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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好梦如旧 ...

  •   母妃?秦凰一怔,她分明记得景桁中了安宁香那时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叹息,说他同婉婉竟连一个孩子也没有留下,那景暄……

      秦凰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只得认为安宁香大有让人神志不清的可能,景桁连圣旨都能下,可见迷迷糊糊之间说的话也未必能够当真,他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君主,若景暄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任他在皇城中长大,养育他二十来年?

      可她又不明白,景桁的字字句句之间,这个婉婉仿佛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了,那么她的孩子也应当是最受宠的皇子,可景暄多年来籍籍无名,难道真如房柔当初所说,是因为景暄的出生克死了婉婉,故而景桁才对他如此冷淡吗?

      “陛下说奴才与婉婉很像,是因为这样,所以陛下愿意对奴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凰看着景桁,“奴才本来不该问,但奴才能看得出陛下心中对婉婉的情谊,如今……陛下若是想提旧事,奴才愿闻其详。”

      景桁又猛烈地咳嗽了一阵,秦凰赶紧上前去替他奉茶,谁知他只是摇了摇头,顺势握住了秦凰的手心,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秦凰如今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小九九统统被人看得一清二楚,景桁若想治罪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便也不大敢肆意妄为了,只是被人这样握着手,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景桁叹了口气道,“旧事之所以叫旧事,便是没有重提的必要了,孤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婉婉也同你差不多年纪,同修鸿……罢了,那个时候,孤也有满腔为国为民之心,望天下人好,望百姓无疾苦,五洲太平。可后来孤真的坐上了这个王位,才知道天下太平的前提便是要容忍那些脏东西,朝中几百顶官帽,若没有贪官,没有佞臣,便也绝不可能有纯粹的太平。可孤的心里还是不甘啊,婉婉,孤之所以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放你们一马,不过是因为这个朝堂之上的人心太乱了,可你们不一样,不论你们谋划着什么,做着什么,都是为了一腔最干净的为民之心,同孤许多年前那样的一颗热忱的心,这个金銮殿下,会跳的心已经不多了,孤还要捏碎这颗心吗。”

      秦凰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他是个很好的皇帝,至少是一个那么多年来,仍旧知道手握天下是为了什么的皇帝,这天底下,百年之中还能有几个这样的皇帝呢?她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陛下,大楚当年为陛下所灭,秦凰作为大楚的公主,心中对大景有血海深仇,但若只是作为天下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却觉得陛下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景桁突然笑了,秦凰已经很久没见他笑了,她每每见景桁几乎都是雷霆震怒,威严得让人半分也不敢靠近,可如今或许是病容的缘故,他看起来格外憔悴,原来他眼睛里也会有温柔的光,“婉婉刚进宫的时候也同你一样,后宫的嫔妃们见她是个外乡人便找她的麻烦,可是婉婉从来不委屈,她也有一肚子的坏水去对付她们,她轻功了得,踩着水花去采湖中心的荷花,她也最喜欢荷花。”

      秦凰没有插话,她觉得景桁这些话应该憋了许久了,几年?十几年?找不到人说一说,谁的一生里没有皎皎的白月光呢,光是听他这样讲,秦凰的脑袋里便有了一张娇俏可人的脸蛋,肆意得像天边的一抹红霞,景桁见她不说话,也只是继续说,“她应该是自由自在的,孤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像风一样不被人约束,她是稷国人,稷国被楚国灭后,我把她带到宫里来,许诺给她荣华富贵和一生的幸福,却让她看着这片红墙绿瓦,被囚禁在一方小小的天空里。她生下暄儿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她人就是那只在山林中自由自在的鸟儿,是不是如今她还能够活得自在,活得朝气?”

      他连“孤”都不自称了,秦凰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难过,她知道不是每一只黄鹂鸟都愿意飞进金銮殿的,她大致是明白了,“二殿下……同婉婉娘娘长得很像吧,陛下不是不喜欢二殿下,而是觉得自己对婉婉娘娘有亏,故而不愿意见二殿下,也不敢再见婉婉娘娘。”

      景桁深深地看着秦凰,半晌,轻微地点了点头,“孤曾有许多次想治你的罪,但你扶持着暄儿,替他出谋划策,以天下人为己任之时……这也是当初婉婉在做的事情,若她还在也会这样做。孤从前亏欠了一只自由自在的燕子,如今这宫里却应当容得下一只肆意妄为的鸟儿,九泉之下,婉婉如今应当很是欣慰,这便够了。”

      秦凰有些苦笑了笑,“看来是婉婉娘娘救了奴才,不然奴才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她总想救天下人,每一个人,”景桁说,“你只是其中之一。”

