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谁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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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异常的清脆，李泽勋忽然停了下来，回首望向那座只属于母亲的玻璃花房，他顿默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眼前这座独具江南韵味的三层中式小楼，几声零星的响动也最终缓缓地沉没在正中央那处乌黑色沉重的大门后。
“老爷一直在等你。”管家赵叔拍了拍他的肩头，“老爷食过晚饭，喝了两盏茶，便一直呆在书房等你回来。”
“我知道了，赵叔。”李泽勋轻轻颔首，听出了赵叔言下善意的提醒，因为他的父亲从不会在晚饭过后还继续两盏茶。
“泽勋，”管家赵叔再一次喊住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待会老爷要是有什么重话，对你生活作风提出什么看法，孩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这么多年所有的东西赵叔都看在眼里，老爷确是对你是过分严厉了。但泽勋想想你是老爷的唯一的孩子，不管是我们这一支，还是旁支，有多少眼睛在暗地里盯着我们家，盯着老爷。老爷必须要对你严格教导，必须要磨你的心性，因为你必须扛起李家整个担子，稳稳当当地成为李家唯一的主事人。”
“老爷将身上几十年的担子给了你，你可知道这一步老爷走的兢兢业业，谋划得分毫不差。老爷他从心底知道你的辛苦，你的累，他何尝不心疼你啊。但是他不能啊，他要确保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确保你是那个能带着李家更好往前走的人。”
“赵叔很欣慰，你真的长成了我们期望的样子，老爷终于可以把身上的担子放心交给你。”
李卫国的书房是交由自己至交好友国内知名的水墨画大师项闳设计的，参照了李泽勋母亲故乡江南园林的灵动秀美，不拘泥的设计理念。
入室而现的是书房正方大气的主桌，是设计师专门寻到的一大块难得的海南黄花梨木材，与此同时找来苏州数十个能工巧匠依旧图纸如法仿制了明初的大主桌。主桌的背后是半回字的黑褐色的古董书架，上头摆的都是李卫国常读的书，一些诗集，几本画集，《资治通鉴》，《三国志》，俄语版《卡拉马佐夫兄弟》，海德格尔的《林中路》，以及看得出来被翻阅了好多次德语版的《Das Kapital》。
此时，方正的大书桌的右旁侧随意摆放着主人刚刚看过的几本棋谱，左手的不远处有只梅子青色的小茶杯子，里头则满满续着黄金桂。身形挺拔，器宇不凡，的主人面前则摆放着一个半旧的榧木棋盘，右手执一黑子稳稳当当地下在了左上一角。
“来了。”主人没有抬眼，厚重的声音像是宏大殿宇里的回响。
“父亲。”李泽勋移了张木椅子正对着他的父亲坐下了。
李卫国左手给李泽勋递了杯新茶，“去看了宁雅？小雅情况怎么样？你妈还和我商量明天要一起去医院看她。”
“情况不是特别理想，孩子虽然是保住了，但是她的身上伤到太多地方了，伤口一直疼。还没法打止痛针。医生怕伤口感染引起其他并发，这段时间必须留院观察。”
李泽勋想起当天抢救的医生说的，夏小姐若是来得再迟个一两分钟，两个人都保不住。
直到医生走了好久，李泽勋才渐渐缓过神来，才意识到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那个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而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垂下的手在身侧地不停颤抖着。
“唉，我们让小雅受苦了。”
“刚才警局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把小雅推倒的并不是之前传闻的两个蒙面男人，而是另有其人。”李卫国忽然正视起对面人的眼睛，试图在里边找到一丝波动。
“是吗？警局已经查到是谁了吗？”
“在当今这个世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必须马上出一个结果，给夏家一个交代，我们李家不能决不能让夏家失了颜面。宁雅是我们李家的人，又怀了我们李家的孩子，这个凶手我们李家绝不能姑息。我不管他是谁，他是谁家的人，我绝对不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李卫国手中的一枚莹润白子悄无声息地下在了棋盘的右下角，抵在了黑子千军万马的锋芒之处。
“父亲，这件事其实是……”李泽勋稍稍抬眼。
李卫国平静地瞧着眼前不分上下的棋局，“不管是什么，我们李家都不会让步。”
“还有，宁雅是我们家已经认定的儿媳妇，也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都希望你好好尊重她，爱护她，呵护她，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那个施家，你趁早打消念头。”
“父亲！”
“泽勋，你现在是李家的话事人，我不想让任何人或任何事情去干扰到你，去阻挡你做抉择，做最明智的选择。”
“施家不干净，包括那个施家老二，都是你不能碰的污点。”
李泽勋面无表情听着，忽然喉腔里闷闷地冷笑了几声，“父亲，您真的没资格对我说这话。毕竟不自觉沾上污点这种事，是我们李家一脉相传的。”
李卫国一直盯着棋盘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自己的儿子，他作为李家多年唯一话事人的威严此刻受到严峻的挑战。
而这个挑战来自他一手悉心培养长大的儿子。
