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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徐青青回到家,狠狠地睡了两天,李幸打来电话,因为担心等成绩出来了,谢师宴太多了,怕老师们忙不过来,班长就提议现在大家一起凑份子请老师们吃个饭,李幸都给她考虑好了:“你家里离市区远,来回一趟不方便,你在我家玩几天,把常恩也叫上,免得你尴尬。”
      徐青青可有可无,记得上一辈子高三在火箭班里的同学情都很淡薄,毕业得很匆忙,各顾各的,毕业以后上了大学更是没什么联系了。李幸和常恩都叫她去。
      班长是一个事事周全的人,到了地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厅,开了好几桌。一顿饭吃得很和谐,毕业了,解禁了,学生们也可以当着老师的面喝点儿啤酒了,大家说说笑笑高中里发生的事情,不知哪位胆大的男生,借着酒劲,过来敬徐青青的酒,男孩桌都起哄了,一个个过来,“徐青青你随意,我干了。”“敬第一名。”“我成绩从来没超过你一次,他们都给我取外号叫万年老二。”……李幸在旁边挤眉弄眼,“我觉得青青此刻内心肯定在想:谁给你们的狗胆过来的?”同桌的人都笑成一片。
      后来举杯齐谢老师的时候,伤感的女生快哭了。班长努力活跃下气氛,建议唱歌,平常开朗的李幸一张口,竟然唱了一首《送别》,唱到“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的时候,徐青青的眼眶也红了。过客一样的人生,在哭的时候才会觉得是百分百真实的。
      现场哭成一片。老师们都有些伤感,虽然每三年都要送别一批学生,青春少年的伤感,还是会感动人到中年的他们。年轻人的感情啊,单纯又澎湃有力。
      末了,华老师温柔地摸了摸徐青青的头:“小朋友,考完了放松一下。有空来找艾老师玩,教你古筝,特别容易入手,上次那首曲子也很简单。”
      徐青青走在回去的路上,夏日的热风吹来,她的心在这一刻,在晚归的路上,软得不可思议,可爱、莽撞、尚未被生活感染得油腻麻木的少年,温柔的还保持着为人师长的传统操守和品格的老师,辛苦的高中生活中被温柔以待的点点滴滴,总是让人格外动容。
      徐青青的爸爸是乡下最常见的那种大老爷们,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没什么坏脾气,对孩子也没多大责任心,总归是放养,加上是女孩子,基本上是妈妈包揽一切,妈妈呢,妈妈自己未成年之前父母相继去世,跟着兄嫂过活,从小活得辛苦粗糙,结婚也没父母张罗,糊里糊涂被人介绍,嫁到乡下,跟在城里上班的兄长姐姐们拉开了距离,又好强,家里家外一把抓,生活已经把她压成一弯绷紧的弓。妈妈努力让孩子们读书,对比在城里上班的亲戚,她太明白读书的好处了。只是农村生活太辛苦了,除了努力赚钱,妈妈没有更多的经历去细心呵护孩子的内心世界,再说,妈妈自己的人生,都粗粝得很,哪里有温柔的经历传导到下一代。徐青青的姐姐并没有读书的天赋,中考考得不好,花钱上了一般的高中,后来还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考上大学。
      那些初中没毕业就懒得读书的乡镇上的少女,在家玩两年,出去打工,二十岁出头就糊里糊涂结婚生子,相比而言,徐青青的确幸福多了,她少年老成,隐约知道,人生不应该就这样轻松放弃自己,必须读出去,很幸运坚持下来,一路咬牙苦读书,走出了乡镇,在大城市安了家。虽然给大女儿读书已经很吃力了,但是爸爸妈妈依旧努力支持着她的学费。她成绩好,尤其是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之后,还能保持前列,的确让妈妈在忽略了这个孩子很久以后、在老大求学路断了之后,扬眉吐气了一番,她娘家的亲戚的孩子,在徐青青之前的表兄表姐们,都没徐青青会读书。
      当老二的徐青青没有姐姐外向和担当,从小沉默内向,不是乡下人眼中那种爱说会说嘴巴甜的有本事的孩子,从小懂事,也从小被忽略,不敢给妈妈添太多麻烦。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恋爱,结婚,生孩子,家里几乎不能提供任何帮助。
