洗漱：“不用了，我到公司去吃。”

　　“一会，一会就好。”

　　这里只能烤个面包，煮点牛奶麦片。

　　姜竣盯着他吃下去，问：“你有没有想吃的，下次我带过来。”

　　“没有。”

　　“没有喜欢的吗？或者想做的事情也行。”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喜欢什么。

　　霍敏坐在餐椅上想了想：“想去游乐园。”

　　小时候父亲太忙，他从没去过游乐园。长大了，也早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心情。

　　“找一天，我陪你去。”

　　“嗯。”

　　霍敏匆匆忙忙走了。

　　他工作太多，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情。想起来，又觉得膈应，一直没施行。临近新年，公司有一些暖场活动。大型嘉年华开幕式，他也要参与剪彩。从台上下来，广场上有一些玩偶，孩子们围着他们摸摸抱抱，哄抢他们手里的气球。霍敏不由得看住了，度假村里风景好，依山傍水，有几名骑手夹着马肚绕场而过，一大片草坪上玩偶和孩子们嘻嘻哈哈闹着。霍敏走过去，有只胖乎乎的小熊看到他，想要和他一起玩。他穿着正装不自在地道：“走开。”

　　小熊扭腰施了一礼，变魔术般，送给他一束花。孩子们哈哈大笑。

　　霍敏傲然道：“再给我一个气球。”

　　小熊转身鼓捣一番，又变出一只气球。

　　孩子们都笑弯了腰。

　　霍敏忍俊不禁：“好吧。”

　　小熊过去拉他的手，围着他跳。他摸到毛茸茸的玩偶手掌，那大概是小时候向往过很久很久的，以至于真的被它拉着手的时候，都感觉不到心里的激动。只剩下被时光遗忘的感慨，那些躲在床底的孤独岁月。他被小熊拉着跳舞，大家兴高采烈围成一圈，快乐的气氛感染着他，最后大家都绕晕了，笑倒一团。小熊的头忽然一掀，钻出一头汗水的姜竣，笑着叫他：“敏敏。”

　　他猛然一惊，几乎要哭出来。

　　变成姜竣的小熊抱他：“怎么了，怎么了？”

　　霍敏眼里全是生理性泪水，可能是一下子懵了，或者吓到了，不自觉地眼泪就流出来。

　　小熊太胖了抱不到他，姜竣干脆脱了玩偶装，好笑又心疼地抱着他。

　　“和你闹着玩的，好了，没事了。”

　　他抱着他安慰，周围的小朋友们又在笑。霍敏猛地推开他：“神经病！”

　　姜竣喜欢一个人，就会全身心地对待一个人，心都放在他身上。和顾文熙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十分感情给他两分，他也要时刻戒备着，预留出几分给自己。两人永远无法坦诚，永远猜忌着没安全感地过日子。如今面对霍敏，他没有那么多的戒心，可以放心依赖他，甚至自己都觉得软弱幼稚起来。

　　自从知晓唐明玉经常往公司送甜品之后，他也要送。在家钻研了许久，看了许多书，做了两只纸杯蛋糕急急带去见面。

　　霍敏咬着苦涩的蛋糕胚，吐了出来。

　　姜竣一脸失望：“很难吃？”

　　霍敏不想太过打击他：“还行。”

　　姜竣自己拿过来咬了一口，没什么滋味。他叹道：“果然还是不行的啊……”

　　他临时又翻起书来，研究着哪一步失误了，戴着眼镜专心好学的模样，好像回到了过去那些好时光。

　　霍敏看着他，心里到底是意难平的，有好几次想翻身砍死他的冲动。但看着他拥着自己，没有防备的模样，又到底没法狠下心来。

　　“虽然很难吃，但也不要再吃唐明玉的了好不好？”

　　“为什么？”

　　“我不喜欢。”

　　眼镜片后的男人单纯、坦诚，想什么就说什么。霍敏恼道：“你有什么资格不喜欢，你……”

　　姜竣堵住他的嘴：“我是你男朋友啊，我会嫉妒的嘛。”

　　姜竣蹭蹭他的脸，霍敏哼了一声。

　　隔日唐明玉做了一只栗子蛋糕，做的多了，要霍敏带去公司吃。不知道怎么，姜竣知道了。晚上又送来一只栗子蛋糕。霍敏觉得腻，没吃。半夜姜竣下班，打来电话：“送来的蛋糕吃了吗？”