“泽勋！知道你自己现在说得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是您一手培养我，我知道我将来一定要坐上李家最高的位置，我知道我以后会有很多不得已，但是我不知道我最后连自己去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我这辈子也只有你母亲一人而已。”
“泽勋，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李家，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那父亲，您还记得余扬清吗？”李泽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莹白通透的茶杯，气势紧迫地盯着眼前高大威严不发一语双鬓花白的中年人。
“还记得那个女孩么？”
“如果您真是为了我好，当初为什么还要拆散我们两个？”
李卫国轻轻啜饮了一小口茶水，面带着些许的愠色。
“当初，我并没有拆散你们。”
“泽勋，凡是你想要的，你喜欢的，我什么时候没有尽力去支持过你。”
“那您为什么当初会费尽心思把她安排进我们学校，当所有人知道我和她在一起后，您又想把她送到瑞士去。”
“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父亲。”
“她究竟是谁？能让您这么护着她，她究竟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或者，她跟您又是什么关系？”李泽勋闷闷地质问着，眼睛却急着想从自己的父亲脸上获得额外的一丝情绪。
可李卫国神色淡然，一副什么都不急着解释的样子。
“她死后，我有去调查过她以前的事，可查来查去我也只是知道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是您将她送进学校。”
“孤儿院的人说您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好，可为什么当年我跟她吵架，您在学校见了她一面，一个星期后她就跳楼自杀了？”
“父亲，事到如今，您还要在隐瞒吗？”
□□并没有回答儿子咄咄逼人的质问，只是走到一侧拿起桌角精致的兰花盆栽仔细端详，仔细擦拭着垂叶上隐隐的水露。
“我知道那个女孩的死对你伤害很大，也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她，但你们不合适。”
李泽勋就像已经料到，认命一般地惨笑着，“难道，真像传闻中的，她真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是。”两字掷地有力。
“我这辈子只有你母亲一人。”
“那她又是谁？人生前十几年空白得像一张纸的人，一个在孤儿院孤苦伶仃苦苦挣扎生活的孤儿，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能得到所有人的照应。”
“即使她天天逃课旷课，教导主任哪次不是陪着笑脸，次次都好言相劝。就像那次她打了项瑾，项瑾私自跑出门出了事，项叔上学校要说法，项叔是个什么样的人，父亲你恐怕比我更了解您的好友吧。”
“项叔精明，护短又是护到心窝子里的人，更何况项瑾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明面上不说，私底下他当场就想剥了扬清的皮吧。”
“我以为事情闹大了，想去给项叔赔罪，可您那天好巧就到了学校，一切就这样风平浪静过去了，后来我想不出来除了您，还能有谁劝住项叔，还能有谁能保她全身而退。”
“如果她不是我们李家人，您为什么会护犊子般护着她。”
李卫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房间里很静，李泽勋听得出是管家赵叔的声音。
“夫人安然回到家了吗？”李卫国的声音稍稍缓和下来。
“夫人刚刚到家，听说您和少爷在小楼，现在正准备沏壶新茶过去呢。”
“老赵，拖着夫人，让她别来，我和泽勋还有事要谈。”
李卫国盯着茶杯中的茶汤微微失了神，“这是我年轻时的事了。”
“当年号召国家的响应，在北疆插队下乡。人生地不熟，在语言上还有障碍，风霜苦地，幸好队里有个知青余大哥也是从家乡过去的，多亏了他的照应，我才得以在那站稳脚跟。”
“有一次暴风雪把队上的羊圈刮破了一道口子，羊都四散跑到了草原上，我和他急忙去找，我执意下到山坳子去寻羊。”李卫国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后来，就出了意外。”
“初春，冰层本就不稳，顶上的雪一整个崩了下来。余大哥为了护住我，不惜整个人被砸的血肉模糊。”
“闭眼之前，他托了我件事，要帮他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后来回来了，兜兜转转找到了他的家里人。可他的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卧病在床，还有两个胞妹，一个因为养不活小小的就送给了别人家，一个就半大姑娘这么多年拉扯病床上的母亲。”
“我请了专人去照顾余大哥的母亲，把家中小妹也送到了学校，希望她不负她大哥的志愿能好好读书。”李卫国说起这段往事时，神色惨然。
“我时常去看望她们”，李卫国顿了顿，“返城后我就遇到了你的母亲。”
“我再回到乡里看望的时候，发现余家的小姑娘已经嫁了，嫁了一个善心的工人。”
“余大哥的母亲忽然故去，余家的小姑娘没到场，我又急忙去寻，但镇子上的人说她与丈夫早就离了，整个人早已经疯疯癫癫，抱着两个女儿不知去了何地。”
“我兜兜转转地找了十年，终于不负余大哥的托付，在孤儿院找到了她的一个孩子。”
“终于找到了余家最后的血脉。”
“而这个孩子就是余扬清。”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谁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