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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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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躺在竹木的摇椅上,看着天边欲落的夕阳,忽然出声询问坐在一旁女孩儿:“阿桑,你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也没多想,专注的刮削手中木条制作箭矢:“过一个月就十五岁了,爷爷。”
老人闭上眼睛,自顾自点点头,似乎很欣慰:“十五了啊……小阿桑长大了。”
“怎么了爷爷?”
“……”
小姑娘随口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抬头看向眼前面容安详的老人,再次试探着开口:“爷爷?…爷爷?!”
那天,阿桑没能叫醒她的爷爷。
“阿桑,爷爷自觉大限已至,恐怕不能继续陪伴你了,随意了一辈子,却实在受不得和你诀别。……往后的路只能由你自己走,江湖凶险,人心也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话想必你都听腻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爱你想爱的人,不要像爷爷年轻的时候一样,错过了她,后悔了半生。……若遇到难处,拿着爷爷的令牌,去找印着相同标记的地方去寻个帮助,他们还是会给我几分面子的。
……总之,爷爷还是希望你多结交朋友的,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过这一辈子,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也不必挂念着我,只要你余生幸福,爷爷死而无憾。”
陆子桑把老人埋在了后院,红着眼反复收拾行李,最终只收拾出一个包袱。她没有急着离开这个偏僻的小院子,这里有她多年的回忆,每个画面都有爷爷的身影。
她是爷爷十几年前一个冬夜里捡到的孤儿,受爷爷的恩情抚养长大,教她功夫,传授箭术,四处漂泊,直到来到这个小院子里定居下来。这里偏僻而清净,野物比人多,偶尔来客,也就几个爷爷的老友。
陆子桑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再次低头检查带在身上的东西。
刻着青鸟模样的令牌,是爷爷曾经所在的“青阁”之物,那青阁遍布各地,是消息最灵通的组织,传说阁主青稚子可算天机祸福,是个传奇人物。
防身的匕首,爷爷亲手做的弩,一块童年玩伴的玉佩,家中银两,几件换洗衣物,还有爷爷最后留下的信。再无其他。
陆子桑在这个家里停留了七天,守过爷爷的“头七”后,才转身离去,看似决绝的她其实是根本不敢再回头看这伤心地。
其实陆子桑并不知道该去哪里。从小跟着爷爷居无定所,倒是自在逍遥,现在爷爷没了,陆子桑突然觉得这天地辽阔,却无她容身之地。她也想过去青阁,可是她记得爷爷说那里太过拘束。陆子桑是跟爷爷长大的,性子也像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又该去做些什么?会点功夫,却恐怕担不起看家护院。射箭倒是拿手,但在市井之中好像无用武之地。四处闯荡和所谓的闯江湖是截然不同的,什么门派帮会,爷爷禁止她加入和参与,只说江湖是纷乱之地。
陆子桑微微仰头深呼吸了一下,像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向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城镇走去了。
一去三年。
扎着围裙的老板娘噔噔下楼朝大厅喊:“阿桑!出什么神呢!今天有贵客把酒楼包下来了,快去后厨帮忙。”陆子桑听到这泼妇般的吼声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拎着抹布起身。
陆子桑刚来这镇子不到两个月,自从离开家就走走停停的流浪,所实话,除了是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板娘吆喝的响亮,有人包了酒楼,其实镇子就这大点儿,小酒楼平时也没多少生意,陆子桑心里清楚着呢。
今天就干足一个月了,陆子桑本来正打算和老板娘说一声结了工钱就走,但是看在贵客的份上,做完这一天的工吧。
虽然陆子桑并没有把老板娘嘴里的贵客当回事。
进了后厨一看,好家伙,今天后厨还真是热闹得很,先前有娶妻嫁女的酒宴也没见得他们这么卖力,一个个都在灶火下憋红了脸。
“等等等等,阿桑。”陆子桑还没等择好几根菜,老板娘突然窜进来拉住她的胳膊,着了魔似得盯着她脸打量。
“……老板娘,有话好好说……”陆子桑不自觉的往后缩,不躲,老板娘的眼珠子都要怼她鼻子上了。
老板娘突然乐了一拍她肩膀:“别洗菜了,去换身好看衣服,晚上你去给客人上菜。”
“啊?”没等陆子桑问一句为什么,老板娘就已经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张罗美酒了,“莫名其妙…平时不都是小二哥传菜吗。”
再左右看看竟然都忙的热火朝天,好像突然没自己什么事了,陆子桑只好上楼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
冬天天黑的快,才酉时就一片漆黑了,小酒楼少有的灯火通明,看来今天的贵客是真花了不少钱,不然那个抠门的老板娘舍得这灯油钱?
