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歌》tiji

22、祭司的谏言

　　美滋滋填饱肚子，圣子带着西莎并亚伦等人来到她的秘密基地。说是秘密基地，其实是偏殿后院一座假山掏空而成，里面放着一张小床，一个矮桌并几个木柜，地上铺了木板并铺一层厚厚的狼皮，平日和约雅躲在里头并不嫌拥挤，洞口的厚毯一掩，说话声都传不出去。

　　这是圣子的秘密基地，就连西莎都不允许进入。

　　她坐在矮桌前，屋里只得她一人，其余人守在门外。过了一会，约雅等人来了。他们垂头丧气，头上还有未扫尽的石子落叶，西莎翘首未看到可疑之人，只见约雅苦着一张脸进了洞里。

　　圣子正拿着一本书，坐在床上就着墙壁上点燃的油灯看，也不知道看进了多少，听到约雅脚步声，她头不回的道：“你迟到了，喝吧。”

　　约雅坐在矮桌边，桌子上放了一个大水囊，他低声应是，拿起水囊掀开塞子，喝得急了不免被呛到，咳嗽几声又几下喝完。

　　“尊尚……我无能，未能……”

　　咯咯咯……

　　圣子终于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她指了指灰头土脸的约雅，说：“真笨。”

　　约雅有些委屈，守了那么久一个人都没见到，肚子又饿嘴又渴，这不是最折磨人的，最折磨人的是未能将圣子口中的罪人抓住，要不是到时间了，约雅是打算守到日落的。

　　真没用啊，我。约雅如此嫌弃自己。

　　对圣子的笑声越发感到难受。然而圣子看到他埋着头低迷的模样，她挠了挠脸颊，不明有些陌生的情绪填进了心口。

　　这就是愧疚？圣子对这种陌生的情绪感到好奇，又很快抛诸脑后。她叹了声气，道：“是没找到吗？”

　　约雅点头，他正要表示会继续蹲守，甚至搞些动作出来时，听到圣子说的话。

　　“没找到是应该的，她是不会从那里进来的。若是你抓到了，吾望才伤脑筋呢。”

　　约雅猛的抬头，看着圣子的方向。这个洞穴很昏暗，即便外面阳光正盛，也难有几缕透进来，但也很暖和，不点火盆也不会冷，所以才被圣子选为秘密基地。就壁上晕黄的火光，此时约雅心中没有被戏弄的埋怨，而是另一种心情。

　　他无法很清楚的看到有油灯下圣子的面容，那是模糊的不真切的，他却能看到圣子那双浅金色的眼眸闪着灼灼的光亮，坐在小床上的圣子，浑身像是渡上一层金光，显得高深莫侧起来。

　　“不要担心了约雅，能够称为宫里的罪人，她自然有自己藏匿的办法，只是再聪明的老鼠，习惯躲在安逸的粮仓对着满仓的麦子，你觉得老鼠不会被养肥养娇吗？会学着挑选饱满的麦粒，将粮仓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将它当成自己的巢穴，却没想过，那粮仓也是有主人的。”

　　说了一长串的话，圣子也有些渴了，她掏出腰间的小皮囊咕咚咚喝了几大口果汁，对怔愣着的约雅笑了笑。

　　“不要小看老鼠啦，你以为自己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在粮仓里守到老鼠吗？那个地方没有通向外面的通道，所有密道都只有吾望知道，也只有吾望能用，就算是知道密道的老鼠，她也没有钥匙。”

　　约雅眨了眨眼睛，眨掉眼角的酸涩，压下心头的火热，他亮起双眼，期待的说：“这是尊尚的计谋吗？您让我打草惊蛇，好引出背后的老鼠？”

　　圣子摇了摇头，说：“打草惊蛇的不是你呀，不只有你呀。等着吧，你今夜留下来，派你信任的人守着，会有需要你做的事情。注意了，别露陷，像平时那样就好，吾望心中的打蛇棒，不是你。”

