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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问心有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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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寻寻诚惶诚恐地挨过两天,星期六的白班更是上的如履薄冰,就怕电话铃突兀地响起。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上班没多久电话就在口袋里振动起来,她吓得捂着手机跑到储物间,掏出了一看的江一帆。
“这么近你打什么电话,吓死我了!”
“我就是想提醒你今晚一起吃饭的事。寻姐姐,到时候一定来哟!”
“才刚到早晨就想着晚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急什么急。”
“你是大忙人,不是怕你忙忘的嘛。寻姐姐,我想你了,现在都后悔当初没有考医学院,要不就可以和你一个科室工作了。”
钱寻寻牙都要酸倒了:“小帆,现在太阳都多高的,不要再做梦了啊,你要没什么事,我这边可忙着呢,有什么话见面聊,好不好?”
“好吧,晚上见。”
经过江一帆的电话骚扰,一整天再没接到电话,白班结束的时候,她轻轻吁口气,似乎放下了许多沉重,想着晚上要赴江一帆的饭局,想着要给妈妈做护理,匆匆赶去值班室换衣服。
刚换下白大衣,手机就振动起来,她想江一帆太心急了,才下班就催,这会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呢。
正准备接听,她瞄一眼电话号码,立刻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把手机丢进橱子里。
手机持续地响,更衣室里不断有人拿出手机查看来电显示,最后苏醒问一句:“寻寻,是你电话响的吧?”
“嗯,啊,是,是江一帆约我吃晚饭的。我一会就过去找她,这个话费可以替她省了。”
钱寻寻拿了外套,抓起手机落荒而逃。
她不敢乘电梯,沿着楼梯噔噔噔一口气冲到顶楼。这里只有一处贵宾病房,没有特殊病人时,一般都空着,平时也没有人来这里。
手机再次振动起来,钱寻寻深呼吸,提起一口真气,按下接听键:“喂——”
“为什么不接电话?”薛玲玲的声音带着磨牙嚯嚯的狠劲。
“更衣室里人多,不方便接听。”这是最好最真实的理由。
“你准备一下,原定时间老地方接你。为了增进感情方便计划实施,以后你就住那里,每天当夜班上,这次必须给我坚持住,没有我的批准,一天也不许拉下。”
薛玲玲“啪”地合上手机,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
钱寻寻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嘟嘟的忙音,心里一片茫然。
她缓缓收起手机,咬着唇走向电梯,手本能地按下的数字键,是妈妈病房所在的楼层。
推开窄小的病房门,妈妈躺在病床上,面容慈祥如老僧入定,她不喜不嗔,充耳不闻俗世烦恼。
如果一个正常人能够做到这样平静,一是心里已无欲念,或是想得到的都已得到。
钱寻寻心里正乱,她有太多的话想说,这些话不便说与他人,妈妈是最合适的倾听者,她会理解她,开导她,劝慰她,甚至给出必要的指导。
可现在,这些理解,这些劝慰,这些指导,已经很难从妈妈口中听到,妈妈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她坚持下去的力量源泉,可是,妈妈告诉她找到爸爸了,爸爸现在又在哪里?她多么希望此刻有爸爸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有爸爸的睿智给她开解,有爸爸温暖幸福的怀抱等着她啊!
想到薛玲玲强硬的态度,想到“代孕”这个屈辱的字眼,想到辛梓睿的指责和他审视漠然的眼神,她真的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泪水何时滑落她都没有觉察,直到汹涌的泪水窒住呼吸,她才惊觉。
这不能被妈妈感觉到。她赶紧拭去泪水,抑制住内心的悲伤,进屋拿起暖壶去水房打水,给妈妈擦身。
有时候她也自问,这样做是否值得?这样的现状是不是因为她想要的太多,上天给她的惩罚?
找不到爸爸会有遗憾,为了找到爸爸把妈妈弄成这样,而她为了让妈妈能够活下去能够康复,用自己青春的身体做交易,这样的人生难道就没有遗憾吗?
可是,如果回到从前,她还是会这样要求,出现意外,她还是会这样坚持。
人生难免会有遗憾,我们奋力拼搏,就是想在拼搏的路上,把遗憾一个个踩在脚下,在回过头看的时候,不让自己后悔。
稳定下情绪,她给请来的护理阿姨打了电话,告诉她今晚来值夜班;打好开水回去,给妈妈翻身,边按摩边平静了声音,像往常那样找些工作中的小趣事说给妈妈听,护理阿姨来的时候,她握住妈妈的手跟她告别。
“妈妈,护工阿姨已经来了,寻寻要出去工作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握在手心的手指突然振动一下,像股电流立即贯穿她全身。
钱寻寻一下僵住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手心里妈妈的手指,再次感觉到它的振动,它微微弯曲,试图做出抓握的动作。
啊,妈妈是想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啊!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不去擦拭,握着妈妈的手举到唇边亲吻。
“妈妈有感觉了!”
她对护理阿姨喊道,她想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在妈妈出了车祸后,这是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上天给她的最大惊喜和安慰。
她几乎是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出租屋整理好自己,出门之前还对着镜子照一照,看着镜子里面带喜悦的自己,都不像一个过着悲惨生活的自己。
夜晚已经有些微微的凉意,这样的天气更适合享受夜生活的人们出门逛街游玩,步行街人头攒动,闪烁的霓虹灯缤纷了人们的心情。
江一帆挽着程浩的手臂夹在人流中,她叽叽喳喳,程浩漫不经心。
江一帆一直想为夜班的事对钱寻寻表示感谢,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的,赶到预定的饭店,看程浩一个人坐在那里,一问才知道钱寻寻有事不能来。
她有些不高兴,很快又云消雾散了。
有程浩单独陪她,不也正好吗?
