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有启明》画衣三刀

15、第十五章

　　015.

　　“我的妈呀！”本是落单的林青平发出一声惨叫，迅速地跑向时惊这边寻求帮助。

　　时惊的凛锋已经极快地换成艳阳，道道火焰呼啸着向对方而去，然而那群土蜘蛛极为狡诈，迅速地向后移动从而避开熊熊烈焰，绕到另外一方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青平早就吓得朝天空放出了信号，结果被白迎之大骂没用，他手中的疾风琴声铮铮作响，扫翻了一片地蛛。

　　他们再怎样还是只进修数天的新生，时惊无暇兼顾所有人，外加地蛛的蛛丝十分难缠，外壳又坚硬无比，一时令他深陷囹圄，难以抽身。

　　看着地蛛再次翻身而起，舞动着獠牙朝他们涌过来，四人不能及时反抗，眼睁睁地看着地蛛越来越近——

　　忽然，他们只觉平地生风，一道淡金色剑芒从天而降！

　　四人即刻大喜：“师尊！”

　　玉寒声手持斩业踏云而来，他面若寒冰，仅仅是随意一挥，无数剑芒便朝那群地蛛袭卷而去。不过来回数下，只见地蛛纷纷被剑芒击中，当下惨嚎着化作一股黑色的烟尘，随风消逝在空中，只留了一地黏腻的蛛丝。

　　他冷淡地看向那四人：“出去罢。”

　　时惊他们早就被这等操作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一个个甚是不解，为何师尊不过一挥、一扫，那群恶灵就消失殆尽，而他们却连地蛛的壳都刺不穿。

　　他们甚是懊恼地随着玉寒声走出初阶的通道，这才发现，只剩他们这几个人没出来，怪不得玉寒声能迅速赶来搭救，原来是早就进入通道寻找他们的。

　　时惊他们这队捕到了地蛛，时休那队捕到一头朱厌，剩下的队伍也是各自抓到了恶灵，今日任务皆是圆满完成。

　　待课程结束以后，一群学生便嘻嘻哈哈地散了，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今日实战的情况。玉寒声独自走在回东有启明的路上，蓦地觉得身后似乎有点细碎的脚步声，他倏然回头，看到不远处时惊正悄悄地跟着。

　　“何事？”玉寒声停下脚步，看向那名正在努力躲藏的学生。

　　对方见行踪已被发现，这才悻悻地探出半个身子。

　　见那人光站着不说话，玉寒声只好迈出几步来到时惊面前，平和地望着他：“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玉寒声想起时星遥的话，不由下意识关心道。

　　“师尊方才的剑术……”时惊迟疑道：“学生有些兴趣……”

　　闻此，玉寒声微微挑眉：“你想学？”见时惊笃定地点着头，这回换成玉寒声开始迟疑了，许是因为他刚来天宫不久，从来没有学生找他单独开小灶，他本着时惊是时星遥侄子的关系，这才再度开口：

　　“那你申时来东有启明找我。”

　　·

　　玉寒声不是没教过他人，但当时还是在阴山。阴山山如其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有的只是数不胜数的魑魅魍魉，恶灵成群，嗅不到半点人气。自从玉帝将他收入天宫，他就再也没回到过那里。

　　众神皆知这位年轻人来头不小，说得通俗点就是甭管他以前什么背景，好歹是玉皇大帝从外面挖来的，于是一个个也不敢得罪玉寒声，就连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对此人的存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坐在案前闭目养神，一时竟有些恍惚，脑袋里仿佛又浮现出阴山一派萧瑟之景，直至外面传来敲门声，玉寒声才缓缓睁开眼睛：
　　“进。”

　　侍女雪梅推开房门，身后还跟着背着凛锋的时惊，雪梅声音轻快：“弑魂真君，您的小客人来了。”

　　见是时惊，玉寒声自案前起身，打算带着他去后山训练。

　　东有启明依山傍水，他就在半山腰开拓了一块用来练功的场地。一路上他在前方走着，时惊就不言不语，乖乖地在后面跟着。像这种年纪的少年，个头算是蹿得非常快的，玉寒声隐约记得刚入学的时候对方还和自己差着一个脑袋，怎地现在就只差半头了？

　　“上次你叔叔同我交谈，我已得知你有些基础。”玉寒声徐徐说着：“在同龄人中，实属难得。”

　　时星遥的剑术不差，更何况还有时氏其他长辈同时教着时惊，玉寒声只需在旁边提点几句即可，但最基本的术法还是要带着他演练一遍。时惊对新课程接收得很快，这点还使玉寒声颇为讶异，不由又称赞了几句。

　　“虽然你们目前都已选好了佩剑，但是由于灵力差异，这才导致你们不能将各自的武器发挥出最佳效果。”玉寒声看着时惊重复着方才的动作，站在一旁平和地讲解着：“比如白迎之那把疾风琴，真正的疾风在使用者弹拨出音调后，声音凌厉，音浪可好比锋利的锋刃，而并非现在的气浪，相信你在跟他合作时也早就发现了。同样，涂知学的沧澜戟，也是这个道理。”

　　时惊猛地将凛锋刺出，继而手腕一转，挽出一道剑花。剑芒直直飞出去，削掉了一小片植物的枝叶。

　　“你的这把凛锋要想将其发挥到最佳效果，至少应该是如此。”玉寒声边说边示意他停下来，拿过时惊的佩剑，不过随意一挥，在不远处裸露着的岩石直接被剑光削成两截，毫无多余的碎石，断掉的岩石截面平平整整，隐隐飘着白灰。看得出时惊的表情有些失落，玉寒声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心急，剑术本来就是需要反反复复地练习，你不过十五，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再过些时日，我便可以带你们去出一些任务，这样可以使你们进步更快。”

