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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和老师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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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无精打采地垂在桌面上,周围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与我无关,但确实吵扰我的声音。
“安岭同学,请交上你的数学作业。”我过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甚至没有意识到最可怖的交作业时间。直到课代表敲敲我的桌子,我才将自己的作业放到一摞习题本的顶部。
“我听说了周末的比赛,海南队真厉害。”
“嗯。”
“那个……安岭同学,如果下次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要Tsubaki前辈的签名吗?”课代表双手合十向我央求,“因为我是她的粉丝,所以…………”
“嗯。”
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告别了课代表,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问我要签名的人,也是第十个问起篮球部事情的人。
当海南队夺得冠军的那一刻,他们注定要在校园里风光一阵子,这就如同一阵传染病,引起众人的议论和崇拜,更多的则是对这支朴素球队的好奇。于是,许多同学一见我,就把我认作内部人员似的问东问西,甚至索要签名。
真是的,一个个都关注着全县大赛,关注着海南队长,关注着外援Tsubaki,却没有人关注真正重要的事—————
我的恋爱,就像泡泡那样,彭地一声就消失了啊。
[2]
“小山子,一起去食堂吧。” 时间来到了中午,智子一下课就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跺脚说,“今天有咱们最爱吃的咖喱盖饭耶!”
我慢慢仰起头,有气无力道:“我不是很饿,智子你先去吧。”
“哦,那好吧。” 智子刚走出几步,却又退回我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我说小山子,不舒服的话可要说出来喔。”
“我没有不舒服。”
“我是说,心里不舒服的话也要说喔。”
“……………………”
智子看了一圈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只好点点头:“谢谢。”
智子走后,教师中除了一两人足不出户外,大部分的同学都选择离开教室用餐。我翻开习题册,却毫无复习的心情,便继续趴在桌上——真可恶,我什么时候这样脆弱过?脆弱到连享受最爱盖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知趴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离耳朵很近的地方停住了。似乎感应到了身前的热流,我揉揉惺忪的眼睛,仰头,眼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谁啊?我眯起眼睛来,视线向上移动,再往下移动,在往上,再往……
“哇啊啊啊!”
我的身体向后一缩,差点人仰椅翻,幸亏手指及时抓住桌角,才平稳住重心。
“安岭,你还好吗?”看见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牧绅一沉下腰,用一种柔软语气问道。
心中的阴影一扫而空,我挺圆肚子,瞬间精神百倍:“没事!”
“我路过时看到你一个人在班里,所以进来看看。”牧绅一皱起眉头,在我的脸上打量一番,“你……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困而已。”
“这样啊。”牧绅一说着,看到我桌上摊开的习题册。
数学习题册上的红色叉叉格外扎眼,我急忙用手挡住了它们:“我就是……趁着午休的时间复习一下期末考试嘛,呵呵呵呵。”
“可以让我看看吗?”牧绅一认真的样子让我难以拒绝,我闭上眼睛,沉痛地点头。
牧绅一听闻,竟然顺着我的桌侧蹲下身子………
“牧君,你坐在我前面的座位吧!我想墨置同学不会在意的!”我不忍让牧绅一保持着这种难受的姿势。
“好。”牧绅一拉开我前面的椅子,面对我的位置,反向坐下来。
“唔,我的错误率有点高……”我见牧绅一抽出眼镜带上,然后认真地盯着我那满是圈叉的作业本思考。“那个,我数学的确不好,但是其他科还是不错的。”这时候我还不忘辩解。
哗啦哗啦。牧绅一只是翻页在翻页,把我之前的作业几乎都浏览一遍。
“安岭。”
“是!”我打了一个冷战,很担心他下一句会说出“你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学习?”或是“你学习好烂喔”这种话。
“是不是有一些基础公式没有记牢呢?”
“嗳?”
“我刚刚发现你有很多题都写错了公式,比如……”牧绅一边说边用手指,“这道几何体,还有这道代数题。”
“啊!”
“还有这道大题…如果你用导出公式的话,就会简单很多。”牧绅一拾起我桌上的铅笔,“可以用吗?”
“请。”
他握着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然后递给我看:“瞧,就是这样。”
浏览着有条有序的算式和逻辑,我握着草稿纸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再无其他的词来形容我的崇拜之情了:“牧君,太厉害了!”
“其实……我的数学也很一般的。”
“怎么会呢?83分的话已经非常优秀了!”我贪婪的视线在稿纸上扫来扫去,丝毫没有意识到祸从口出的灾难。
“安岭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成绩?”
