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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中毒 ...

  •   张鲁窜到前头,趴在地上又是摸又是闻,研究了半天,喃喃道“ 不对劲啊,七姑娘的脚印从这儿就没了”

      什么叫就没了,

      就是白凤岭,他在平地上还得留个印儿呢。

      小七难不成在菜地上捡了跟仙草,得道飞升了?

      陆大夫神色凝重,捡起一片草叶子递给周骞。

      “看,这草是没有根的。”

      一向脾气暴躁的陆大夫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自打来到这竹林大院,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这点倒是像极了传说中的神医,医术不得而知,至少派头是有了。

      周骞盯着他,又看了看脚下这草,就是跟狗尾巴草一样的东西,只是人家一条尾巴,它三条,的确没有根,只有几根须子懒散的扎在土里,又扎不深,因此长的也是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是没根,然后呢?”周骞问道

      陆大夫点了点地面“草没根,说明地上的土薄,”

      山中的土再薄能薄到哪儿去,连青松都能参天,还容不下一株狗尾巴草。

      周骞忽然反映过来,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运足了内力,朝着地上就是一砸。

      金石之声立现。

      果然,地下有乾坤。

      大伙儿既然认定了绑走了小七的不是什么正经人,那他养的花草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自然也不必怜惜,一手拨开无根的狗尾巴,只见下头藏着一个五尺见方的金属盖子,用力一拉,露出一个竹制的悬空梯子,下面一片黑洞洞的。

      这儿是个什么地方。

      一行人点了火烛,顺着梯子而下,此处和外头大相径庭。庭院里悠然的景色到了此处,便彻底翻了个身,处处湿冷漆黑。不知道谁一不小心碰了个什么东西,秉烛一看,是一具骷髅,脖子上挂这个宝石项链,想来应该是个姑娘。

      猴崽子心下一紧,不自觉的躲在周骞怀里,悄悄说道“这骷髅骨头是黑的”

      “含香草吃死的。”陆大人只是瞟了一眼,神色淡然,似乎见惯了这种奇特的死法。“这药原是民间用来做香膏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到宫廷里头,皇帝老儿自己喜欢炼妖熏香,宫里的女人纷纷效仿,妄图能带着体香得宠,可这个,”他摇了摇头“吃这么大量,是打算在肚子里熏香么”

      这地方原本就瘆人,地上又堆着女人的骸骨,周骞觉着冷汗都冒出来了。饶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这会儿也觉着两腿发颤,猴崽子竟然还问了一句“义父你怕了?”

      这事儿能公然说出口么,周骞深吸一口气,装作一副不在乎的语气“怕什么,冻的。”

      陆大夫哼了一声“死人有什么好怕,留着点力气怕活人吧。”他低声说道“这个死法像是在试药。”

      周骞一愣:试药,试什么药?

      陆大夫:“就像你们练武的人用人喂招一样,学医的人起初也不知道自己用药用的对不对,虽有典籍,却不能面面俱到,更何况很多药并不在典籍上,七分功效三分毒,要想治病救人,就须得试药,用毒者更甚,他们并没有什么典籍,世间毒法,非得一样一样试出来不可。

      只是医者求救人,常常以身试药,而且反复多次也无妨。而用毒者求杀人,自然要放在别人身上,才能一点点观察毒性的发作,要想在一门心思在毒门有所进益,没有一个不是身后杀人无数,尸骨如山的。当年鸠凤山的黄思后来自觉用毒一门不是正道,因此将弟子们尽数逐了去”

      周骞拍了拍陆大夫肩膀“懂得倒是不少,守着个算命小馆子可惜了,不如去北疆大营当军医吧,按月吃军饷也不错。”

      陆大夫给他一个白眼,“当年老将军为了不还那三千两银子,就是这么说的。”