　　寝宫大殿。

　　“不行？”

　　圣子高高坐在专属的椅子上，微微挑眉，漫不经心的反问。她没有看跪在下面的几名大祭司，小口抿着西莎递过来的羊奶。最近厨房弄出了新花样，竟然制作出了酸酸口感的羊奶，这可比以前加了糖的牛奶要更得圣子欢心，为此圣子还赐了些财物以示奖励。

　　不过比起财物，显然圣子口头的赞誉要更光荣，鼓足了劲开发更多符合圣子口味的食物。

　　以迦娜为首跪在殿内的大祭司们心有揣然，跪在左下首的百薇儿膝行几步，越过迦娜，低声道：“尊尚，历代都没有圣军首领及亲兵夜宿宫里的规矩，即便圣军首领身份特殊，也不能打破这道规矩呀，还请尊尚三思。”

　　“哦？”西莎见圣子不想搭理，她作礼请示过后，双手插入袖中，施施然的道，“三思？我怎么看着，你们更像是在逼尊尚收回成命？尊尚之令，放下去的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们是要尊尚破了自己的规矩，来全你们的规矩吗？”

　　“这怎么能算是我们的规矩……”百薇儿被这致命的大旗压下来，脸色都变了，更别论她身后的一众大祭司们。“这是宫里的规矩呀……”

　　“是宫里的规矩大，还是尊尚的命令大？百薇儿，你身为四大引喻祭司之一，也不知晓尊尚朝夕令改的严重性么？”

　　“西莎！你不要混淆视听，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怎么能算是朝夕令改……”

　　“这么多高位祭司夜进寝宫，打扰尊尚休息，齐跪高声要求尊尚收回自己说出的话，这不叫严重？”西莎冷笑，眼神几能凝结成冰，犀利的目光刺得百薇儿背脊都软下来。“这不严重？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才叫严重？”

　　眼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迦娜立起上身，朝圣子深深一拜，接连三次叩首，额头敲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再抬头时，她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块红淤。

　　“西莎大人。”迦娜是伺候三代圣子的老人，她一开口，西莎就算不甘愿也只能后退两步，站在尊尚的侧边。她为西莎给与的体面而露出感激的神色，一双清明的眼睛幽幽的看着圣子，眼眸深处仿佛潜藏着她无尽的悲哀和寒凉。

　　“伟大的尊尚啊……”迦娜哽咽着，听得殿内其他人心里都很是不好受，她几乎是一夜苍老了十来岁，头发都白了几根，“这次事情是迦娜发起，迦娜愿以命担责，只是尊尚啊……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宫里的规矩都是多年顺应下来的成果，并非一人之言，也非一代且固，日落宫门紧闭，日出方可出宫，除轮值的四列教士外，包括圣军首领在内都不能逗留在宫内，即便是轮值的教士，无特殊情况也不可在宫里胡乱走动，这些……都是为了尊尚的安危。”

　　她的双眼湿润，在灯光下可见晶莹，每说一句话，她的神情就越发颓然，精气神也逐渐流失，看得旁人不忍。迦娜深深吸了口气，再道：“我等怕的不是破坏这道规矩，怕的是一旦开了先例，日益一日，难保不会出事，不是不信任约雅阁下，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重重的跪拜，百薇儿吸了吸鼻子，和其他人也一起跪拜。西莎见此，也与其余祭司们跪在圣子面前，等待圣子裁决。

　　然而圣子只是专心的喝着杯中的酸羊奶，喝出了一圈奶胡子，伸出舌头细细的舔过一圈，好似在回味那股滋味。每天晚上只能喝一杯，喝多了会睡不着，圣子将杯子倒立，见滴不出一滴奶来，才有些泄气的将被子递出去，这时西莎见了，忙站起身接过杯子，手里拿着杯子，又不好像刚才那样跪下了。

　　圣子打了个奶嗑，她浅金色的眼眸放在了迦娜身上，说：“都抬起头来。”

