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里39号》晴天驻

23、有妈的孩子像块儿宝

　　“妈，咱们今天出去玩儿吧？”星期天的一大早，终于在妈妈身边睡了一宿好觉的袁晓菲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开心地对妈妈说道。

　　“你想去哪儿玩儿啊？”对旅行从来都没有太多兴趣的妈妈，看着一脸兴奋的女儿不忍打消她的积极性。

　　“嗯，去故宫啊？”袁晓菲问。

　　“周日故宫人肯定特别多吧，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啊，文物都在屋子里面儿锁着呢，想进也进不去啊。”说得也有道理啊，故宫附近的天安门、人民大会堂、国家博物馆、王府井全都是景点儿，今天去了八成也是去看人的。

　　“那你想去爬长城吗？”袁晓菲试探着继续问道。

　　“哎呦，你可饶了我吧，我这腰间盘突出，昨天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我可爬不动长城。”妈妈连忙摇头说。

　　“那就去颐和园吧，现在肯定挺好看的！”袁晓菲突然就想起了这个地方。

　　“颐和园？今天这天儿倒是挺适合在外面儿走走的。我还真没去过颐和园，也行，就去那儿吧。”妈妈终于同意了。

　　少年时的袁晓菲是跟着学校组织的旅行团去过颐和园的。只是那天，有一个平时大家都很不喜欢的女同学竟然在里面走丢了，于是所有人的所有时间都用来找她了。最后，同学找到了，时间也超了，甚至连导游原本计划安排的带着大家坐地铁的环节都给错过了。那可是十多年前的地铁啊，对于只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的外地来的少年们来说那该是多大的诱惑和憧憬啊。这让当时的所有人都感觉到非常的气愤和委屈，于是，大家自发抗议地孤立起了那个平时就很让人不喜欢的女同学。坐车没人理她，吃饭也没人理她。回想起小孩子们爱憎分明的那份幼稚，袁晓菲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次简单的校园霸凌，好在记忆里的那个女同学似乎已经习惯了大家平时的不友好，看起来是不大在意的。找到她时，她甚至正在悠闲地吃着一根儿雪糕。

　　带着妈妈倒了一趟地铁，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颐和园的西门了。中间路过的海淀黄庄，就是文明全国的各个名牌大学的聚集地。北京按方向上划分，素来有“南贫北贱，东富西贵”的说法，而今天她们来的颐和园就位于著名的海淀区，是北京的正西方向。比起小时候全国中小学生都非常热衷地做过的“海淀试题”，现在这里更有名的自然就是它的学区房了。北京房子贵，学区房更是贵到让人无法想象。据说十万一平只是个起步价，甚至传出来过68万一平的天价学区房。数不清的中国土豪家长，都想在这里跃跃欲试一展壕情。这可不仅是自己的面子和财富的象征，更是孩子的未来和前途啊！可是，如果一个富有家庭的孩子从小到大念完了海淀区的所有名校，却完全买不起自己住过的学区房，那这种教育投资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颐和园是一座美丽的大公园。当袁晓菲被眼前这片占了总园面积四分之三的昆明湖所深深折服时，她突然就想起了这句小学课本上对于颐和园的描写。清风吹拂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远处高山上隐隐约约的万寿寺，岸边色彩艳丽、雕琢精巧的长廊，无一不更加烘托着这座古代皇家园林的庄严和历史属性。年轻时的光绪皇帝曾被慈禧太后长期幽禁于此。近山者智，近水者贤。追古思今，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年轻皇帝曾在这片广袤的水域面前思考过什么呢？戊戌变法终究是失败了，面对那个垂帘听政一手遮天又冥顽不灵的女人，他是不是也曾认真地想到过抗争或者放弃呢？而此刻脚下的每一片青石板，似乎都是历史的见证者，印满了历朝历代先哲们的铿锵足迹。
　　袁晓菲拉着妈妈的手，慢慢地徜徉在昆明湖畔，享受着此时此刻天时地利人和所带给她的一切美好。

　　“嗯，北京市区里能有这么个地方，还真是挺不错的啊。”同样感觉到身心舒展的妈妈感慨着。

　　“是啊，我要是能住在这附近就好了，办一张年票，随时想来就来哈。”袁晓菲没心没肺地跟妈妈撒娇。

　　“刚才从地铁站往这边儿走的时候，看到周围好多的别墅区啊，那儿都住着些什么人啊？”