      她独立惯了,纤细脆弱的感情配上漂泊无依的生活,被磨砺得千疮百孔的心。谁都不想永远天真烂漫。然后出身贫寒的女人,是没有多少资格去伤春悲秋的。男人嫌弃女人失了柔软温和,没想到是女人在这个社会要自立自强,兼顾工作和家庭,是多么的不容易,是男人自己先失去了厚重可靠,面目可憎、挑剔计较。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梦到了很久以前的跟老公初相识的情景。她那会儿二十四五岁,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了,毕业了,经济独立了,工作顺心,收入尚且不错,慢慢学会了打扮自己,本来就不丑,收拾一下,神采飞扬。也尚未结婚成家陷入家庭琐碎。一个在大城市工作得不错的独身年轻女性,不知道要多快活,外表和心理都年轻得掐的出水来。之前十几年上学压抑的郁气一散而空,张扬又美丽。老公说,对她一见钟情。场景又忽地转换到婚后吵架的噩梦,梦到了炒得很凶,她自己气得要离婚,大哭,情绪激动得醒了过来,摸摸眼睛,眼泪已经出来了。那种逼仄的委屈,梦里的委屈,委屈得止不住眼泪。漆黑的半夜,她躺在床上,回想那段单身时光。在后来的人生回想起来,也觉得那会儿的她是最开心的时候,真是美好自由的时光啊。那会儿的她,配得上年轻男子的一见钟情。为什么想不开,受到妈妈催婚的压力,要刻意压抑自己心底那种对婚姻的忐忑,去结婚呢。她自己没做好准备去接受婚姻、孩子,全拼着一腔孤勇和冲动迈入了婚姻。人生呀,岔路口上,真是一念之差啊。后来的生活中,心里隐隐埋怨过妈妈的对年轻人的不理解,为什么要催婚。后来想想,算了吧,父母那一辈的老思想,再正常不过。最应该埋怨是,是不够强大坚定的自己。还是太软弱了啊。

      第二天李幸兴致很高地要去弄发型、买新衣服,带着她们一起叽叽喳喳地走进理发店,李幸的头发又多又硬,她要求发型师给她弄薄一点,说完还对徐青青说:“青青,你的头发也好厚哦,要不要跟我一样弄薄一点。”徐青青微笑:“不。而且我劝你还是别弄薄了。厚点儿好。”少女,十年后你会对“打薄”这个词感到不可思议,到时候脱发是从十六岁到六十岁的青中老年人都无法解决的重大社会问题。
      徐青青只让人简单修了一下发尾。三个人弄完头发了又去逛衣服,这时候常恩的优势发挥出来了,总能给李幸挑出适合她的衣服,李幸试衣服试到兴奋,焕然一新地出来:“哇,我感觉自己美了一倍,终于告别了穿校服的人生!”
      常恩和李幸想去网吧,徐青青去附近新华书店开了下。她想写一部长篇的古代后宫小说。互联网迅速发展,电脑乃至以后智能手机普及,网络文学蓬勃发展,到了大学后课余时间多了,她打算开始写长篇的网文。构思了一下大概框架,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填充,古代涉及到服装、生活常识、社会知识等等,太多方面,小城市的新华书店也没多少书,她开始期待大学,迫切需要大学的图书馆资料、史系的旁听课程等等丰富的资源。
      走出书店,去网吧,看到她们俩还在玩,她也要了台电脑,查了一下邮件,杂志社看到高考完了,估计自己现在有空了,写邮件过来问她,除了短篇和中篇,现在是否考虑写长篇连载。她颇为感动。自认为文笔一般,只是勤奋,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自己。在大人、权威看来的只是无病呻吟的青春文学,写,还是不写?当然写。都是钱,收入。什么高考之后的放松,什么天堂般的两个月,不存在的。
      因为梦到以前带来的沮丧心情,在赚钱面前,不值得一提。接下来大学学费、住宿费、生活费等各种开销,对乡下的父母来说,很是吃力,掏空了家。这次她不打算让父母承担了,学费可以申请国家助学贷款,以后自己还,住宿费、生活费自己赚。
      工作后回头来看,大学这些都是小钱,很快就能还上。只是对当时胆小迷茫的自己来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自己来说,是“巨款”。

      在她扛着夏日炎炎继续写文的时候,高考成绩下来了,跟她预料的差不多,除了北大清华,其它学校差不多都够了。她还是选报了以前自己读过的那所大学,自由开放包容,她一直对自己的大学抱着好感和感激。

      妈妈扬眉吐气办,热热闹闹办了升学宴。热闹都是大人的,她对这些应酬从小到大不擅长,在大人面前说不上什么机灵话。在这样一个她的盛宴,往日里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只会窝在家里看书的在乡下人看来不够机灵和聪明的地方,都被刻意遗忘和忽略了。父母双方的亲戚里,跟她差不多年龄的,会读书的孩子并不多。