牧绅一的质问将我定在原地,望着他疑惑的小眼神,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呵呵呵,是森裕浅空同学告诉我的,他是分数记录员。”为了洗清我的罪过,我供出了浅空,这位无辜的路人。
“这样啊。”
我点头如棒槌。
牧绅一垂下眼眸,无言地,继续翻看着我的作业本。
世界又安静了,可是我的嘴巴却想聒噪地向他提问,关于椿爱,甚至关于牧的生活。我很早之前便想问了,可是这些话滚到嘴边,数次被我咽了下去。
如果这次问不出口的话,我想我会更加消沉吧。这么想着,我鼓起勇气:“牧君,请问你有…………”
“安岭,我们去图书馆吧。”牧绅一和我同时发问,只不过他语速比我早了一番,问题更比我的惊爆。
“一起去图书馆吧。”他从习题册上抬眼,看着我重复道,“在那里可以借书,或是打印资料,是适合复习考试的地方。”
咕噜,我咽下口水:“也就是说,我可以和牧君一起准备期末考试吗?”
“额,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正好想去复习数学呢。”我点头如捣蒜,丝毫不比上次清田点头的频率低。
“这个周六,好吗?”
[2]
“我们的目标是800米长跑————及格、及格、及格!”
我、美惠子,还有其他体育差生姐妹会的成员站成一排,仰天长啸。身着白色T恤的我们站在跑道上,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表情。不过在一群苦瓜脸中,我脸上却洋溢丝丝笑容。
“很好。”名为铁公鸡的体育老师用折扇拍拍手心,“快去练习吧,千万不要因为体育不及格,然后断送了美好的假期喔。”
“安岭,你觉得这次期末体育能及格吗?”站在起跑线上,美惠子问我。
“应该可以吧,但是比起体育,数学还是更难一点啊……美惠子呢?”
“数学的话我还好,就是体育有点困难。”我的羡慕眼神难以遮掩,美惠子只好安慰我,“如果安岭觉得有困难,可以去找一个数学补习老师嘛。”
“补习老师?”
“就是那种课外老师,帮助你补习薄弱的项目。”美惠子的话让我联想到校门口发放的补习机构广告,在传单上,带着黑框眼镜的、身着白色衬衫的男老师一手拿三角板,一手插着腰,做出一种“引人注意”的动作,然后旁边的配文是:“快来接受——经验丰富的老师在线指导吧!”
每当智子看到这个传单,都忍不住捂嘴偷笑:“你确定这是补习机构的传单吗?”
我也活动周身,沿着长不见底的跑道开始运动。“加油呀,小山子!”智子站在阴凉处冲我打气,边说边露出得意的表情。可恶,真羡慕她们不用参加强制训练!
大约跑出300米,我的脚步就变得越来越慢,劳累感也渐渐涌上来。周围的同学嗖嗖地超越,将我甩出好远。
“你旁边的乌龟超过你了。”
能说出这种尖酸话的人,恐怕只有浅空了。我愤愤回头:“森裕浅空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田径部训练。”只见浅空身穿训练服,面上绑着一副运动眼镜,活脱脱是田径运动员的样子,“对了,好心提醒一下,你这样训练的话,肯定是及格不了的。”
“为什么?”
“800米长跑没有人会一开始用力冲刺的,这样不仅会迅速消耗掉能量,还会使肌肉过度紧绷,影响发挥。”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跑?”
“前200米时进行驻点焦距,通过第一圈消耗别人的能量。第二圈提升30%的速度,最后在距终点200米内使用所有的能量冲刺,注意力集中在手臂上,而不是腿上。记住,你的第一个400米不能比第二个400米快5秒以上。”
…………………………
“去试试吧。”浅空一股脑地说完,加速跑走了。
试个p啊!这下我不仅不会跑步,连日本语好像都听不懂了!
我尝试着跑了一段,然后盘腿坐在跑道边休息。“安岭,你听说了吗?”智子抓住休息的空闲找到我,“我刚刚听说,香菱和棒球社的干事交往了!”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满脸不可思议。
“这很惊讶吗?”我拧开瓶盖,“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按理说我得到的是内部消息啊……”
放弃他去抓住高中的尾巴,找到希翼自己的人,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香菱昨日对我说的这些话已经表示的很明显:她已经放弃牧,而另寻他人去了。
对方是棒球社的干事,虽是运动员,样子却同牧相差很多,身材细瘦,白净秀气,是属于“绝对会受欢迎”的类型。
印象中他与香菱靠在走廊的外墙上,手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比平日更开心的样子。也许,香菱之所以放弃,是因为她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人吧——这样想着,心情会好受些。
“哼,瞧瞧香菱那个样子,都快飞上天了!”智子切了一声,“谈恋爱而已,至于这么开心么?”
“切,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你不也是?我看小山子的葡萄更酸吧。”
“胡扯。”
“酸酸涩涩就像青涩的板栗,甜甜蜜蜜就像可口的牧绅一~~~~~”
“滚!”这家伙还唱起来了。
“你!快点回去跑步!”就在我河东狮吼之刻,铁公鸡老师举着一把纸扇,就像赶常工那样把我赶回了跑道,“不要说话,抓紧时间练习!”