      周骞闭了嘴,没想到他爹在三军面前一直摆着一副言必信行必果的架势,没想到私底下也有欠账耍赖皮的时候。

      正走着,忽闻水声潺潺,前头似有微光,才发觉这竟是一个天然的溶洞,上下各带着若干熔柱,均是尖锐锋利,像是一只巨兽亮出一口獠牙。

      而后火烛摇晃了两下,灭了。

      这下大家算是傻了眼,已经在黑暗里走了大半天,就算有张鲁在,这深一脚浅一脚的水里头也摸不出个脚印,回不去了。要往前走也是吃力,被熔柱撞了个乌眼青还是小事,里面要是有埋伏,大伙儿可就被一锅端了。

      正琢磨着,头顶似乎有一滴水落下来,

      而且还黏黏糊糊的。

      周骞抬头,见黑暗中似有一物,露出两点如豆大的光亮,一闪一闪的。

      萤火虫?

      不对,他眼见这东西展开了一副骷髅似的翅膀,张开血盆大口,涎液淋漓,在暗夜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向他扑来。

      疏忽之间,前方的黑洞洞的墙壁中乍现无数只瘆人的眼睛,像是听到了一声号子,尖叫着俯身落下,

      他娘的,从哪儿来的这么多蝙蝠。

      只见密密麻麻的蝙蝠一哄而下,大抵是在此处常年吃不饱饭,一个个眼睛发绿,见人就咬,洞里顷刻间乱成一团,这些个江湖人虽有武功,不过学的一向是与人对决,学的是运内力,攻死穴,功夫不论如何精湛,在与动物的格斗里都没有很大优势。

      拿着兵器乱挥,倒是有可能伤了自己人。

      陆大夫忽然想到赵谨严给自己的包里还剩些个鸡零狗碎的杂货,掏出什么用什么,一连使了两三次,总算是流火弹给炸出来了。

      蝙蝠见了光,尖叫着遁走,众人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忽然猴崽子叫道“义父呢?”

      此时流火弹烧着正旺,把周围看的清清楚楚,众人被蝙蝠逼到了一个密室角落里,哪儿有周骞的身影,想是走丢了。倒是这密室古怪的很,周围堆着几十个盆盆罐罐,还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有一盏茶壶,茶壶中的水未干,里头还泡着一只小蛇。

      显然是有人长住此处。

      陆大夫紧皱了眉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几十个盆罐,一眼不发,

      这里头装的正是从江南益城中大肆搜刮来的药材。

      周骞不知道昏过去多久,睁开眼看见一丝微弱的火光,前头似乎坐了个人,身形有点熟悉。

      “醒了?”那人说道。

      他头有点疼,努力的在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似乎他和众人一齐进了一个山洞,洞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而后有一群蝙蝠飞出来,陆大夫掏出了个流火弹,

      他记得什么东西在抓自己的后背,起初以为是蝙蝠,反手一击,却发现是一个姑娘,

      这姑娘他肯定不认识,但那神色似曾相识,同样是低眉顺目,活像一具带着皮肉的骷髅,或是一只被人吊着走的皮影。

      那皮影拿着个什么东西朝他丢过去,他不敢接,由着那小布掉在地上,才看了一眼,

      那是小七剑鞘上的穗子。

      他略一愣神,脑后忽遭到猛地一击,才想起来,

      这女子和那个疯女人的力气如出一撤。

      真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自己接连翻船,还是江湖险恶,步步皆是陷阱。

      “你们这些江湖人啊,就是没脑子,练了半辈子功夫,却一点不珍惜,整日找死。”白凤岭眼睛盯着丹炉,时不时往里吹两下火。

      小七正坐在白凤岭的身边,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只是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周骞,眼里泪汪汪的,又是急,又是气,却又像是含着笑。

      这丫头也疯了?

