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里39号》晴天驻

24、再见了，小师父

　　生活貌似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散步睡觉。袁晓菲和李轩似乎都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继续开开心心地面对着他们共渡的每一天。

　　吃完早饭后，刚开始工作不久，袁晓菲就看见小师父把王姐单独叫去了小办公室。这倒是有点儿新鲜，职员主动找领导，能是什么事儿呢？会不会和自己有关呢？

　　正想着，小师父刚回到座位上不久，王姐就叫自己过去了。

　　依然是招牌式的虚假笑容：“小袁儿啊，徐莉刚才向我提出辞职了。”

　　“啊？辞职？为什么啊？”袁晓菲满脸的不解，她从没听小师父透露过一点儿风声啊。

　　“属于她私人的原因吧，她说想回老家那边儿发展了，我也不好再留她。这样一来，她的工作需要有人暂时接手一下，我这边儿呢，也会再重新招人的。但是在招到新人之前，你要先交接下来徐莉的工作，不能耽误部门儿正常的运转。”袁晓菲瞬间觉得有点儿气愤！谁都知道徐莉一个人干着将近三个人的活儿，加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难道是要让我自己做四份儿工作吗？

　　“是我一个人全都接下来吗？”袁晓菲忍无可忍地问道。

　　看出晓菲不满的王姐随即改口说：“这样吧，大部分的还是要交接给你的，其余的我再找一个人。你也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这都是暂时的，等新人来了以后我会再作调整的。”

　　回到座位上不久，脑袋很乱心情很烦的袁晓菲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发呆。让你贪图安逸，让你不求上进，现在好了吧，工作的量倒是涨上去了，你怎么还是只赚那么点儿钱啊？现在把别人的工作都给你了，看你还觉得清闲吗？已经干了半年多这种机械重复的工作了，你都有点儿什么长进啊？

　　正胡思乱想着，小师父坐到了她的身边。

　　“不好意思啊，晓菲，我要辞职了。刚才跟王姐说的时候，她说想把我手里的工作先交接给你。”小师父抱歉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辞职啊？”袁晓菲很想知道真正的缘由。

　　“其实，你来之前，咱们部门儿就有不少人都辞职了。除了个别几个干了五年左右的人以外，咱们这儿的人员流动性还真的挺大的，实在算不上是一份儿很稳定的工作。那几个干得久的，其实都是王姐之前那个领导带出来的，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得出来，领导和员工是离心离德的。”

　　“可是，这跟咱们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啊，干好自己的工作不就行了吗？”袁晓菲还是没太听明白小师父辞职的真正原因。

　　“我辞职有几方面的原因吧。一是我和我男朋友都想回老家了，就算不回县城，也可以去我们省内石家庄之类的大点儿的城市。北京我们来过了，也真的觉得不太适合我们，即便每天都过得非常辛苦，依然不可能买得起房子安得下家啊；第二呢，你来这么久了，也能感觉得到，咱们这份工作说白了就是最普通的办公室文员罢了，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谁来几天都能干。现在年轻还行，年纪大了以后怎么办呢？你见过满脸皱纹儿的小白领吗？看看这么大的人员流动性就知道了，这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啊。所以我打算辞职后去考一个会计证，重新换个行当了。”

　　小师父已经把所有自己的想法全都和盘托出了。袁晓菲来的时间并不长，她每天只想着安安稳稳地混混日子，从来没有过小师父这么深的思考和危机感。此刻听完这一席话，真的觉得是非常有道理啊。眼前的这份她以为很安逸的工作，其实不过就是一碗青春饭而已啊。她想到了自己的老家，那里的经济不算发达，很少有北京这样的写字楼，也没有这么多吃青春饭的小白领。在那个地方，让大家趋之若鹜的工作永远都是体制内的。公务员、事业单位、国企，哪怕要花很多钱，哪怕工资并不高，也绝对有的是人打破脑袋去抢去争。什么铁饭碗啊，稳定啊，有保障啊，这些以前在袁晓菲眼里从来都很不屑的东西，此刻看起来简直是弥足珍贵啊。

　　“嗯，我懂了，你说得挺对的，希望你能有个新的开始吧。”袁晓菲释然地笑着说。

　　“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家里一直都不同意我和我男朋友交往，觉得他家穷，跟着他以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其实我能看到他每天都非常努力，只是我们选错了地方吧。北京，就算我们累死在这儿，也换不来几平米的房子。”小师父失落地说。

　　“那就去找个适合的地方再重新开始吧，做有前途有保障的工作，买自己努力了就够得着的房子。”

