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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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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朗回到家,他妈妈程鸢已经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他。他把装满脏衣服的包随便扔到沙发上就跑到餐厅准备上手。程鸢拿筷子敲他手,笑眯眯的看着饿狼一样的儿子:“洗手再吃。”
裴朗撅着嘴巴和妈妈撒娇:“妈妈,我都快饿死了,看看我是不是又瘦了。”
程鸢喂给他一筷子红烧肉,笑着捏一捏裴朗的脸,说,“瘦了瘦了,也长高了,我儿子更帅了。”
被顺毛的裴朗美滋滋的去洗手,多照了好几分钟镜子。饭还没吃几口,就听到门铃响。
一定是彭瓜瓜那吃货闻着味来了。裴朗不想管他,只顾吃自己的。
程鸢去开门,果然见彭瓜瓜包裹严实的站在门口,一脸笑嘻嘻的:“阿姨,我可想死您啦。”
程鸢笑着把彭瓜瓜让进来:“哎哟,这宝贝嘴真甜,我也想你。”
裴朗一边嘴不停的吃饭,一边冷飕飕的说:“是想死饭了。”
程鸢拍拍彭瓜瓜的背,笑呵呵地说:“都行都行,冬冬快去洗手吃饭。”
彭瓜瓜洗了手,来到餐厅,看到一桌丰盛的菜,眼睛都绿了,他也顾不上挤兑裴朗,抄起筷子就吃起来。
程鸢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在厨房准备甜点。
程鸢生了裴朗之后就没再工作。为了让裴朗有充足的体力训练,她狠练了一段时间厨艺,把裴朗的嘴喂的很刁。彭瓜瓜的妈妈唐指导工作忙,没时间做饭,彭瓜瓜常常跑到裴朗家蹭吃蹭喝,程鸢待他像半个儿子。
彭瓜瓜一边吃一边拍马屁:“阿姨,您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程鸢把煮好的芋圆捞进碗里,开心的笑:“冬冬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点。”
裴朗趁着他拍马屁,眼疾手快的把最后一个鸡腿夹到自己碗中,彭瓜瓜生气的瞪他,裴朗夹起鸡腿朝他晃晃,彭瓜瓜看看鸡腿,“哼”了一声,转眼去抢别的菜。
裴朗打开两听可乐,递给彭瓜瓜一听,问:“你来这了,你爸妈呢?”
彭瓜瓜一边往嘴里塞元宝虾,一边含混着说:“我一会回去再吃一顿。”
裴朗无语地看他,彭瓜瓜看出他眼里的鄙视,毫不在意。他把一个剥好的虾递给裴朗,对着厨房喊:“阿姨,叔什么时候回来?我爸妈说明晚请您和叔去我家吃饭。”
程鸢把甜品端出来,放到桌上,“你叔年底工作忙,好几天见不着人了。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说明天上午回来。”
裴朗的爸爸裴华年这几年工作越发忙碌,裴朗好几次回家也见不到他,程鸢对此抱怨不少。裴朗倒觉得没什么,裴华年对他期望太高,要求也高,他面对裴华年总觉得有压力。
裴华年年轻的时侯是有名的游泳运动员,拿了好几个全国冠军,他的出名不仅因为成绩好,还因为长的帅,眉目清秀,身材高挑,是当时K国泳坛的风云人物。程鸢也是游泳队员,是国家队的一枝花,不仅长得漂亮,还为人和善,性格温柔,两人的结合也被称为一段佳话。
两人婚后第一年就生了个男孩,漂亮又可爱,取名裴元。
裴华年心里一直有个遗憾,他拿过许多冠军,却没拿过世界冠军,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帮自己达成夙愿。
元,有头、首的意思,从取名就可以看出父母对孩子的期望。
小家伙遗传了父母优秀的基因,生的聪明健康,不到两岁就跟着父亲下水玩,三岁已经学会游泳,在裴华年的指导下,很快就游得有模有样。裴华年很是宠爱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7岁的裴元已经敢独自下海游泳了。学校旁边有条河,小裴元总是偷偷跑去河里游泳,裴爸裴妈教训过他几次,他表面上答应不再去,有小伙伴招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跟着去。
有一次,学校因为运动会彩排提早放学,几个高年级同学拉他去游泳,那天作业留的不多,他又没带家里钥匙,想想没地方去,就跟着去游泳了。
结果游到一半天上下起了雨,几个泳技差的都上岸避雨了,只有当初提议游泳的高年级小胖子对裴元挑衅,说要比试谁能在雨天游得更远。
裴元对自己的泳技有充分自信,加上其他人的鼓动,便欣然接受了挑战。
雨越下越大,两人谁也不让谁,发现河水涨了也不说停。水的流速越来越快,裴元感到身体很冷,游得越来越吃力。水势凶猛,一个个卷着泥沙的浪头撞到裴元身上,小裴元被冲得控制不住身体,只能随着浪头漂来荡去,呛了好几口水。
高年级的小胖子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到岸上,隔着厚重的雨帘喊裴元,但裴元眼里耳里只剩汹涌的河水,什么都听不见。体温越来越低,裴元的体力严重消耗,他觉得自己有点支撑不住了,小腿也一阵阵抽筋。