      快开学的时候,姐姐终于回家了,并没有欣喜若狂的高兴,反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疏离感。姐姐一直是家里更受喜欢的那个小孩,徐青青被忽略惯了,有时候不是特别熟悉的亲戚,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被叫错成姐姐的名字,或者说是XXX的妹妹。姐姐一直是有担当的老大的角色,被妹妹超越了光彩……徐青青能理解这种微妙的失落和失衡。人生是自己的,她对姐妹感情越来越大之后越来越淡薄已经经历过不理解到释然,人生,可能就是一点点凉薄下来、热血不在的过程。
      无论如何,血缘关系,是一直存在和割舍不下的。就算亲密不再,但是信任和关心仍在,有什么时候,最先冲出来的,还是家人。
      爸妈没出过远门,姐姐工作的地方跟她的大学在同一个省,她跟着姐姐,坐着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走向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无处不在的热浪,黏腻的汗液,热情的学姐学长,难忘的大学校园。一切的一切,都扑面而来。徐青青有一瞬间的感动和想哭。熟悉又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专业,自由的青春时光。太久太久了,太久没见过没想过没回忆过大学生活了。看到一点点细节,回忆也被一点点唤醒。
      完成各种报道手续,她进了宿舍,姐姐迫不及待当天就要回S市。连日用品都没有麻烦姐姐帮忙一起去买,先送走了姐姐,徐再去学校超市采购。同宿舍的都是家长跑前跑后,乃至整个宿舍楼、超市,都是家长在张罗。她哼哧哼哧地把东西搬回宿舍,打扫,铺床,收拾。利索地把自己的床铺和柜子整理好。
      一个宿舍四个人,除了她,其它三个人都是本省的。D省经济好,除了北大清华,很多人都留在本省上Z大。
      一个舍友的爸爸称赞:“这个小姑娘真能干。”
      徐青青回以微笑。刚刚互相介绍的时候,记得这个舍友叫王雪,是一个皮肤白白的、脸蛋圆圆的可爱姑娘,S市,一家人看起来家境不错。D省的人大多黑黑瘦瘦的,像王雪这样白的人不多。徐青青心里调侃,可能名字取得好,刚好又一个雪字。王雪在旁边等她妈妈收拾,插不上手,也很无聊,看到徐青青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跟她聊天:“听说一开学就要军训一个月唉。”
      “据说是的。好热哦。”徐青青感叹。
      “啊,是吗?”旁边一个舍友赵安安哀叹,瘦瘦小小的,皮肤有点儿黑,典型的D省人。
      “唉,对了,徐青青,你们北方冬天下雨多吗?”另外一个舍友李雅问。
      啊,北方?徐青青心里发笑,D省人总是把所有比他们北的地方都叫做北方人。“下呀,蛮好看的,还可以打雪仗。特别是晚上下雪的时候,第二天起来,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特别有惊喜感……”
      换来三个人哀嚎,自小生活在D省的人,很少看到雪。李雅问王雪:“你的名字里有雪唉?”
      大家都笑了。
      王雪的爸爸笑呵呵地说:“我跟她妈妈老家X省的,那里是有雪的。可惜王雪在S市长大,很少回去。”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得快,第二天大家一起开始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研究开学各种事情。正式开学第一天,中文系是个人数很大的系别,跟以前她学小语种完全不一样,乌泱泱的同学,偌大的教室,淹没在其中,她特别有安全感。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老师,中规中矩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李飞,你们先选一个班长,有意的自荐。”
      大家沉默了下片刻,一个高高大大、看起来很踏实的男孩子第一个站起来自信地自我介绍,大家啪啪啪鼓掌,于是班长就定了。李飞老师飞快地指定班长负责下面的事情,就走了……走了……太洒脱。
      大学就以一个完全开放自由的态度开始了,在这里,个性得到了充分的解放和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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