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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杀手的意中人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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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掌柜的视线,方靖也发现了炭盆边那戴着素色帏帽的女子。
虽没看见容貌,他却觉得这就是昨日里马车里的那位贵人姐姐,于是,试探问道:“姐姐也是去京城?”
等待女子回答时,方靖紧张地抓着袍子的手都握紧了起来。
从方靖的眼神中得知他认出了自己,白澜也没有刻意否认,隔着帏帽回答:“是。”
是她!
少年惊喜不已,环顾四周,却并不见与她同行的那位恩人大哥。正当他疑惑时,女子已然起身,问客栈的伙计是否将马儿备好。
目光越过客栈门口,他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正拆着车驾和马匹的伙计。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蓦然起身,毛遂自荐道:“我从前在叔父家与他学过如何赶马车,若是姐姐不嫌弃,我可以给你赶马!”
戴着帷帽的人闻言没有回应,一旁的掌柜见状也不好掺和进去帮言,毕竟大家都不太熟,用不用,还是得客人自己说了算。
白澜则凝视眼前矮她半个头的少年片刻,这才道:“不用,我骑马更利落。”
话罢,便收回目光,转身往院子里走,却才走了两步,还没到客栈门口,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怔愣在原地。
官道上,一匹染血的白马踢踢踏踏疲惫地在马背上的人的趋势下,转头走进客栈的院门。
马背上一身玄色劲装的人头发略有些凌乱,刚毅的面容上沾染了几抹不规则的血迹,目光平直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上身随着马儿的前行而略微仰动。
“是恩人!”
白澜直直地看着逐渐驱马进院的人,直到身后传来方靖惊喜又担忧的声音,这才眨了下眼。
收回神思,一下就注意到了被吓傻的客栈伙计从身旁飞快地跑过,躲到了不远处掌柜的身后。
马儿在客栈廊前的台阶停下,马背上的人纵身跃下,一身的疲累在站到门内的她面前时,一扫而空。
那没有表情的眼睛里也露出几分庆幸的神情,仿佛在说:幸好赶回来了。
相对而立,白澜看着他脸上的血迹,没有问小麻雀他的行踪,而是直接问眼前人:“你去哪儿了?”
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闻言,迟来若无其事地扬了扬嘴角,道:“昨夜收到任务,不得不去。”
不知为何,说出这话时,他心里有几分忐忑的意味。
换做任何人,他不必解释自己的行踪。
可面对眼前的女人时,他却觉得不解释不行。
女人听了他的话,帏帽未动,他却感觉得到她的视线从自己脸上扫过,而后一路向下,停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刀上。
下意识,他握住刀柄,将刀身往身后掩了掩。
尽管刀在刀鞘里安静地躺着,可迟来却不愿她多看。仿佛她多看一眼,就能看见刀上已经被擦干净的血迹一般。
注意到他这细小的动作,帏帽下的人挑了挑眉。
从迟来简短的解释中,她已经判断出,他昨夜又出去杀人了。
这么看来,昨夜二人交谈时她的刻意引导,并没有起多大的效果。
她得反思。
沉默半晌,白澜看向院子里已经备好的马匹,随之从袖中抽搐一张干净的白色手绢,递给面前的人:“脸上的血擦擦吧,你吓到客栈里的人了。”
白色的手绢一角绣着一朵鲜艳的红梅。
那是迟来在成衣铺里听掌柜的忽悠和冬装一块儿打包买来的。
手绢质地算不得好,但绣工不错。
凌寒而开的梅花栩栩如生,白澜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于是,揣了一条在身上。
听了她说的话,迟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忙着赶路,光擦干净了刀身,却忘了收拾自己身上的血迹,忙接过手绢,胡乱在脸上糊了一把。
顿时,雪白干净的手绢上多了些斑驳的血迹和灰尘,一下子打破了手绢上绣着的梅花的意境。
意境这东西迟来不懂,但看着手绢脏了,他的眉心不自觉蹙了蹙,手也握紧了那手绢。
听白澜提醒血迹还没擦干净,便用袖口去蹭,不愿再用手绢。
等他擦血的时候,白澜又让客栈伙计帮忙将马车给重新组装上了,而后问身后的少年:“你当真会赶马车?”
自迟来出现,方靖和客栈的掌柜伙计不约而同噤声当隐形人,突然听到贵人姐姐问话,愣了愣,随即连连点头:“我会!”
“好,那今天就你来赶车,算捎你一程。”
闻言,方靖欣喜万分,枯瘦的脸上顿时笑意盈盈,却在他上前时,注意到了恩人大哥警惕的目光,他顿在了原地。
见状,白澜提醒了一句:“这是你在阳县救的小孩儿,忘了?”