　　众人抬头，迦娜等人直视圣子的眼眸，她们不敢转移视线，只能硬着头皮承受圣子的目光。圣子的目光在她们身上绕了一圈，转而对西莎说：“将宫里的信本拿来。”

　　西莎忙让人去书房寻来，不一会就将信本双手奉上。信本上记录依塞罗宫宫人进出的名讳和时间去处，每日一更新，日落前抄录在正本放在书房，以供圣子查阅。

　　在圣子慢悠悠翻着信本的过程中，殿内无人敢动，无人敢发声，特别是跪着的那些人，他们在这种无言的拷问下，腿脖子酸疼都不敢挪动半步。

　　圣子一页页的翻过，她翻得很快，将一大本的内容一目十行看过后，对下面的人说：“安卡莎是哪个？”

　　跪在下首的一名女祭司膝行几步，她深深地将头埋入地毯，怯怯的道：“回尊尚，是我。”

　　“你今天中午，怎么没去奥玛集市采买日用品？”

　　说是采买，其实是定期去各进货商检验货品的，检验进货商布匹针线的质量是安卡莎的工作，等东西送往宫里时会由另一个人来检验。像安卡莎这类的祭司有好几个，他们有的负责食材，有的负责石料珠宝器等等，他们存在的理由是为了防止中间有人拿回扣，也防止进货商虚报物价，同时也要勘察进货商渠道与来历是否清白。

　　对这样的疑问安卡莎很是不解，她没有表露出什么，而是诚实的道：“回尊尚，定期采买是我的职责所在，然而并不只去奥玛集市，还有那拉德集市，布安法里广场等……既然是去抽检的，自然不会定期局限于某个地方。”

　　圣子点了点头，她看向了安卡莎之余的其他人，张了张嘴，想到什么似的，露出略微烦闷的神色，“算了，一个个去问太麻烦了。”她点出了十多个名字，有的是在殿内的，更多的是不在殿内的。奇怪的是，除了百薇儿和迦娜外，跪下去的那些人，全都在名单里。

　　“知道为什么要提到你们名字吗？”圣子挪了挪屁股，半靠在椅背上，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坐姿。

　　祭司们纷纷称不懂，请明示。

　　圣子没有搭理他们，问最前头的迦娜：“迦娜，不如你来回答？”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迦娜身上，在这一刻，本被圣子引走全部心神的他们才发现，迦娜祭司浑身僵硬的跪立着，她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淌着汗水，领口都被汗水浸湿了。她神情定格在惊愕和恐惧中，尽管在被提名时醒神，也无法来得及收敛自己的异常。

　　迦娜握紧了拳头，在她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圣子摆了摆手，突然从侧室和身后的窗幔中冲出十来名长剑出鞘的圣军，而约雅落在最后头，从教士们分开的道中慢慢地走到众人眼前。

　　“迦娜。”圣子提高了音量，“不肯说吗？”

　　众人都被这一出震慑到，就连西莎都不例外，她不知晓什么时候这些教士进入了寝宫，更不用说他们藏了那么久，而她竟然一无所觉。

　　他们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都恐慌起来。而在这其中，最为冷静的竟然是方才失态的迦娜。她仿佛是想开了什么，不再僵硬着脊背，而是全身放松下来，她微微眯着眼睛，眼角的细纹一道连着一道，她的唇角连着温婉的弧度，温柔的看向圣子的眼睛。

　　她清楚的看到圣子在圣军们出现前后，那双浅金色的眼眸，慢慢地，慢慢地，被紫色掩盖。那双眼里不见丝毫的金光，紫得幽深，紫得深沉，像是悬崖峭底，像是没有星月的纯粹夜空，深不可测。

　　她深深地拜下去，在众人的注视下，喟叹道：“是，迦娜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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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代的圣子，神性只逊色第一任，然而人性，高于所有圣子总和。这才是她的最大依仗。以往圣子基本缺失人性，所以第一卷讲完神性后，就该是讲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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