      “还没呢,不过快了。”白凤岭讥笑道“今日你们来的巧,正好给我试药。”

      周骞今天刚知道什么是试药,没想到转身就能亲身体验了。

      一想到山洞里头那副死人骸骨,就浑身一阵寒颤,

      “试什么药,是要将我们也做成力大无穷的怪物么”

      “错,这不是怪物,是药人。”

      药人?他似乎听崆峒梦老提起过,那肖家大女儿逃回来,便是个痴傻样子,可若但是痴傻也罢了,谁知见了白凤岭登时变成了个提线木偶,竟然为这个魔头冲锋陷阵,杀人放火去了。

      若是他要混到这副田地,倒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这药名叫夺魄”白凤岭道“夺魄之毒取人精神以养气血,取气血以养筋骨,是和人体之大道反着来的。须得年轻男女,血气正旺,才能在摄魂香的催动下神志渐昏,而增气力,嗜杀戮,六亲不认,浴火不避退,断手足不知痛,可不是人间一杀器。哈哈哈” 他忽的狂笑,尖利的扎耳。

      “所以天师堂派你在江南寻药,在巴蜀抢人,就是为了做这些个药人?可他们要这些个药人做什么 ”

      白凤岭道:“为奴为婢,看家护院,争权夺势,再不然就是逼宫造反,谁知道那群蠢货在想什么,我只管炼我的药,药人不过都是些药渣子,谁爱要便拿去。”

      周骞猛的反应上来,

      药渣子已经这般可怖,他还要干什么?

      白凤岭颇为得意,“算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几个药人远不能让我满足,如今的夺魄药力微弱。我就算没日没夜的炼,也不过一个月能炼出几百个药人来。”

      周骞惊得一身冷汗,一个药人已经能冲破天师堂众多高手的突围,几百个药人若是被天师堂控制,会出什么样的事儿,他不敢想象。

      然白凤岭用舌尖舔着嘴唇,一脸贪婪的说道“我要将夺魄之毒的药力不断加强,让它不必一颗颗塞进嘴里,而是能够融化在水里,风里,在江河湖海里,随风而至,随雨而落,那时天地万物皆在我手中,什么天师堂,什么狗屁皇帝,到时候不过都是我脚下的刍狗而已。”

      他朝着洞中一挥手,只见五十个白衣药人飘出,

      “今日试药的人够了,溶洞里那些个人留着无用,直接杀了喂蝙蝠吧。”

      周骞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

      白凤岭一张惨白的脸上映着炼丹炉的小火苗,瘦骨嶙峋的脸上从下而上打着阴影,像个白无常刚托生出来,阴森森的笑道“别急,你们也快了。”

      他一只手拂过,小七上身的穴道被解开。

      她开口便骂“白凤岭,你作恶多端,天师堂要杀你,江湖人要杀你,这世上人人唾弃你,你便是再有几千几万的药人,也难逃一死。”

      白凤岭拨弄着烧火棍“你们世人就是活的太累,文人要名,商人要利,江湖人要什么道义,结果白白耽误了时间。我便只是一心炼毒,在我手上试药的成千上万,哪个死前不得骂两句,若我怕人唾弃,还有如今的白凤岭么。”

      他说着徒手伸进炼丹炉,取出两颗烧的朱红的丹药,伸出掌来,

      “来,这是我今日炼的夺魄,一人一颗,”

      他伸出无半分血色的惨白手指,抬着小七的下巴,咧嘴一笑

      “是你们自己吃,还是我掐着你们的喉咙塞给你吃?”

      饶是周骞往日脑子灵光,这时候也彻底锈住了,眼前这情形,他想不出任何法子来自救,哪怕是求死都不能。

      正焦灼着,耳旁忽有一阵暖风,“我有一个法子。你来,我说与你听”

      这丫头要做什么?周骞侧耳凑了上去

      倏忽之间,小七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而后将白凤岭的药丸往手里一抓,两颗统统都进了她嘴里。

      周骞愣住了,半响缓过神儿来,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活了二十余载,他一直在风雪中奔走,纵然后来身在江南也好,巴蜀也好,外头的温香软玉在咫尺之间,可他眼里心里依旧是藏着风雪,而此刻在阴冷的溶洞里,他浓烈的情感忽然在冰雪灼烧起来,烧的轰轰烈烈,红红火火,恨不得将这溶洞烧个滚烫,烧出个大窟窿。

      小七笑的很释然,贴在他耳边说道“恭喜你啊,上了我的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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