岸上的小胖子急的团团转,雨还在瓢泼的下着,凶猛的浪头拍打着,小裴元慢慢的被卷进漩涡中,没了踪迹……
小裴元的早逝给裴华年和程鸢带来巨大打击,程鸢一蹶不振,每天看着儿子的照片默默流泪,裴华年也常常一语不发,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直到裴朗到来才缓和了家里沉闷的气氛。程鸢给裴朗取名“朗”,希望他能明朗、豁达,他不要求裴朗做出什么成绩,只希望他能平安快乐。
裴华年却是将满腔的期望全都注入到了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儿子身上。程鸢的身子一直没调养好,生裴朗的时候很不容易,好在裴朗平平安安的生了下来,除了体重轻点,其他没什么毛病。
裴华年从小就注意培养裴朗在游泳方面的兴趣,早早开始了对他的启蒙训练,对他要求格外严格。这也让裴朗从小就养成了老成内敛的性格,只在对着程鸢的时候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裴朗小时候还是很喜欢玩水的,但当下水游泳变成了沉重的任务,他对这项运动的热情就慢慢褪了。对他来说,游泳已经变成睡觉之外占据他生活最大部分的事情。从小毛头开始,每天的生活就是训练、训练,好像人生已没有其他可能性。
尤其在省队呆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看到泳界很多明里暗里的规则,大家虽然心里反感,却又心照不宣的遵循着。尤其杨大维的事情,让他想了很多。
省队里的孩子有的很单纯,有的却早熟的厉害,他也被小团伙欺负过,只是后来碍于他爸的关系,那些人不敢太放肆。
其实哪是因为他爸有多厉害呢。
虽然裴华年有些名气,但毕竟时过境迁,一批又一批发光发热的明星在泳坛闪耀又熄灭,时光荏苒,当年崇拜他的人已经老了,又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年叱咤泳坛的人呢?
得益于早年的成绩和名气,裴华年退役后被留在国家队当教练,后来又进了泳协当主席。
袁辉当然看不上这样的小官职,裴朗刚入队时,因为成绩好,长得帅,又有一个有名气的老爸,很被他看不惯,时不时找他麻烦。
后来,裴华年和时任体育总局副局长的雷峥越走越近。在袁辉又一次把裴朗堵在训练室后门的时候,雷平迈着闲散的步子出现,慵懒的看着怒视他的袁辉,嘴里噙着笑,说:“以后不要动他了,这是我弟弟。”
于是,裴朗成了雷平的人。
对于雷平那句“这是我弟弟”,裴朗并没有什么感觉。受雷平庇护,当然是有代价的,裴华年为雷峥卖命,自己也要为雷平卖命。
裴朗并不想成为权力的走狗。
裴朗没觉得雷家可信,而且他知道,以后自己或许没有什么自主可言了,甚至他说的做的也不只代表他自己。若是裴朗有一些其他想法,他爸爸裴华年也不会好过,他们的前途和命运都被别人攥在手中。
袁辉果然不再找他的麻烦,裴朗在忐忑中过着清净的日子。他更加隐藏自己的实力,训练也要找没人的时间地点,教练的目光全集中在雷平和袁辉身上,裴朗想让教练看到自己,又怕他看到自己。
裴朗看不到前途,他觉得自己的努力终究是白费力气。没有希望,没有结果,他还要坚持什么呢?
裴朗想了很久,下定决心和父母摊牌,他想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他想看看其他路上的风景,像普通的学生一样,单纯、快乐,只努力读书,考试前进两名就能得到表扬。
于是,裴华年回来之后,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裴华年果然十分生气,他浑身颤抖,嘴唇都哆嗦着,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乱了。
他这次是真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体罚过裴朗,小时候裴朗贪玩或训练不用功,他也会罚几百个俯卧撑或者扎半个小时马步,这次他连工具都顾不上找,直接上手往裴朗身上打。程鸢拦都拦不住。
裴朗忍着拍在他身上的巴掌,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现在就回队里去,”裴华年抄过沙发上裴朗的包,扔到裴朗身上,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打断你的腿。”
“我不回去,我再也不游泳了!”裴朗嘴硬的喊,又引得裴父要上手打他。
程鸢赶紧拉住裴父,流着眼泪对裴朗说:“儿子,你听你爸爸的话,别气他了。”
裴朗扭过头,声音里带上哭腔,“我不想游泳了,你们为什么不能听听我的话。”
裴华年挣开程鸢的手,拿起橱窗里的奖杯,推到裴朗的眼前。
裴朗泪眼模糊的看过去,奖杯上刻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字:“少年游泳新星裴元”。
这是裴元6岁参加市里青少年游泳比赛获得的奖杯,一直被程鸢好好地放在橱窗里,每天都要擦拭一遍。
裴华年盯着裴朗,眼睛因为生气而充血,他喘着气,语气里透着哀伤,“你不是为你一个人在游泳,还为了你的爸爸和你死去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