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歌》tiji

15、圣子的想法

　　威廉眼目清明，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他没有喊出姓名，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抓紧了剑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索菲亚早就等候许久，她纯粹是来碰个运气，今晚圣子提出明日启程，心就慌了，早先想好了一应对策都要推翻，幸亏她运气好，还真等来了要等的人。若是没等到人，可能她就要孤注一掷，冒险去寻了。

　　冒险还不算什么，她只是怕父亲多想，依仗父亲的宠爱，她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寻个方便，可也不是任何事都能够得偿所愿，比如说如今，来独会自己这位从未见过的兄长。

　　“威廉哥哥。”索菲亚颤抖着被冻白的双唇，低声呼唤。

　　威廉轻哼一声，“不敢自称小姐的哥哥，你半夜不在屋内，在这里守着谁？”

　　即便面前是个仅仅九岁的小女孩，威廉也没有因此看轻，更别说对方还是他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威廉自投身圣军营之后，就抛弃了格林帕夫这个姓氏，至于他那位好父亲给他的爵位，他也认为是应得的，从不觉得受之有愧，也不觉得自己就该听对方的话。

　　他至今还记得奶娘跟他说的，他母亲之死并非寻常的难产，而是父亲在外多情，母亲临产还日日夜夜宿在情人处，那情人还是有点身份的，持宠而娇到母亲面前逞威风被母亲赶出门，父亲却认为自己伤了脸面，还推了母亲一把，这才导致早产。

　　八月就早产的孩子，本就是一尸两命，母亲当机立断让亲近的女仆剖腹取出孩子，自己自然活不下来，父亲不仅不愧疚，还封锁了消息，打杀了那几名女仆，草草将母亲下葬，视自己为耻辱。

　　奶娘当初对自己说了很多，多是贬低辱骂父亲的话，威廉从小就颇有主见，他没有全部信，也没有全不信，他只知道看结果，结果就是，这个父亲，他纯当是不存在的。

　　而索菲亚，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他眼里也跟陌生人无异。

　　这就是威廉对这个家族的态度。

　　他的心是捂不热的，他宁愿一生待在圣军营地里，从生到死，也不会对这个家族牵动一丝毫的感情。或许是因为自我催眠久了，威廉觉得自己真的轻松很多，来到这个沾满母亲鲜血的宅邸里，心也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他看着眼前的幼妹，脑子里思索的是她的目的。是父亲派来的？还是她自己来的？

　　索菲亚还不算太笨，她对威廉的冷漠有些伤心，就算他们从没见过面，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为什么要用这种看待敌人的目光看待自己？

　　又转而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在众多兄弟姐妹中，也只有同胞的索亚才跟自己有几分话说，其他哥哥姐姐哪个不是当她不存在。

　　稳定了心神，索菲亚告诉自己不能慌，她没有勉强自己露出仰慕兄长的一面，也没有期待对方能因为血缘给自己行个方便，她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夜里太冷了，雪花断断续续的飘落，她扯下了兜帽，就有几片雪絮落在她的鼻尖。太冷了，她只想快点回去自己温暖的屋里，烤着暖烘烘的壁炉，躺在柔软的床上吃点蛋糕和果酒。

　　“威廉。”她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我可以帮助你。”她无视了威廉身后的几名教士，也没有暗示他们离开，而是大咧咧的这么说着。

　　反正，就算她让这些人离开，他们也不会听自己的。索菲亚自觉自己不是看不懂眼色的笨蛋，相反的，在父亲那里她学到了不少实用的东西。

　　威廉冷笑，他收回了长剑，他身后的教士虽然没有明着笑出来，眼里还是带着嘲讽。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竟然说要帮助威廉？帮助威廉这个军长的左右手？一个拥有封地的爵士？

　　任谁都会觉得好笑，他们没有明着笑出来，已经很有绅士风度了。

　　“走。”威廉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要带人离开，索菲亚却伸出了手臂，挡在了他面前。

　　她虽然披着厚厚的披风，里面却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伸出手臂时，风从缝隙刮进了披风里头，冷得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不能就这样走！我是认真地！”生怕对方真的就走了，索菲亚急急忙忙的说道，“帮帮我吧，威廉哥哥！就算你恨着父亲，也不该来恨我啊！我只是个女孩，我什么都做不了，父亲也不会派来求你做什么事！”

　　威廉不为所动，索菲亚冲上去要抱住他的大腿，以她的身高也只能抱住威廉的大腿了，威廉皱着眉头，死死的瞪着这个不怕死的小女孩。

　　索菲亚低喊道：“你将我举荐给尊尚吧。今天你也听到了，尊尚在问我呢！她问我的名字，问我平日里做些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吗？尊尚一个孩子待在依塞宫里，一定是很寂寞的，她就需要像我这样的小女孩，我能让她快乐……”