迟来自然没忘。
看他穿破的鞋子,也猜得到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这样的毅力,非常人有之。
然而他对白澜的殷切态度,实在不能让迟来对他放下戒心。
与白澜错开一步,站到方靖面前,迟来突然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略微用力。
感觉到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方靖脆弱的小身板当即就扛不住了。
两条瘦弱的腿更忍不住打颤,却因着一口气,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硬生生挺着,愣是没让自己跪倒趴下。
他一边忍痛一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恩人,不知他此举何意。
正当他忍无可忍想要开口询问时,肩头上的重量忽然一轻,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蓦地感觉到后颈一疼,随之身体和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变沉,就连意识,也模糊起来。
就在他往下倒的时候,客栈伙计口无遮拦地喊了一句:“杀人啦!”
害怕又恐惧!
掌柜的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随之压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捂住伙计的嘴,强作镇静。
而后,又见动手的人将晕倒的少年随意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同时从兜里摸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对掌柜的叮嘱道:“好生照顾他,这是他一个月的房钱和伙食费。”
听这意思,人没死。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点头应下,战战兢兢地目送他和那戴着帏帽的女子坐上马车离开。
白澜见着迟来这一番操作,满头问号,却也没有问出来。
既然他不想带着那孩子,那就不带吧。
马车走后,客栈里恢复了一片平静。
而方靖,也被掌柜的安排在了二楼的一间普通客房里,同时让伙计给他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和一双完好的鞋子。
虽然不知道那两位客人的身份,但以掌柜这么些年的经历锻炼出来的眼力价儿来瞧,那都不是普通人。
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这小少年他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另一边,马车离开客栈,朝着京城的方向越走越近。
行至傍晚,二人又进了城。
在城中客栈歇脚时,白澜意外听到些消息,结合街市上穿梭而过的衙役,她大概整理出了客栈众人所说的事。
据说,昨夜在白兰林的官道下,出了一桩血案——十五个骑马的行商遭人迫害,无一生还。
说是行商,据说官府的人接到报案现场勘察后,意外发现这十五人竟都是多年潜逃在外的朝廷钦犯。
这可是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整个城里的人,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似有人目睹了现场,说起那血淋淋的场面直吸冷气。
眼见着排查的衙役来了客栈,临窗而坐的白澜收回目光,看向与她同在一张餐桌上却不动筷的迟来。
进城听到那些消息后,他虽表现得若无其事,却会在不经意间留意街上的官差衙役。
再跟小麻雀一确认,她哪里还不知道迟来趁夜出去,就是解决那十五个人的?
只可惜小麻雀只能报告他的动向,却不能窥探他的心理活动。
是以白澜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去解决那十五个人,真的只是任务吗?
白澜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泯了一口后,捧着茶杯暖着手。
见进来的两个衙役挨桌盘问,她轻声问:“你做事,会留下痕迹吗?”
迟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之干脆地回答:“不会。”
得到这个回答,白澜就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两个衙役就到了他们这一桌。
二人若无其事地接受着盘问,一番说辞以及他们手中的路引都没问题,衙役便放过了他们。正要去下一桌时,他旁边的衙役却突然停下脚,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迟来。
“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白澜问。
那衙役倒是没太注意这个面容普通的女子,听她问,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这位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白澜倒是意外了,她出门在外,相貌更改过,无人认得十分正常。
而迟来却从不改容换貌,难道这衙役真在哪里见过他?
“那大人可想起来是哪里见过?”她笑着问,一副想要套近乎的样子。
另一个衙役见状,不耐烦地拉了拉同伴:“行了,咱今天还得查好几处地方,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就把人拉着去了下一桌。
眼见着人走了,白澜也不吃饭了,起身拉着迟来回二楼。
“你认识刚才的衙役吗?”上楼时,白澜思量着问。
“不认识。”迟来果断回答。
“那有没有可能,你以前做什么任务时,见过他?”
迟来思索片刻,肯定地摇头。
他对那个衙役没有任何印象。
可那衙役的反应,显然不止是觉得他面熟而已。
沉吟片刻,白澜将迟来拉到了自己的客房里,从里间放着的包袱里取出了自己的易容工具,走到桌边,让迟来坐下。
“作甚?”迟来疑惑道。
白澜拿出一支石黛,道:“帮你改改气质。”
迟来不解,面前的人却已经倾身靠近,纤细冰凉的左手指腹轻抬着他的下巴,右手拿着石黛,比对着他的眉眼,在眉毛上轻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