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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Epilogue:Sealed With A Ki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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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对面的人行道上与他道别。
客气、礼貌,相隔几步之距。
一如从前。
仿佛岛上的默契不曾存在。
安室透亦别无怨言。
因为他深知,那是一个“结界”。
因只有彼此充分信任、相依为命而产生的;亦只有在那个前提下,才会消除一切不该在那个情境下存在的矜持与男女之别。
“那么……安室先生,再见咯。”
他轻轻挥挥手,目送她走过人行横道,渐行渐远的步子隐匿在车水马龙的鸣响中,忽然让他再听不清她的脚步声。
想起那句未回应的道别,安室透蓦地有了种久违的冲动——曾经为他所耻笑和摒弃的,少年的意气。
他不自觉迈出步子,面前的红灯跟不远处她的衣服一样鲜艳——
“吱——”
“哔哔哔——”
“开什么玩笑——”
在鸣笛与叫骂声中,他过了马路,立在波洛紧闭的玻璃门外仰头,心脏的跳动声,喘息声与事务所的外门“啪嗒”关闭的声音,形成微妙的共振。
二楼侦探事务所的灯没有亮。
他不用猜也知道,小跑着回去,连方才的喧嚣都没有回头观望的她,在做什么——
他笑笑,唇角有瑟意沉落。
不久他被二楼的光耀得阂了阂眼,安室透不禁抬头,灯亮了,晃过荏弱如斯的一泓剪影——打开窗的她披了两肩柔美的光晕。
看到下面的他后,她一愣,很快又笑开,对他挥挥手。
似曾相识的光景,让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从警校毕业不久的那个狼狈的晚上——
在多战告捷后,新的任务里他明显受到来自上级的打压,得知真相的自己不甘于此,横冲直撞着完成了任务,却也因此害前辈受了重伤,最后狼狈一身的自己沮丧地不想回到空荡荡的漆黑屋子,只是坐在杯户的街心公园,躲在黑暗里。
穿着米花小学制服的她,就这样拿着一束手电照过来,那个晦暗的闭塞空间就被她和她带来的光烫开一道炫目的伤口。
——“大哥哥,你迷路了吗?”
那时的他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个不畏生的小姑娘蹦跳着接近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的冷淡,倏然笑开:
——“大哥哥,你的袖口坏了。不要动,兰可以帮你!很快的!兰今天刚学了缝纫哦!”
那是一枚雕有兰花的精美扣子。
如今正放在他衬衫胸口的口袋里。
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呐,这个可是兰的宝贝,送给大哥哥,大哥哥也要打起精神来——”
“兰,该走咯。”
“啊,妈妈在喊了……那,这个也给你,用这个照着回家吧!大哥哥有了光,就不会迷路了!”
那双温暖的小手留下的、手电上的热度,镌身刻骨,记忆犹新。
彼刻与如今,同样见惯了黑暗的他,仍能以国家为终身伴侣的原因,不过就是曾被这样毫无恶意、毫无保留的温暖所善待——
不管这个国家多么弊病丛生,也总有这样的她存在。
于他而言,七岁的她与十七岁的她,确实无甚分别。
都是他的一束光芒——以她为名。
——因为她是光,所以才能照见黑暗里的我。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无所畏惧——
不管是组织,还是警察厅里高坐的某人。
他将继续毫无保留为他的“恋人”奉献,不管后路有多少虎啸山崩等待,他都对于身处风暴之眼的自己深怀信心。
安室透对窗口的她摆摆手,似想让她放心。转眸正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带着自己的“师父”飞奔回来,并未来得及多说,只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急急上楼。
比他想的还要快些。
神思漫游时,手机振动的声音让他暂时退开了往事的包裹。亮起屏幕后是来自Vermouth的邮件——
“I thought you\'ve been dead(我还以为你死了).”
唇角一翘,他亦毫不客气地熟练点击着屏幕——
“I thought you\'ve heard a proverb\'a bad thing never dies\'(我还以为你听过一句谚语‘祸害遗千年’).”
他驻足许久,任二楼的喧哗浸在幽邃的眸光里,将眼唇一并感染,飘出三分笑意。再转身时,轻轻道了句“明天见”。
安室透取过振动的手机,这次是来自风见的视频新闻——
“今日19时09分,□□团体‘光明之上’首脑被警方逮捕,连同分散各地的多名骨干已被控制。据悉,‘光明之上’涉嫌毒品走私、扰乱金融市场、策划并制造恐怖袭击等重案要案,案件将进行进一步调查。”
“不愧是那个小鬼。”
安室透笑道。
跟他要做的事情相比,那些不足道的缱绻心事,终将在逝去的惊险与琐碎中淡化,日复一日,也许消弭无痕,被他丰富的日常与迥异的面具削作断壁残垣,再被岁月压实的责任风化——何以祭奠?笑,默,与遗忘;也许挥之不去,团缩在心底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以每个或大或小的细节为食,伺机而动,小心翼翼捱过经年,只为卷土重来。
看完视频的安室透按下返回,锁屏桌面里有她在熟睡。
寂然片刻,眸子里浮着一层靡靡的霓虹,而后灯如走马,在脑海中飞跃着,最终七岁的她与十七岁的她重合,定格在最后一帧的笑靥上——
“大哥哥有了光,就不会迷路了!”
“那么,安室先生,明天见。”
“この写真を削除しますか(删除这张照片吗)?
キャンセル(取消) 削除(删除)”
指尖在“削除”上滞留许久,按下前的片刻,手机又自顾自震动起来。他无奈地戳开新进的邮件,覆盖了系统问询的界面——
“致路灯下低头专心看手机的安室先生:如果还不回家休息的话,会赶不上明天波洛的早班哟。
毛利兰”
他瞬时回头,果然看到她撑着双臂在敞开的窗口处。遥遥可见她说着什么的嘴型,本该听不到的,但他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五个字的形状——
“まだ、あした(明天见)。”
虽然很快她被什么人呼唤后,挥挥手便又隐去了屋内,目光所及处再无她的影子——徒留一片汲过她温度的暖光越过二楼的玻璃倾泻而下,将他一并裹在里面。
但安室透仍哑然失笑——
他决心放过自己。
笑声渐敛,笑靥未改,几分眷眷,几分释然。
手机回到待机界面。
他低头,吻了吻屏幕。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