“电光火石的是他,脸红脖粗的是你~~哦哦哦~~~~”
“滚!”
我知道智子有意让我变得开心,但这种欠扁的笑话还是不要的好。
[3]
再次进入跑道,刚离开起点没多久就碰见了浅空,据说他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跑完两圈了,如今绕了回来,看到我还在原地打转,实在感到无语。
“我们一起跑吧。”
见浅空主动提出邀请,我没有拒绝的必要,于是一边学习他的技巧,一边和他并肩跑着。他跑步速度很快,没几步我就被他甩远了。
这个画面似乎与某处的记忆重叠了,想起那次在雨中也是这样,我他的力量牵引着,去追逐面前的后脑,想要抓住他,而且很久之前就想这样做了。
“浅空,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终于忍不住问。
“什么?”
“你在我家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我大概知道了。是关于…椿吧?”
“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还问我做什么。”
“我只是不确定而已,所以想请问你,在我缺勤的那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什么叫‘我不知道’?”我对浅空的答案很失望,那天欲言又止的是他,如今满口否认的又是他,拜托请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吧。
“你自己去问他啊。”浅空沉默了一会道,加速,再度拉开我们的距离。
“喂,我说———啊!”
咚地一声闷响,前方的浅空光速回头,看到了歪倒在地上的我。由于太过心烦意乱,我没有注意地上的凸起,不慎绊倒。
浅空似有些失色的蹲下,查看我的脚踝和膝盖,不过他紧张的脸部很快就放松下来:“看起来没事。”
“这叫看起来没事吗?”我沙哑地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以一种欧巴桑撒泼的姿势坐在地上,样子真是不好看。
“哎哟,我那腰啊。”虽然很痛,但是我却装作更痛的样子来发泄我的不满,谁叫浅空这小子说话不明不白的……看到浅空真的被我整蛊了,心里阴笑起来。(真恶劣)
“哎哟,我那腿啊。”我继续施展业余三线演员的演技,“还有我的屁股。”
“安岭?”又一个人飞到我身边蹲下,同样信服了我浮夸的演技。看到此人,我表情僵在脸上,也不再‘哎哟’了。
“只是撞到了尾椎,看起来没有骨裂。”浅空瞟了一眼来者,解释说。
“能起来吗?”两人同时向我伸出手,各抓住我一只胳膊。我承认我的重量,即使是两位运动健将,也费了好大力气将我拉起身来。站起身后的我,就像是找到了治愈疼痛的良药,充盈着活力。
“你的腰没事了?千万不要扭到啊。”看到我判若两人后,浅空略带鄙视地问。
“没事,没有扭到。”
“腿呢?”
“没事,没有骨折。”
“屁股呢?千万不要摔成两瓣啊。”
“没事,没有两瓣。”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挑起眉毛愤恨地看了浅空一眼。
“你是田径部的森裕吧。”
“又见面了,牧。” 看到我安然无恙后,两人寒暄起来。浅空就像遇见老熟人那样同牧握了握手:“篮球部一切顺利吧?”
“已经拿到全国大赛的名额了,你们田径部呢?”
“同样。”
“祝贺你们。”
“你们……认识吗?”
“之前我们和篮球部一起做过短期训练,就是去大阪的那次。”浅空不动声色地提醒我。
“啊,就是去年的……年初?”难怪浅空离开了有一周之余,原来是去训练了。
“看来安岭也知道呢。”他微笑,“话说在那次环城竞走的时候,森裕好像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
“我记得牧你的成绩不是2小时45分么?好像也很厉害,就是比我落后了一点。”两人互相夸赞起来,不过话里之音却是浅空毒舌的坏毛病。
“原以为前五名会被田径部包揽,却没想到篮球部也能有这样的成绩。”牧绅一仍是那个表情,可是话中的隐藏挑衅却把浅空噎住了。
“上次好像没有和牧一组呢,真可惜,失去了一次同场竞技的机会……如果下次有时间的话,我们比试一场,见证一下你身为最强前锋的速度吧。”浅空轻轻拍了拍牧绅一垂在两侧的胳膊,然后转头示意我,“你去继续跑。”
我还未从两位男生的针锋相对中回神过来,浅空便再度提醒我:“返回训练,安岭。”
“好…………”
“现在怎么样?”
我刚抬起脚,就听见从牧绅一递送出的挑战书。如此急措的邀请也让浅空摸不到头脑,他再度确认道:“你说现在吗?”
“如果没有做好准备的话,那就下次吧。”
“从起点开始跑过400米,先到终点的人获胜。”浅空的战意被彻底的激发,他举起手臂,指向几百米开外的终点线,“你觉得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