钱寻寻不能来,又没有具体理由,程浩就觉着烦闷了,在江一帆热情的渲染下,勉强把一顿饭坚持下来。他去柜台结账就准备走人,江一帆非拉着他去逛街。
他不太喜欢逛街,钱寻寻也不爱逛街,可是他却在步行街前方的行车道上看见钱寻寻钻进一辆轿车,替她关上车门的,正是给她送花的男子!
男人的风衣,代表爱情的玫瑰,高级轿车,这些不是钱寻寻的生活里应该出现的东西,他对她的生活圈子太熟悉了,如果出现这些东西,也应该和他程浩联系在一起。
现在它们的出现,非但没有他程浩一毛钱关系,还和另一个男子扯在一起。
这些天的疑惑带着他向一个危险的方向而去,他愤怒了!
都说女人学坏就有钱,难怪她不再接受他经济上的帮助,原来她学坏了,学会和这些男人周旋了!
下意识地,他冲了过去,似乎不阻止,她就一去不复返。
他试图去拉开车门,但车门锁了,他拍打着窗玻璃喊她的名字。
钱寻寻隔着窗玻璃盯着他,默默地不发一言;开车的男子侧头扫他们一眼,踩下油门。
车子徐徐向前,程浩死死拉住车门把手和后视镜,使劲地叫喊:“钱寻寻,你给我下了!”
逛街的人看过来,一时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几乎是在下一刻,都围过来,远远近近地站着。
车子被围观的人群围在中间,终于,停下来。
江一帆冲过来抱住程浩,一脸焦急地向着他嘶吼:“你疯了,你不要命啊!”
程浩板着脸,死死盯着车里的钱寻寻。
“程浩,你干嘛呢?寻姐姐在车里,你这样会让她很难堪的!”一向喊他耗子哥哥的江一帆也急的改口了,扑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车里。
男子说句什么,钱寻寻嘴唇轻动,江一帆看得出来,是“走吧”这个词的唇形。
车子又开始缓缓挪动。
程浩一下挣开江一帆,情急之下跳到车头前伸开双臂:“停车!你给我停车!”
男子摇下车窗,伸出头轻蔑地说:“你以为自己是交警吗,叫谁停车都必须停车接受检查?”
程浩霸道地回他:“你别管我是谁,叫你停你就停,不把她放下来,你别想开车走人!”
周成剑的火气也腾地冒上来,玩横的,谁怕谁?
他摸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大鹏,步行街这里出点热闹,带几个兄弟到KFC楼下,有个家伙吃撑了,你帮他消消食。”
周成剑说完把手机往驾驶台上一扔,黑着脸缓缓踩下油门,车子再次向着程浩逼过去。
出来混,谁没个三兄四弟架势撑场子?单凭一个文弱书生也想螳臂当车逞英雄?
“让不让开?”
“不让!要想带她离开,先从我身上压过去!”
周成剑一咬牙,眼见着车抵到程浩腿上,几乎被车头铲起;程浩脚跟蹬地,奋力推着车前盖板。
车子向前一送,几乎是在瞬间,程浩的身形在车前矮了下去,没进车底,只露出头来,双手失措地死死扣住车标。
几乎在同时,钱寻寻噌地扑过去抓周成剑握住方向盘的手,全然不顾头擦在车顶传来的疼痛。
“停车,快停车,你不能这样对他,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除非你让他从我车前滚开!”真看不出,精英范儿的周成剑也是个狠厉的角色。
周成剑虽没松口,不过车早停了,江一帆冲过去,把程浩从车下往外拖。
程浩脸色苍白,衣衫凌乱,衣襟上还沾了油污,站起身那一刻一把甩开江一帆的扶持,拍打着发动机盖板:“钱寻寻,你不可以跟他走,不可以!”
呼啦一下,人群里冲上来几个人,把程浩一下反剪双手摁在车头上,任他嘶吼。
一个帅帅的满身痞气的男人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这边,趴在车窗上问周助理:“吃火锅还是麻辣烫,怎么这么火大?”
周成剑摸出一支烟帮他点上:“最近事多,改天吧,改天带哥几个泡温泉。”
男人痞痞地邪一眼:“不坏你好事。记得下次玩抢亲游戏前知会一声。”他说着,瞟一眼还在奋力开门的钱寻寻。
“哪里的事,不就为混碗饭吃吗。”
“开门,放我出去!”钱寻寻已经气红了眼。
周成剑完全把她当空气:“今天的酒记我账上,告诉弟兄们,今天只是请他们来搬开块臭石头,别小题大做了。”
那些人架开程浩,车子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缓缓开动,围观的人群闪开一条道。
看着车子载着钱寻寻离去,程浩心里的惶恐无措瞬间淹没了心碎的疼痛。
他冲着缓缓离开的车子悲绝地喊:“你不就需要钱吗?要多少我给!”喊出这句话,觉得心肝裂开似的疼,“难道这样你就没负疚感了吗?”
钱寻寻扶着窗玻璃,眼里一下迸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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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我的泪跟着一起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