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荒唐》》公子水阁

2、第一章;初遇

　　访仙堂内。
　　一个约莫十六岁的男孩跪在地上，身着一套沾了泥巴的粗布衣裳，两只瘦弱的脚暴露在空气外面，看起来穷酸的很，却散发出一股不寻常的气场。毕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们到了这种地方，不惊得晕过去就已经很好了，像他这样抖都不抖一下的，还是第一个。倒是像把这里当家了。
　　这便引起了周围的一阵窃窃私语。
　　“你说白大人为什么要在街上捡一个这么穷酸的小子回来，是不是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我看这小子不至于，但瞧他身边摆的，是古琴吧”
　　“白大人最近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一会儿请个文弱书生，一会儿又请个弹琴戏子，再过几日我们云家门内不就要成勾栏了......”
　　坐上那个青衫男人向子弟中轻瞥一眼，嘈杂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男人穿的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长得却十分讲究。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一条弯弯的细线，鼻梁像象牙似的高高挑起而无瑕疵，嘴唇却深深的发紫，既脱显出他脸色的惨白，又让他那张毫无英气的面孔添了几分妩媚。本来是一张雌雄莫辨人畜无害的脸，却因为他的嘴唇变得狰狞起来，让人以为他菱角似的尖齿上会渗出腥红色的液体。他微微咧起嘴，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比画中的那些鬼使还可怕。他四周缓缓环顾了一圈，又将目光猛的锁定在男孩的身上。
　　“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字尾幽幽转了几圈，捏着嗓子，唱戏似的。
　　男孩这才将脖子直了起来，半身依旧跪在地上。只见他生了一双浑浊的眸子，深黑的瞳孔散发着蓝光，与其说是人的眸子，不如说更像是猫的，深不可测却异常的迷人。然而他微圆的脸蛋和泛红的脸颊却透露出他的青涩。一张小小的嘴，嘴唇薄得若隐若现。最有特点的是他的头发，杂乱无章的披在眼前与身后，头上裹的头巾一看就是刚捆上的，而那杂草似的头发中，竟掺杂着些许白发。很难想象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经历过什么。
　　“嗯，挺俊的。”男子笑得更开了，声音也愈来愈尖，“别看这穿得穷酸，就是一脸泥垢也藏不住他的美呵，跟我有几分像，哈哈哈...”
　　“不及大人半分，大人说笑了。”别看这是句恭维话，从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刻薄。好似他看不上男子似的。
　　但大人没有一丝恼怒，甚至忽略了少年夹杂在里面的情感。倒变得更猖狂起来:“那是当然，这全天下间，谁又能配得上我的美貌呢。”从一个男子嘴中吐出，格外恶心。见少年未回话，男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收敛了些，将脸从天上转回了少年的脸上:“之前见你在街边演奏事总低着头，没好好注意你的模样，现如今才发觉，真是我有眼无珠了。”自嘲似的语气，却使周围人颤了一颤。
　　“大人能看重我已经是我的福分了，鄙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且相貌也未有任何过人之处，只有大人这样德高望重的才能赏识出吧。”本以为这市井少年未念过书，未见过世面，定然不懂得礼仪，必定会有所冒犯，到时候白大人发起火，怎么说这孩子也没有好下场。但他巧舌如簧的表现，使那些提心吊胆的弟子既松了口气，又难免有些怀疑。
　　“我也是偶尔才会出门，碰巧遇见了你在街边演奏，但当时人群密集，好不热闹，自然也听不清你在弹些什么，但见你挥手间的动作与神韵都透着好些灵光，料到肯定是个可塑之才。后像人打听，说你是整片璆鸣城中最好的琴师，错过了这么精彩的表演，唉，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白大人低下头去，略微有些遗憾的神色，可怕的笑容却仍是挂在脸上，眼睛半闭半睁，使人能将他眼角那一滴泪痣看得清清楚楚。
　　“大人，您若现在要听，我自然可以现在弹给您听，能为大人演奏实属是小人的福分了。”少年说的话越来越老练，甚至使人觉得有些离谱，大家面面相觑，却谁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知道这个少年不是一般的少年。
　　“好啊，要不就现在开始吧，我见你已经备好了琴，不如直接在此演奏一曲，也让我的弟子们学学。那群孩子实在是太浮躁了，天天只在意功名与成果，真惹人烦。你虽然身份低下，但是年少有为，若他们也知道生于市井之人的优秀之处，参透音律的奥妙所在，自然也能成大器。”
　　白大人看向四周，笑的似乎有些轻蔑，弟子们的脸色也都很难看。他们拜师于云家门下，自然而然就是习武之人，若让他们也去摆弄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岂不成了一大笑话。市井之徒也好，优等琴师也罢，在他们的眼里也不过都是些文弱之人，不入眼也是很正常的。但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一个是因为在云家家主出门后已经习惯了这莫名其妙跑出来的白大人的作风，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他们知道白大人是个多可怕的人物。于是只能默默看着少年。
　　“谢过大人。那大人，我就献丑了。”少年深深埋下头去，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丝感谢，嘴上说的漂亮，身上做的漂亮，每个举动都那样一板一眼，却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那，请吧。”男子突然敛起了笑容，侧身坐了回去，嘴唇又微微一扬，令人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而少年却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个称大人的。他只是将琴从一个破麻袋中取出，换了个姿势缓缓坐了起来，头低着几乎靠近琴面。
　　随着少年手的举起，周围突然静了下去。人们知道白大人喜管弦，见过来访仙堂的戏子也不少，但他们深知很多人都是别的门派混进来的，也深知他们最后的下场。但今日见得这位少年，也不免紧张起来。不知为何。
　　但少年只是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