      “人各有命,婉婉娘娘泉下有知,也定不会怪罪陛下,”秦凰垂了垂眼睛,“只是奴才愚钝,王丛公公说今日陛下传唤有关燕景交好,奴才仍旧不知今日陛下传我来,为何要说这段旧事……”

      “孤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自己心里很清楚,从前孤想将天下握于掌中,每一个人,每件事都要按部就班地去做,更莫说王位之选,”景桁道,“可如今孤才发觉,这天下已经是你们的天下了,这些话孤只同你说,是因为你同婉婉一样明辨是非,不论华儿与暄儿如何相争……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景桁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这回比方才都要猛烈许多,秦凰赶紧替他顺气,景桁却摆摆手,接着说,“孤要你记住,若有朝一日暄儿登上了大宝,你要在他身边,时时刻刻提醒他……咳,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他的天下,若为了权势而弃百姓于不顾,那他便是坐在龙椅上,他也配不上这个帝王之位。”

      秦凰的心一跳,经历了这许多事,她和冯折都因为景桁在刀尖上滚了好几滚,对他曾也有过满心的怨恨,为了她想要做的事情,找死的罪名也不是一两回了,可是如今单单是这一句话,秦凰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多以前在山洞里冯折口里的景桁,她总觉得灭了楚国的必定是乱世之枭雄,可能镇八方,安太平,便是背上枭雄两个字又如何呢。

      秦凰点了点头,“便是陛下不说,我也会那么做的。”

      景桁喘过气来,听到秦凰这话,才终于正了正衣襟,理了理发冠,又成了那个威严得不能再威严的大景皇帝,仿佛方才那个同秦凰说起故梦的景桁全是假的,他理了理袖口,眉头一横道,“行了,去吧景华喊进来,孤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这个好儿子已经预备将大景的脸面统统丢干净了!他倒是济世能臣啊!”

      景桁那一日究竟同景华说了什么,秦凰不得而知,只知道那天之后景华被禁足在安王府一个月之久,禁足虽不是重罚,但大街小巷都在流传这事儿,说三皇子为了谋王位不择手段,连一个异国的弱女子都不放过,一时间便是景华手中又有权又有钱又有兵,民心也十分涣散。

      燕国也顺理成章地拖延了婚期,究竟拖延到什么时候也没定数,反正兰殷看起来并不急于嫁人,她在大景玩了好些日子也没有要回燕国的打算,天天叨扰秦凰的绮乐司,害得冯折每回来找自家夫人都不在,可委屈惨了。

      景桁在那一日后,身子似乎是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每日上朝都不落下,叫朝中那些牛鬼蛇神们不敢再造次,那天他说的许多话秦凰都没有告诉别人,唯独只向冯折透露了一点点,因为她仍旧没有摸透这个婉婉究竟是何许人也,景暄和景桁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稽国被灭我当然是知道的,在我出生以前,我父皇就对稽国虎视眈眈,常年压迫,但苦于找不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侵略,”秦凰在屋子里踱过来踱过去,“后来我一出生,我父皇可算找到理由了,说他们稽国以凰为煞,是为冲撞,不出几日便领兵灭国……那是崇明三十三年春天的事情,灭国就灭国吧,害我背了那么好大一个黑锅。”

      冯折支着脑袋,喂了秦凰一口核桃酥,她含糊不清地鼓着腮帮子继续说,“景桁说婉婉是在稽国被灭之后入宫的,可景暄却是崇明三十三年夏天生人,那这个婉婉其实还未入宫便有了景暄,他是景桁的私生子,还是根本就是婉婉和其他人……我那天听到景桁提起一个叫修,修鸿的人,这个修鸿是谁啊?你说有没有可能……”

      冯折又喂了她一口核桃酥。

      “哎呀你干嘛呀!”秦凰没法说话了,拍了一拳冯折的胳膊。

      冯折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他们的旧事,我们扯来做什么,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没有扯明白呢。”

      “我们有什么事儿?”秦凰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冯折看着她的眼睛,“我爹和我娘前几日问我,家中聘礼都已经备齐了,不知道秦姑娘准备何时收冯家的聘礼,下嫁冯府。”

      秦凰艰难地把核桃酥咽下去,噎着了,一边咳嗽一边跳起来,“你……你怎么说啊?”

      冯折端起一副欠揍的儒生架子,“我同他们说,家国尚未太平,岂能儿女情长。”

      “伯父伯母什么反应?”秦凰双目如炬,十分好奇。

      “没什么反应,我爹把我揍了一顿。”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代的故事我真的好喜欢,太戳心窝窝了……之前有小可爱说觉得景桁后期弱化了,其实一开始他一直是一个男二类的角色,后来咸鱼作者觉得年轻一代更要紧,所以有些弱化了景桁的部分,但是景桁实在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一个心中留有温情的乱世枭雄,其实他很温柔,我想做景桁的女儿(危险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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