　　“肯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呗，北京的贫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我工作的那个地方，很多高楼大厦里面隐藏的就是还没拆迁的贫民窟，但在马路边儿上根本看不出来，只有站到特别高的地方才能看得到那种反差。这地方啊，能手眼通天的人肯定是数不胜数啊！”袁晓菲着实满心的羡慕嫉妒。

　　逛了快三个小时，又累又饿的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座美丽的大公园。她们在附近的披萨店里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主要是想歇歇脚。

　　此后的一周里，袁晓菲享受着妈妈每天热气腾腾准时开饭的早晚餐，一下班儿就马上急着往家里跑。听说是妈妈从老家来了，每个同事都觉得无比羡慕啊。为什么小时候就感觉不到吃妈妈做的饭是一种幸福呢？为什么日以继夜地付出，在那时的自己眼里就全都是习以为常呢？除了做饭，妈妈还会每天去一趟家乐福，依次给她买回来了晾衣架、蒸锅、水桶、插排等等所有她非常需要的东西。而每天吃完晚饭后，她们也总会在附近遛遛弯儿。她也带妈妈去了不远处的宜家，果然女人们对它的热爱是不分年龄的。

　　又一个周五的晚上，袁晓菲接到了李轩的电话。知道准岳母大人在北京的李轩，一直心里非常着急想回来。而他爸爸的病情也终于稳定下来出院回家了，所以他立刻就买了第二天回北京的车票。

　　“阿姨，真的对不起，让您大老远地跑一趟。”周六的晚餐桌上，妈妈为李轩回家特意多做了几道菜。

　　“也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自己的女儿，我不能看着她着急害怕不管啊。”

　　“都是我不好，刚走就遇到楼下贴警情通报，让您也跟着担惊受怕的，是我没照顾好晓菲。”李轩惭愧地说着。

　　“这哪儿是你的错啊，你爸爸病了就应该马上回去。碰上这些事儿，也都是赶巧了。你就别自责了。”妈妈笑着安慰这个可能成为她未来女婿的人。

　　“叔叔的病怎么样了啊？”晓菲边吃边问道。

　　“现在看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医生说以后肯定是要做支架的，最起码需要三个吧。”李轩有点儿苦恼地说。

　　“哦，能治就挺好的啊，你也别太上火了。”袁晓菲安慰着男朋友。

　　“你父母有医保吗？”妈妈关心的问题肯定和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女儿是不一样的。

　　“哦，他们有农村合作医疗，可以报销一部分的。”李轩回答。

　　“啊，那还行啊，人老了也难免会生病住院的，你是家里长子吧，以后这负担也不算小啊。”妈妈继续说着。

　　“嗯，我弟弟明年也该上大学了，眼下看着家里确实不太宽裕。不过等他也工作了，就应该能慢慢好起来了。”李轩有信心地说道。

　　“嗯，我们家晓菲从小娇生惯养地被我们给惯坏了。现在背井离乡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可一定要多照顾她点儿。”妈妈不放心地嘱咐着。

　　“阿姨，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对晓菲好，这次确实是个意外。”李轩从心底里感觉到非常抱歉。

　　“嗯，阿姨相信你。那我明天就回去了，晓菲她爸还自己在家呢。”妈妈突然说道。

　　“啊？明天？不行，我不让你走！”享受了一周温情母爱的袁晓菲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跳，她是真舍不得妈妈走啊，她小时候对父母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依赖和不舍。

　　“我不走，你想让我住哪儿啊？你爸在家没人管怎么办啊？等以后你们有自己的大房子了我们再来吧，就知道撒娇耍赖的，跟人家李轩好好学一学，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儿啊？”妈妈也不放心也舍不得，但是她确实该走了。

　　送完站回家的路上，袁晓菲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李轩很想安慰一下她，但又觉得说多了只会让她更加地难过。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非拉着女朋友来这个背井离乡的地方，连见一次自己的父母都成了一种奢望？如果让她留在家乡，安稳地工作，是不是会更好呢？而他们的前途又在哪儿啊，自己真的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女人的信任和托付吗？难道就靠着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来兑现曾经的诺言和梦想吗，这简直是可笑啊！爸爸的病，弟弟的学费，对他而言哪一样不是像山一样的沉重呢？可是如果连自己都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又该怎么给别人一个交代呢？他们真的会一直好好地在一起，会走到结婚的吧？

　　曾经自信满满的年轻男人，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究竟该拿什么才能走向你，我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