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寒水意

2、第 2 章

　　“这是？”叶一凡本打算彻底清点一下这几个箱子里的书，却在一个箱子里发现了一摞笔记本，可能是因为这些笔记本上面一直盖着词典和杂志，所以，不管是之前收拾的堂婶还是刚才往回搬的叶一凡都没有发现。
　　一共有二十几本，除了最下面的几本卡通封面的看着实在是太破旧之外，其他的本子都是清一色的黑色漆皮封面，而且全是一个款式，除了破旧程度不太一样之外，其他的怎么看都没什么差别，简直就像是批发了一堆一模一样的本子。出于好奇，叶一凡随手翻了几下，才发现这些本子是日记本，而且，应该是一连写了好多年的。
　　本来打算把这些本子重新送到堂婶那里，可是，想到堂婶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悲伤，那堂叔那一脸的不耐烦，叶一凡突然又不敢往回送了。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那堂叔肯定是不愿意再留着这些女儿留下来的东西，至于堂婶那边，叶一凡不太敢去打扰。
　　可还没等叶一凡把本子送过去，第二天他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就听一些大婶说起，这个堂婶已经出去打工去了，看样子，好像是要老死在外面了。
　　回到家里，叶一凡又拿出那些本子，他决定看看这些日记，既然不能给到亲属，那他想看看这个被世俗抛弃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的一番天地。
　　二十几本的数量，叶一凡只能慢慢的从箱子里面往外面拿，然后，他就发现了其中一个本子里面夹着一个好像是信封的东西，拿出来之后，他被上面的那两个大字惊呆了，因为那上面写着“遗言”。
　　说实在的，看见这个，叶一凡是又好奇又激动，还有一点点的害怕，毕竟这种东西他也没见过，深呼吸了几次，他才慢慢打开这个信封。
　　虽然我觉得写这个很无聊，还很傻，可我还是很想写，反正随心嘛，我自己高兴就好，不过，既然是写给自己的，那我只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不过还是要说一下。
　　如果是妈妈你看到了，那就先原谅我的幼稚和任性吧，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是我太让你失望了，如果人真的有来生，那还是别再见了，你对我的恩情我还不起，还是让我忘在奈何桥上的好。
　　如果看到的是其他人，算了，是我想多了，怎么会有其他人看得到？要是真的有别人看到，那也是我的造化了。
　　怎么说呢，活了二十二岁，真的已经是我的运气了，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只能活到十八岁，不过，要是自己真的死在十八岁，那也是自己的造化，不过，我还是活过了十八岁，怪烦人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可能再也没有人还记得我了，其实，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无非是多了口气少一口气的区别，这个区别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现在活着就是在等死。
　　小时候，我还是很幸福的啊，虽说家里穷了点，可至少那会爸妈对我都很好，别人吃不到的蛋糕我都能吃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暖的。可是，突然之间，我爸就不理我了，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可能我要抱着这个问题去地府了呢。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他的，至少，他没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掐死我，也没把我扔了或者是卖了，甚至，他还给了我一个很幸福的童年，这就够了。可能我真的是个怪胎吧，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连着我的亲爹都不肯理我，可我不会恨他，哪怕是他现在把我卖给谁家做媳妇，我也不会恨他，毕竟，这么多年来，我的学费，有至少有一半是他出的，而且，如果他执意不要我，那想来我妈也是制止不了的，所以，他肯接受这样的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如果真的重新让我选择，我还是很想当个乖孩子的，就像其他家里的女儿们一样，做一个能够被别人提起来就赞不绝口的孩子，再说我也不想被所有的人指指点点，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好过啊，可是，我的努力好像没什么用呢。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那我肯定就是被诅咒的那一个了，摊上我这么个孩子，也真是辛苦父母了，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是不孝呢，不仅不能让父母省点心，还总让父母跟着我受罪，要是我是个众人眼里的正常人，他们应该也不会被那些人议论的吧，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现在回过头想想，自己这二十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算了，想起来也怪头疼的，早都记不清的事了，那就不用想了，万一再想起什么伤心的，那就是折磨自己了。