　　她还想说什么，抱着大腿的手被强硬的掰开，她摔在雪地里，冷得彻骨。她看着威廉背影越来越远，喊道：“威廉哥哥！我真的能帮助你，我能得到尊尚的欢心，我会让尊尚给你升职，给你地位名声金钱，更多更多……”

　　声音已经越来越远，索菲亚还算有点顾忌，她没有放声大喊，不然周围一片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走到再也听不到声音的地方，威廉拿出手帕拍打被索菲亚碰到的衣料，眼里满是嫌弃。

　　几名教士算是和威廉比较熟悉的了，他们交换了眼神，倒是没有起哄，就怕威廉听烦了和他们约战。威廉素来就讨厌听到关于格林帕夫的事情，这点营地里谁都清楚。

　　威廉能够成为歇斯特跟前的红人，也跟他与家族关系恶劣有关。

　　歇斯特等来了威廉，就看到威廉臭着一张脸，他没有问，心里想着威廉待在这个宅邸里，心情不好是应该的，他若是表现出一点欣喜，反倒是歇斯特要不开心了。

　　圣军营地里的教士，哪怕有些是贵族子弟，也是忌讳他们偏向自己的家族，从宣布对圣子忠诚开始，就要与家族划清界限。

　　“军长，您找我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威廉走过去，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茶壶，给歇斯特倒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双手递过去。

　　歇斯特挥挥手没有接过，威廉将茶杯放下，双手垂在腿侧，恭敬地等着歇斯特发话。

　　“尊尚对路易大公爵那对双胞胎之一，有些关注。”歇斯特站起来，他的身高比威廉高了些许，眼神如炬的看着威廉。

　　“之一？是索菲亚，还是索亚？”威廉冷静的问道，然而心里不免想到刚才遇到的索菲亚。

　　歇斯特摇了摇头：“尊尚没有明说。”

　　“一定要选一个吗？”威廉又问。

　　“你今天也看到了，尊尚远比传闻中的要有主见。”歇斯特别有深意的说道。

　　威廉心里苦笑。哪里是有主见，根本是独断专行。圣子前段时间提出要出行，大家还以为圣子是闷坏了，对这次出行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认为是一次陪玩，只要保护好圣子安全就可以了。

　　然而今晚在花房里发生的那一幕，很多人都听到了，也不得不去多想。圣子说了，她的目的是来看花房，她看完了，就该回去了。

　　能够爬到高位的人都不是蠢货，他们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另一层或许圣子不是刻意，但下意识的行为远比刻意更为让人深思的意味。

　　圣子提出了命令，不许人反驳。她只要看到结果，对结果以外的事情并不关心。

　　明明才是四岁啊，威廉却有一种面对成年人的感觉。这次出行，大概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圣子的年龄了，圣子当真不能用凡人的思维去推敲。

　　歇斯特也明白威廉心里的想法，他自己也是那样想的，他道：“你挑一个，谁？”

　　“我来挑？要是那人不是呢？”威廉皱着眉头问。

　　歇斯特轻哼一声，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威廉见歇斯特心意已决，他也不再多说，飞快地念出一个名字。“至于路易大公爵会不会放人……”

　　说出这话后，威廉自己都觉得好笑，他闷笑两声。“也对，他是巴不得呢。”

　　第二天一大早，圣子起身了，她在整装完毕后，听到祭司的传话。

　　“歇斯特？”圣子歪了歪头，“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西莎摇头。圣子用胖胖的小手指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珠链，道：“跟他说，吾望知晓了，他做得很好。”

　　旁边几人面露古怪，守在一旁的约雅上前一步。他平时都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如今凑近了，大家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约雅被大家的目光看得一红，却没有退缩，他甩去了心里的不自在，轻声问：“尊尚，您是吩咐了歇斯特什么事吗？”

　　圣子的目光看来，约雅背脊挺得更直了，他仰头看着站在高凳上的圣子，今天没有戴着面罩的他，露在空气中的小脸，神色看起来有些委屈，他的眼里蓄着淡淡的水光，道：“我也能做到的。”

　　圣子越过了他这个圣军首领，直接命令他的下属，这一点约雅自然可以生气。就算他回头训斥惩罚歇斯特，也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圣子已经懂得很多东西了，她也不只一次听西莎等人说过她跟约雅的关系，她跟约雅就像是剑跟鞘，水和杯子，衣服和鞋子，他们应该是紧密的，互相信任的独一无二的关系。

