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眠温良夜》瓦伦丁

14、刁难

　　这种眼高手低的说法让底下一半的同学翻白眼。与其说他是在讲课，不如说他是在教人怎么做题，而且只用一种方法。这种讲课方式非常的碎片化，一节课下来只有对习题的印象，但说起自己学了什么，就只记得做题的公式了。
　　也就是俗称的填鸭式教育。

　　一节课讲完，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刘威布置作业让他们写，在讲台上坐着玩手机。第一排的同学问：“老师，能跟我们讲一讲电磁学的科学史吗？”

　　这是叶山老师平时会做的事。比如讲力学，力学的历史是怎么发展的，后来的人们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推翻前人所得结论，一门学科的发展是自我更新的，每个科学家的局限性和超前性。
　　他讲课会让人醍醐灌顶，是一条很清晰的脉络，就算中间有一段时间没复习，也能想起来自己学的到底是什么，而不是支离破碎的只有几个公式。

　　刘威的咬合肌肉眼可见的颤了颤，反问：“这些东西不会课下自己查？要来占用上课时间？”
　　那提出请求的同学愣了一下。

　　“叶山平时就这么跟你们教课？他也太不负责了。学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成绩！”刘威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多讲两道题？想要了解自己私下去了解。”
　　一堂课下来，大家一脸便秘的表情。目送着刘威离开，目光像是给谁送终。

　　何眠：“他一直是这样？”
　　橘猫这个江湖百晓生忍不住回头给何眠科普：“何止，你都不知道他教的那个班对他怨气多大，真是背靠大山好乘凉，要不是他亲戚是校领导，他能进外国语？上学期还逼走了八班的一个学生。太卑劣了，论坛上都是挂他的。”
　　“唉，咱们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代课老师啊。”

　　刘威讲第二堂课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不再听他讲课，而是直接上课刷卷子刷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刘威本来为自己能调到实验班感到开心，哪怕只是代课，鸠占鹊巢也不是没有的事。如果这次叶山处理家里的事情花太长时间，那么把他换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刘威自信地想，自己带过高三，现在只教一个班，当然有能力再接一个班。

　　何眠第一节课后半堂课就开始自己刷卷子，因为这老师的教学质量太差，听课纯属浪费时间。
　　他刷卷子的时候，温良夜凑过来带坏同桌：“我说，有些题你已经不需要总是这样重复做，浪费时间。”
　　何眠停下手中的笔，“哦”了一声，“那请你指教？”
　　“你不是买了那本奥赛书么？”温良夜不紧不慢道，“直接拿出来刷题不就行了？”

　　两人靠的有些近，一根粉笔头凌空飞过，在空中留下一道抛物线轨迹的同时不忘自转，伴随着刘威怒气冲冲地质问：“咬耳朵，我让你们咬耳朵！”

　　全班同学的目光“唰”的一声扭向两人的方向，那架势，就跟追随太阳齐齐甩头的向日葵似的。左眼写着“八”，右眼藏着“卦”，期望有爆炸性新闻能够给这平淡乏味的生活增加点调味剂。
　　何眠和温良心有灵犀地侧身，粉笔头从两人中间穿过，砸到了教室后边的垃圾桶。

　　“讨论什么那么热烈？”刘威气急败坏，“题都会做了？”
　　讲台俯瞰全场，自然能看到大家的小动作，刘威看着实验班脱离自己的掌控，心中的怒火约积累月旺盛，这时候交头接耳的两人自然成为了炮灰。

　　何眠低头遮住自己的表情，然后听见自己的同桌开口：“不好意思找不出自己不会的呢。”
　　班上同学轰然大笑，刘威脸色气的涨红。

　　代课老师听到温良夜的大言不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小子气焰实在是太嚣张，于是让他站出来，到讲台上把他出的题做出来。
　　PPT开着，代课老师翻到后边，温良夜看到那道题的时候眉毛动了一下。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来到讲台前，从粉笔盒里掏出来一根完整的粉笔，撅折半截。
　　底下的同学开始狂笑，前俯后仰的，有些女生扭头打量何眠。何眠将有些长的刘海撸到后边，露出光洁的脑门，也忍不住笑出来。
　　刘威觉得莫名其妙，吼他们：“笑什么！有没有课堂纪律！”
　　他瞪着温良夜；“那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他开着电脑，将题目展示出来。
　　何眠扫了一眼那道题，眉头轻蹙，神色严肃起来。
　　这道题乍一看简单，但仔细想会有一种无从着手的焦灼。

　　“可以么？”何眠用口型问温良夜。
　　温良夜捏了捏他的手指：“小事情。”

　　他走到讲台，用最简单的步骤把那道题给解出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问刘威：“老师，有问题吗？”
　　这道题其实有点超纲了，比目前学习到的内容要难很多，是刘威精心挑选出来的“下马威”。他想利用这道题来敲打实验班，告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你们不懂的东西还很多，低下你们高贵的头颅跟我学习才是正经事。
　　他没想到被眼前这个人给轻而易举的解了。
　　刘威不甘心，眼角都在抽。
　　怎么可能！

　　这些已经涉及到选修的内容了，作为选修延伸，一些公式是高中不包含的，他本来都打算布置成课下作业，再上课的时候作为知识点讲出来，利用这些人和自己的知识差，迅速把这群小鬼收服。
　　谁能料到眼前这个人居然用他们已有的知识给解出来了！
　　刘威手有些颤抖，感觉眼前这个人有些难缠，他动用自己抖的跟帕金森似的手，心想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了。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电脑里有其他题，从奥赛题目里面抽取的，这些题已经不再是普通高中生所涉猎，哪怕是老师，也要好好思考，利用知识剪刀差答题。但为了治一治眼前这人的傲气，刘威还是选择用这套题。

　　他挑选出来自己用标签标记过的题，这是他觉得有意思也有点难的题，投到大屏幕上给学生，同时讲台上的操作屏幕也会显示。

　　这道题直接让何眠拧眉，从30度到90度，眉心成一个川字。
　　温良夜看到这题的时候，翘着的嘴角慢慢放平，仍然是笑的模样，只不过眼神有些冷：“刘老师，这题是不是超纲了？”

　　刘威心道终于有你不会的了吧？傲什么？自觉终于找到了这男生的短板，颇为自得道：“不会了吧？这个用高中知识就能解出来，以后上课还是要好好听见的，老师懂的总比你多。下去吧。”

　　班里人都不敢信。
　　温良夜不会？
　　这世上有温良夜不会的题？只有那些什么鬼的猜想他不会吧？

　　何眠察觉到了温良夜的变化。
　　他原本是懒洋洋的，极少有事情能让他出现变化，就像你从湖面掬一捧水，但水无动于衷，并不会因为你的举动而发生。现在那种慵懒的状态从身上抽离，整个人如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水变成冰了，似冰锥般尖锐，他嘴角缓缓上扬，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会了呢？刘老师，我只是说这道题超纲而已。”

　　他手中的粉笔都没有放下，没有再看题，直接在黑板上写下解答方法，其中用到了微分——刘威一看脸色就变了。
　　他忽然有些惶恐，本来想找个软柿子捏，但好像捏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硬茬。

　　在温良夜用微分的方式解答出那道题后，刘威的咬合肌颤抖，仍旧死不认错，冷笑：“这位同学，你虽然很厉害，但高中的题还是要用高中的解法。”

　　温良夜一手漂亮的粉笔字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黑板，他的个头比刘威要高一头，很有压迫感。他侧头，眼睛里满是认真：“老师，我请教您，怎么用高中方法来解这道题？”

　　刘威哑火。
　　他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这道题在他看来，用高中方法是解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