　　“还没呢。”

　　“你吃一块，我做了好久的。”

　　“我都要睡了。”

　　“尝一尝嘛。”

　　霍敏被扰得烦不胜烦，从冰箱里挖了一块放嘴里，敷衍道：“嗯，还不错。”

　　姜竣兴奋道：“比起唐明玉做的，如何？”

　　霍敏脸色一僵，挂断电话。

　　姜竣真的很幼稚，暗地里和唐明玉较着劲比赛。还有，到底是谁和他透漏了消息，他身边肯定有姜竣的奸细！

　　霍敏忙起来，好多天又没有见面。姜竣也忙，隔了很远，大清早从日本打回电话。霍敏睡意朦胧还蒙着被子，看着视频那边搓着手哈着气的男人笑着说：“下雪了，敏敏。”

　　“今天来的是个跑马场，地面冻得特别硬，待会还要拍打戏的部分。”

　　姜竣一面走一面喘气，呼出的热气在屏幕上凝了一层水雾。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身上，脚下也踩得咯吱咯吱响，他仿佛很兴奋地，事无巨细地和霍敏唠叨。霍敏窝在被子里，也好像感觉到雪天的冷冽一般。

　　“冷不冷？”

　　“冷呀，我们一大早就过来了，上妆都花了三个小时。唐悦冻得受不了跑车上去了。”姜竣笑着，冲着车里叫了一声：“唐悦！”

　　唐悦裹得像个粽子跑来，一行人开着玩笑，画面晃晃荡荡。霍敏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

　　姜竣把画面转向自己，对他说：“待会穿上戏服给你看。”

　　“你好好拍戏吧。”

　　姜竣穿着羽绒服走到一个高处，俯瞰整个童话般的城镇。他呼出一口热气，脸上天真单纯的笑容：“听说是今年最大一场雪，好想你啊。”

　　霍敏心里一动，知道他是在蛊惑自己。

　　“我要上班，挂了啊。”

　　他匆匆挂断电话，勉强压抑下心中的悸动。姜竣隔三差五给他打电话，不拘说什么，都是现场一些零碎的事情，十分的粘人和坦白。

　　“你要不要过来探班？好久没见了。”

　　在这边拍MV一直见不到人，姜竣想得厉害。年底颁奖典礼的时候飞回去一次，两人也没见着面。

　　霍敏道：“我走不开啊。”

　　“周末的时候呢？我来机场接你。”

　　“周末也有很多事情做。”

　　姜竣刚洗了澡，衣服都没穿，头发散着，在模糊的镜头里显得很无辜。

　　霍敏道：“回来见嘛。”

　　“好吧。我妈过两天回来过年，你帮忙去接一下她好不好？”

　　“我？”

　　“我不在国内，只好你去了。”

　　“你要朋友，或者助理去呀。”

　　“我没有朋友。”姜竣有些窘迫。

　　他在这行业打拼闯荡那么多年，竟然没有朋友，开玩笑。上次他还看到他和周雨彤他们打打闹闹，姜竣似乎一眼看穿他的想法，苦笑：“大家都是拍戏的朋友，拍完就散了。”

　　“练习生的时候有几个朋友，不过现在也都不联系了。我的几个队友，你知道的，也就是同事关系。”

　　大家面和心不和，前段时间还在打官司。这个行业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时候他们这些人真的很奇怪，一段时间集结在一个摄影棚里，说说笑笑，一起做一件事情，比谁都要亲密。然而戏一结束，都各回各家，回归现实去了。他经历过最繁华的热闹，几万人在体育场呐喊他的名字，然而回到酒店，他一个人面对冰冷的房间时候，那种孤独的反差，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顾文熙与他多年来分分合合，动荡不安的关系，让他更渴望一个家。

　　“你要想知道以前那些人，我可以都介绍给你。还有同事和合作的关系，也都可以和你说。”

　　“我不想知道。”

　　“现在我有自己的工作室，支出都在我妈的账户上。我只有两张卡，回头都交给你。”

　　“不用。”

　　“我想给你啊。”

　　“哎呀，回来再说。”霍敏只好支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