　　如果哪天我真的去找孟婆喝汤了，那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了，毕竟，我没有什么遗憾的，父母也好，朋友也好，我都有，嗯，我还是有过朋友的，希望她现在过得好，虽然联系少了，可我可没忘呢。至于那些我恨的人，我还是不会原谅的，既然得罪我了，那我就是很记仇的。
　　哎哟，这一随手写就写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自己都不好意思看了，算了，果然还是烧了吧，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这些，叶一凡很好奇，他在字里行间看到的，是一个有些调皮的女孩子的一些闲言碎语，而且，只是看着这封信，他还真不能把写信的人和那个众人口里的怪胎联系到一起。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让堂姐没有烧掉这封信，叶一凡都是感谢的，不过，这也真的是激起了叶一凡想要深入了解一下这个堂姐的心思，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就把这些日记看了吧。
　　本来以为要想排出这堆日记本的时间顺序应该是件挺麻烦的事，可是，打开日记本的扉页之后，叶一凡发现这些扉页除了写着一些宋词之外，还标好了顺序，不知道当时堂姐出于什么考虑才写上去的顺序，不过，这也真的是方便了叶一凡。
　　排好了顺序，第一本日记是2003年的5月21号，叶一凡有些奇怪，虽然也仔细算了算，不过什么也没算出来，而且，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会从03年的5月21号开始写？之前没写过吗？如果之前也写过日记，那之前的在哪里？丢掉了吗？
　　抱着这些疑问，叶一凡开始读第一篇日记，可是，到底是时间太久了，而且，这个堂姐当年还是用钢笔写的，现在再翻开看，不仅字迹糊的厉害，而且有些曾经沾了水的地方早就是晕开了一大片的墨水印记，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吃力的。
　　2003年5月21日
　　从城里的学校回来，村里老师没有让我们写日记，我存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了这个本子。我还是很想写日记的，好想把留在李老师那里的日记也带回来，都写了三年了，那次我还看见李老师让我看那几个小本子呢，爸爸带我走得急，我也忘了日记了，就算我现在再去找爸爸，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带着我回城里的学校了，算了，不想日记的事了。我要是不回来就好了，班里的女生都不喜欢我，村里的那几个和我一样大的也不带我玩，她们看我的时候，好像很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我也想和她们一起上学放学，总是一个人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里的老师也没有小李老师好，也不用普通话，我有时候听不太知道她们说什么，数学老师还很厉害，总是在吵人，我不喜欢她，还是小李老师好，小李老师还总是给我补课，这个老师一下课就走了，不好，我要是能回城里的学校就好了，城里的赵老师会给我们弹钢琴，会和我们跳舞，下课了我还能看奥特曼，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不好。
　　勉强辨认着本子上的笔迹，叶一凡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鼓着包子脸在撒娇的小女孩，一个不愿意转学的小女孩不得不转学，从县城里回到村里。那个时候这个堂姐有多大？应该不超过十岁吧，叶一凡推算着那会堂姐的年龄，猜测着那会堂姐心里的落差。
　　村里的女孩子，和堂姐差不多大的，无非也就是那几个了，虽然不是很熟，叶一凡也不是没和她们说过话。现在想起来，那几个人，除了两个没上过高中的早早嫁了人以外，剩下那三个，，据说她们在外地工作，没去太远，虽然也和堂姐算是本家，可关系确实不怎么好。叶一凡又在心里比划着老师们，一个凶神恶煞的数学老师，一个温柔的老师，就是换了自己，也不乐意让凶老师教自己啊，谁愿意看一个总是骂人的老师？堂姐那会看奥特曼吗？叶一凡心里琢磨着，那会堂姐能在城里的学校里看奥特曼，03年之前村里的女孩们看什么？什么也看不了啊，那会家里电视的摆设作用大于实际作用，晚饭时间看个新闻联播都不错了，哪里还能让孩子们看那些？再说了，还是一个小女孩，堂姐那会胆子挺大啊，03年那会，国内应该只能看昭和系列的吧，那种风格，啧，堂姐真汉子！
　　自己三年级那会在干嘛？叶一凡坐在桌子旁边仔细回想着，尽管努力回忆着，虽然基本上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有两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一来，自己那会肯定不会像现在的三年级的小孩子那样，二来，自己那时候也肯定没看奥特曼。这么一想，叶一凡突然还挺羡慕当年堂姐能在城里的学校上学，你看看，老师温柔不骂人，还总是帮学生补课，还有老师在课下教学生弹琴跳舞，教室里还有电视让学生们看奥特曼，别说小学，就是在大学里，自己都没这待遇啊，那个时候的堂姐，还真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