　　“嗯，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啊。就是要暂时辛苦你了，我手里的活儿多你也知道的，我刚刚也跟王姐说清楚了，只找一个人应该是接不下来的，她也答应了会尽快招新人的。”小师父在自己辞职前还是为她考虑了不少。

　　“好吧，师父，我是你教出来的，你的活儿也理应由我来接哈。”改变不了，那就去适应吧。短短几个月里遇到了许多无奈的事情之后的袁晓菲，似乎慢慢有了迅速调整自己心态的能力。

　　“咱们中午一起去吃个饭吧，叫上孟盈，我请你们俩。你知道的，我晚上不行，坐车回家太远了。”小师父笑着说。

　　“好呀，听你的，那咱们下午再开始正式交接吧。”

　　这是一家写字楼对面胡同里的小饭馆儿，看着不起眼儿，其实是一家连锁店，袁晓菲和同事在她们实在不想吃食堂时偶尔来过几次。北京的饭店，无论大小，桌上都摆着一个供客人自己点菜的平板电脑。

　　“我要一个鱼香肉丝吧。”这是一道袁晓菲在老家时从来都不会点的菜，鱼香不过是酸甜的意思，既没有鱼也没有什么肉，有什么吃头儿啊？可是在北京生活的人似乎都很认可这道川菜，酸甜中带着豆瓣酱的香辣，浓浓的汤汁拌在热乎乎的米饭里时竟让袁晓菲觉得出奇的好吃，现在已经成了她每次必点的一道菜了。

　　小师父又点了两个菜，今天就算是简单的告别了。

　　“你这就要走啦？记得咱们俩是前后脚儿来的吧！”初闻消息的孟盈也觉得有点儿惊讶。

　　“是啊，想离开北京了。”小师父坦诚地回答。

　　“我那个室友也跟你一样，我俩是大学同学一起来的，她现在也不想在北京呆了。顶多干到年后吧，不打算再回来了。我这儿还发愁房租呢。”孟盈继续说。

　　“一个月多少钱啊？”这是袁晓菲第二次听孟盈说起这件事儿了。

　　“我俩合租，一个月一千二。说是合租，其实就是私人搭建的彩钢房里一间特别小的屋子，只能放下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小衣柜。”

　　“一张床？那你们俩是怎么住的啊？”袁晓菲想象不出来。

　　“就一起住啊，合租一个屋一张床，每个月一人六百啊。”原来还有这样的合租方式，真是第一次听说。

　　“咱们每个月就这五千块钱的工资，我尽量少花也还是剩不下多少。这要是再多出六百块钱的房租，我觉得我也快待不下去了。”孟盈有点儿惆怅地说。

　　“哎，你们可别都走了啊，留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袁晓菲笑着说。

　　“谁能比得了你啊，有钱人，还有男朋友。你住那么贵的一整套房子，当然体会不到我们穷人的心酸啦！”孟盈也笑着打趣袁晓菲。

　　“那我给你也找个男朋友吧，看你还走不走！”

　　“我妈最近总催我，说在老家给我找了相亲对象。离得这么远我怎么相亲啊，再说我才24，咱们公司里42没男朋友的都没看出来多着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想让我赶紧回家的意思啊？”

　　“还真有这个可能啊，我妈之前就是天天张罗着要给我相亲，可是我明明就有男朋友啊，是他们不喜欢而已，我自己喜欢就行呗。”小师父的调侃里带着一点儿无奈。这种看过了生活的艰难，却依然不放弃自己最初选择的女孩儿无疑是单纯的、善良的、不物质的。真希望那个年轻男人能永远都不辜负她，能快点儿找对自己的方向，能早日过上让女孩儿父母认可的安稳生活吧。

　　菜上齐了，三个女孩儿边吃边聊，有点儿恋恋不舍地吃完了这顿午饭。

　　下午的交接无疑是繁重的，袁晓菲想过徐莉的工作可能会很多，但实际列出的内容还是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个瘦小的女孩子，是怎么坚持了这一年多啊？每天穿越高速公路来上班儿，干不完连周末都不能好好休息。她真的是应该辞职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理论上，公司要求提前一个月就要提出辞职申请，以便工作的交接和新人的招聘。但如果是像徐莉这样，个人非常着急要走，也完成了交接工作，公司也就不会再做太硬性的挽留了。反正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找工作也像找对象一样，买卖不成仁义在，毕竟相识一场，还是好聚好散吧。

　　于是一周后，徐莉正式离职。

　　再见了，小师父，我的第一份工作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谢谢你耐心地教会了我那么多的事情。祝福未来的你一切都能如意。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