　　如果这时候不解释，不宽慰约雅的话，会有不好的后果。会被认为约雅不被圣子所喜，不仅动摇约雅的地位，还会引起圣军军营的人心动荡。

　　人心动荡什么的，圣子不明白，她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亲不亲近约雅，会影响到她的教士们的行为举止，甚至给圣军营地带来不可磨灭的坏影响。不过，坏影响就算了吧，想想就是个麻烦事，而且她不讨厌约雅，他有一张让圣子看着就舒心的脸蛋。

　　看到约雅一副要哭的样子，圣子想了想。她没想出来什么东西，老实说，她方才让西莎传给歇斯特的话，是她随口说的。她没有下过什么命令，但歇斯特竟然会抛弃礼教，大早上的要见她，那一定是他做了什么认为能够让她高兴地事情。

　　不管歇斯特做了什么让她高兴地事情，作为主人，她只要鼓励就好了。只要说：你做得很棒，我很喜欢。那歇斯特就会做出更多讨她喜欢的事情。就算歇斯特做错了，她也没必要说出来，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点不满，歇斯特也知道该怎么做。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取决于她的态度，只需要一句话，甚至话都不用说，就会有人去做。

　　这是她在依塞宫里，在西莎，在迦娜和其他祭司身上实践后学会的东西。

　　找不到什么好的解释，圣子也不会撒谎，她只能够像往常一样，模棱两可的说：“有些事情不需要命令，也有人会去做。这不是约雅的错，只能说，这次歇斯特比约雅要聪明一点哦。”

　　她拍了拍约雅的头，露出一个不见牙的微笑。双眼微微的眯起，瞳孔里的浅金色慢慢的被紫芒代替。约雅正视这双眼睛的变化，他愣愣的点头。

　　“我明白了，尊尚。我会努力的。”

　　约雅当然清楚了，在座很多人都会逐渐更加的清晰意识到，当圣子的眼眸被紫芒盖过的时候，就是你该闭嘴的事情。这个时候只要安静就好。

　　谁也不知道反抗这个时候的圣子，会遭遇什么。但他们都应该清醒，不要去挑战那未知的未来。

　　圣子在路易大公爵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被抱上她专属的马车。在车门关上前，她还看了一眼路易大公爵的身后。路易大公爵的妻子因为生病，这两天也没有露面，而路易大公爵最疼爱的一对双胞胎，只剩下神情落寞又勉强笑着的索菲亚站在他的身后。

　　索亚去哪里了？

　　在上车后，西莎低声说出来。“索亚小公子加入了白银军，是路易大公爵亲自带着去请求歇斯特军长，因为索亚小公子非常的坚定，歇斯特军长就点头答应了。”

　　圣子兴致缺缺，没有应声。这个反应让西莎有些疑惑，她问：“尊尚不高兴吗？”虽然她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很不高兴，但歇斯特说服了她。“看来是歇斯特军长自作主张了，让人把索亚小公子送回去……”

　　“西莎好笨哦……”圣子这才有点反应，她皱着小鼻子，有些不满的看着西莎。“吾望明明是高兴的呀。”

　　“……是，西莎错了。”西莎诚恳的认错，等了一会，她小心翼翼的问，“尊尚若是喜欢，可以让索亚小公子来宫里陪您玩耍。”

　　“哎？”圣子眨了眨眼睛，“才不要呢。”她断然拒绝。

　　这让西莎一头雾水，她讶异着，在座其他人大概就除了一直紧紧看着圣子的约雅之外，都对圣子的态度很是奇怪。

　　“……您不是……想要跟索亚小公子玩耍吗？难不成，您想要的是索菲亚小姐？”

　　“咯咯咯~~”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圣子笑出声来，她笑得拍了拍手，又伸出手摸了摸约雅的脸颊。“今天的约雅更好看了~”

　　约雅有些脸红，露出一个些微羞涩的笑容。他不知道为什么圣子要夸奖他，只是想起昨夜亲兵们说的话，约雅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不去排斥圣子的触摸。

　　圣子抚摸着约雅的脸颊，头也不回的说：“重要的不是谁哦，而是吾望想要啊。所以才说，西莎笨笨的呢。”

　　只要表现出一丁点的关注，就会有人将东西双手捧上。这样就足够了。

　　圣子笑得眯起了双眼，她觉得自己这一年能过得比去年更美好了。下一年，大家要是更聪明的话，她就能生活得比今年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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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圣子，靠直觉和潜意识，开始大轮教（tiao）育（jiao），只有一手翻腾和掌控修罗场，才是成功的女人，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