陆子桑坐在楼梯最后几层台阶上,看着老板娘带人收拾了大厅的桌椅留下一个圆桌,又从后厨把样貌还不错的小姑娘都拽了出来安排在周围,这是当花瓶呢?
“听说这位贵客是从都城来的……”
“怪不得出手这么阔绰!是不是哪家的大老爷?”
“我听老板娘说是官爷呢?”
陆子桑没有闲情雅致去琢磨她们的叽叽喳喳,满脑子都是明早离开这里以后,往南去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她受不住冻,冬天还是去暖和地方窝着的好。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老板娘扬着她那比青楼老鸨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声腔调跑到了大厅门前:“贵客您们可算是来了,快请进,饭菜都备好了!”
“莫急,我们主子有事耽搁了,等会儿再上菜。”进来的四男一女,身上清一色红布软甲,小地方的人哪里认识这打扮,但不巧陆子桑认得。
去年有次路过都城的时候,有这么一小批人,追着一个黑衣人从皇宫某侧宫墙翻了出来,速度之快愣是跑没了身影陆子桑才反应过来。他们身上穿的正是这种红布软甲,后来一打听得知,他们是燕王君倾耀的私兵。
当今皇上君安阳,不算那些未能出世的孩子,其膝下六儿八女,其中两儿夭折,六女已远嫁。
太子君瑜,睿王君青琅,燕王君倾耀,晋王君江,以及一位外姓王爷楚王华武凌。
当然了,和历代皇家一样,这一家子并不相亲相爱。
皇后之子君瑜是从小就被当做储君来养的,是皇上最喜爱的儿子。
相反睿王和燕王是贵妃南宫氏所出,在南宫家倾覆,南宫氏落入冷宫后,连带着两个儿子也不受皇上待见,不过无意之中也给了两人发展的空间。
君江是惠妃罗氏所出,与他同脉的还有一位公主君芊芊。
另一位还未出嫁的公主君宁,则是柔妃陈氏所出。
皇上能稳固国土、强御外敌,华武凌功不可没,华家父辈祖辈也都是为了君家战死疆场,乃忠良之后。
话说回来,陆子桑认出了这一身软甲出处,也大概猜到了贵客的身份,任谁也想不到燕王好端端的跑来这小镇做什么。
陆子桑看向方才和老板娘说话的男子,才看了两息不到猛然发现一旁那名女子发现了自己的目光,冷冷的看过来,陆子桑的视线若无其事的扫过几人,看向老板娘,又顺着看向后厨,假装不是故意看他们的。
那女子好敏锐。
见老板娘先领了他们五人落座,陆子桑也不再坐着发呆,起身拍拍衣服后面的灰尘,跑到后厨门口去等着传菜了。
“萝衣,我们要在这住多久?”
陆子桑听见他们几人声音,还是没忍住偷偷探出一点头听着,回话的是那女子萝衣:“两天,两天足够大公子借口脱身了,待两天后与大公子见过面,我们就和主子返回都城坐镇。”
他们的主子应当是燕王,那“大公子”又是什么人?
另一个男声响起:“主子可是为大公子付出太多了,希望大公子能一切顺利。”
“这话说得,大公子也为主子付出过不少,他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弟。”
“只能指望着大公子看重这个亲兄弟……”
“是啊,毕竟有些事…按现在的局势来看,华公子的选择是最重要的。”
萝衣冷哼:“我看华家的都是愚忠。”
华…华武凌?那大公子这么算来并非是他们几人中最大的太子,而是燕王的亲兄弟君青琅。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还好,陆子桑这一琢磨心下不安宁了,皇族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还是离远点的好。
几人说话间,门外街道上隐约传来马蹄声,先前和老板娘说话的男子侧耳一听,向同伴点头道:“主子回来了。”
陆子桑闻言更不安分了,伸出脑袋来想看一眼这传说中性格孤僻的燕王是个什么模样。
来人在门口翻身下马,马匹自有小厮领去马厩。
好看啊。陆子桑第一次见到皇族中人,没正经的暗呼一声,君家基因不错!
君倾耀踏进大厅中来,视线略过起身迎接他的几位手下,侦查般的扫视了酒楼内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陆子桑立马把脑袋缩回去。
“主子。”
君倾耀朝他点头:“嗯,孟才,其他人都回去了吗?”
原来先前打头的男子叫孟才,陆子桑悄没声的继续偷听:“都往回走接应大公子的青军了……”
陆子桑还想继续听着,老板娘冷不丁捅了她胳膊:“阿桑你戳在这干什么呢,客人来了,快上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