　　“嗯。”时惊听了甚是开心，本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挑，扬出几分欣喜的弧度。

　　这是玉寒声第一次见到时惊露出笑意，虽是有半边脸都被面具挡着，但仍掩藏不住对方心中的喜悦。他已为人师，见到时惊这样，玉寒声也不由跟着开心起来。实际上这东有启明已然很久没有客人了，成日安静得很，天宫中的其他神仙对他皆是不冷不热，只有学院中的几名老师和他关系较好。

　　他又指点了几句，便任由时惊一人训练了，等到他吐纳过后，才发现他们已然待了两个时辰。可时惊还未露出倦色，站在玉寒声旁边不住请教剑术，活像个小剑痴。

　　没过几日，那小剑痴便又出现在东有启明的大门口。

　　玉寒声正在屋内看书，忽地听见院子里传来雪梅和他人的说话声，等屋门被打开时，果然是昨日向自己讨教的时惊。对方背着那把凛锋，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见玉寒声朝这边望来，还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两排牙。

　　“今日怎么没去上课？”他放下书，问时惊。

　　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惊恐，连忙磕磕巴巴地向他解释今日休息，自己不是偷跑出来的。

　　真是个小剑痴。玉寒声不露声色地想道，随后领着他去了后山演武场。

　　他又检查了遍时惊的御剑，时惊脚踏凛锋，平稳地绕着演武场飞了几圈。到后来甚至愈飞愈高，几乎快飞到山顶，待玉寒声招手示意，时惊才身形略倾，朝着玉寒声的方向飞了回来。

　　他收起凛锋，看样子御剑的本领已是极为熟稔，时惊眨眨眼睛看向对方，欲言又止，又过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师尊，我想学乘云。”

　　闻此，玉寒声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在时惊这个年岁只用学会一样即可，但因他表现比其他人出众，眼下教他乘云也并无问题。

　　“你这个年纪会一样即可，”玉寒声道：“怎地又想学乘云？”

　　时惊答得一本正经：“七叔、父亲他们都会。”

　　想不到小小年纪自尊心还挺强，玉寒声抿嘴一笑：“那你怎么不让他们教你？”

　　“父亲太忙，其他长辈认为这些等到进修时再学也不迟。”两人独处以后时惊的话才开始逐渐增多，但又说得不疾不徐，有一句答一句，不像涂知学和白迎之他们那般咋呼。

　　乘云要比御剑稍难一些。普通的刀剑皆有灵，自是能认主，可以很好地载着持有者驰骋。但云雾不过是足边或山峰任意的水汽，若不是腾云驾雾者有较高的修为，恐怕不能很好地将它们凝结在一起。

　　在玉寒声教会时惊要领后，时惊便在原地回忆着方才对方的步骤和口诀，开始一点点学着召唤云雾。

　　虽是临近深秋，可阳光尚足，玉寒声一边坐在树下静心吐纳，一边看着时惊不断重复练习。在几次过后，那人足边不过飘起一些薄薄的烟云，还没等人站进去就早已烟消云散。

　　玉寒声并不着急，其他那几名学生也是耗费了几日才将此项内容学会，眼看午时将至，他又唤雪梅去准备午膳。时惊已然练了一个时辰了，连额头都沁出薄薄的汗来，可他毫不气馁，仍是反复练习，脚边的云雾也一次比一次明显。

　　玉寒声全都看在眼里，甚至有点讶异对方进步如此之快。

　　是个好苗子。在他看到时惊终于能召唤出完整的云后，点点头暗暗称赞道。

　　“很好。”

　　尽管如此，玉寒声也是将内心活动遮得严丝合缝，丝毫不喜形于色，只是淡淡地夸奖了一句。
　　可对方闻得师尊夸奖，脸上高兴的模样倒是毫不遮掩。

　　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时惊小心地看了眼玉寒声，又是难得地主动开口：“师尊好像……和七叔很熟。”这师徒俩一个比一个不爱讲话，除了练剑和适时指点便再无其它，许是在时惊的映衬下，玉寒声的话已然显得很多了。

　　玉寒声正在给自己添水，闻得这句，随口答道：“旧识。”

　　“我好像从来没听七叔说起过。”

　　“早些年认识的而已，为何要同你说。”玉寒声放下茶壶，微微一笑：“你七叔广结善缘，也不是每一个都非要提及的。”

　　时惊沉默半晌，生硬地憋出一句：“师尊有时间可以来做客。”

　　玉寒声：“平日里都在天宫辅导你们，有时间自是会去的。”

　　“小寒时就放假回家了，”时惊又提醒道：“过年可以来。”

　　也不知为何时惊这么执著于此，玉寒声见拗不过他，半开玩笑道：“进修时成天看着我，放假回家还要看着我，不嫌烦啊？”

　　对方摇摇头，表情正经：“可以修行剑术。”

　　瞧瞧，没看出来还是个小剑痴。玉寒声心中窃笑，说：“那你就不怕你练不好剑，我去向你家长辈告状？”

　　“师尊不是那样的人。”时惊忽然冒出一句，将玉寒声打个措手不及：“师尊哪怕罚的再狠，也不会和我叔叔他们说半句。”

　　“这……”玉寒声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少年平日里闷不吭声，说话竟然也能如此犀利。

　　“所以不会烦的，”时惊起身收起凛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师尊，记得放假来我家教我剑术。”

　　“哦……啊？？”玉寒声等时惊走出后山才反应过来，他这堂堂弑魂真君，居然被一个小他几岁的毛孩套路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