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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来客1 ...


  •   风声响起,夜色吞没来人的身影。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同突兀的敲门声闯入人耳中。

      “来了!来了!”昏黄的油灯中央火焰摇摇欲坠,白惨惨的蜡油不停流下,连带着四壁上黑乎乎的一大片滚落。
      吱呀地一声,门开了。
      初春的风夹杂着些许凛冬的寒。
      呜啊呜啊的吼叫着
      一网一网的看得人直起疙瘩。“诶呦!今天什么鬼天气……嘶嘶嘶……”

      “店家。”
      那人的身影融入了夜色般的,老纪迷糊间只能隐约看见来人的身形—— ——清瘦高挑却不单薄,应当是个二五左右的男子。他头上应是戴着顶斗笠,夜已经深了,看不清其人的打扮。

      老纪扫了一眼,看了个大概,又确定这人身上没有血腥气之后目光一闪,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客官,您是要住店,打尖还是夜场。”
      那位没说话,缓缓进了屋,微微点点的烛火映衬着如玉般的下巴,显出些沁骨的凉意。老纪没瞟一眼,他现在困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哪有那股子劲去打量,况且—— ——他又不是老板那样的人!他可没有什么精神去探究这山路十八弯的山疙瘩来得什么劳啥子的人是谁。

      不过客人不回话是司空见惯的事,换京都那种繁华些的地带,一月里来得客人不说上十万也得过□□!像是这种小地方最近也难免来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毕竟什么东西不都是活久见。他撑着一双眼下青黑得赫人的无神双眸,慢悠悠的走上楼,半空中只回荡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忽然间,只听见老纪用他那半死不活的声音吱了声,悠悠然进了门,“住店免费,生死看命。”

      过了半天,他又如烟般探出个头,“出门右拐,有个神龛。”
      “要是想活命……”
      “多谢,不必。”

      客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声音带着些疲惫感。
      “啧。”老纪翻了个白眼,以表示对自己方才一刹那的善意的喂了狗,就又轻飘飘地没了踪影。
      客人在老纪不见了身影后又坐了许久,唯一的光亮被老纪留在了大厅—— ——就放在正中央的桌上,貌似是留给他的。
      不过没消半刻,楼上就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微弱而困倦的声音就进入了男子的耳中“诶,老子的灯呢?”
      男子:……

      所以这是忘记了吗,他当下无奈地垂下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摇摇欲坠的烛火,缓缓向楼上走去,“店家,您的灯……”
      “诶呀……客气什么……自己用嘛!”
      ……所以你倒是别拿那么快啊。

      男子看着老纪化为一道残影的手,心中暗暗想着,借着晃荡的微光,面上虽不动声色,暗地里用余光扫视着四周的陈设——这是间破旧的屋子了,从梁木和四壁木材的破损来看怎么也是间不下十年的旧屋了。屋里的摆设更是简洁得让人感叹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屋中桌椅板凳的倒是不少,不过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其它东西应有尽无,有的也是下一秒就能被收破烂的。

      就譬如那张床,破破烂烂的这里破个窟窿,那里留个洞,浩浩荡荡像在荡秋千。这时候,他实在得佩服这位英杰要如何才能睡得下去。
      然后他就看到那位英杰——也就是老纪,’飕’的一下,挂在了房梁上还以送客的语气很是礼节性地哔了一声“客官,夜深了。”

      男子:……这该死的怡红院深夜邀约似的气息。男子淡淡地抽了抽嘴角,动作之细微快速能看出这是个常年假脸,没什么真心话的,应当还是个身居高位的人。
      老纪闭着眼,转瞬已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男子道了声,又几不可闻笑了笑,下巴依旧如九天雪顶似的,并未传来丝丝的暖意。“告辞。”

      言罢,他也转瞬轻轻巧巧地离开了此处,在二楼随意找了个住处。
      这处客服离老纪的屋子隔的并不远,只是十四五步的间距。二楼的客房门上都写着分类似的字号,就像大多客栈所使用的“天字号”、“地字号”……一般,不过不同的是,这家名为“一天老驿”的客栈,所使用的字号——他从未见过。每一间客房前都有着不同的甚至可以说特别的标志——子夜、午丑、戊戌、晨炳。五种字号,五种风格,男子将其默默记在了心中。

      他走到了戊戌丙二的房前,门上是一只蜷缩着沉睡的白狐,入木三分的画工与细致经络的纹路,看得出曾经很是精致,不过如今也粗糙而老旧了,随着这已腐朽不堪的陈木,被岁月的流逝一层一层地脱离崩解。他推开门,只听见咯吱一声,就恍若游影般进了屋中。而那一直被斗篷所遮挡隐藏的两只手在此时露出来,却也是被包的严严实实,未漏出半分主人的肌肤。

      正如这个人,未漏出丝毫来路与目的一样。而往往最难防,最难猜的,莫不是这一路子的人。老纪暗暗摇了摇头,“还以为今晚能好好睡一觉呢……”
      男子进里屋,入眼的就是一幅“十二美女”屏风和雕梁画栋的仙境楼阁,再一恍然却又只剩一屋子的蛛网和烂木头。男子看了看泛着血腥气的床,实在不想对不起自己,便灵机一闪飞身往房梁上倚去。

      “可以睡会了吧。”男子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正欲把手臂垫在头下开始他不太舒服起码能睡的一觉,结果不太安分的手就是想要探究世界的奥秘,就是好奇往外摸。这一摸,男子就知道,这觉没了。

      但手都已经先一步探究世界奥秘去了,这一探究——还挺好,只是戳毛茸茸的东西,再一探究,是戳有些濡湿的毛发。再一探究——是个头。
      “我就知道,这觉睡不成啊!”

      男子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打开斗篷中的一个小箱子。

      小箱子中是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个样式别致玉筒和一面锦帛。这是一个玄色的箱子,外形小巧简洁,内里更很是利落简致,错落有序。不过这倒不是很名贵的样式,但也不便宜,用的应是小叶紫檀,这样的木材轻巧不繁重。小巧的一个,颜色偏暗色又很是便于隐藏,用于常年奔波与打家劫舍……呸,行走江湖再好不过。

      男子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拿起了房梁上的东西。比他想象的好点,这并不是人头,但也没好到哪儿去。这是个狐狸头,无论是骨骼大小还是形状都与人头没多大相似之处。
      男子笑了笑,心中暗道,“方才是我慌了神了。”

      他这才拿起狐狸头粗略查看了一番,断面处已凝成了干涸的黑血,一团一团的毛发纠结在一起,未染上血迹污痕的毛发也黯淡无光,让人看了就升起一番不详不洁之意。那眼睛应当灵动狡黠,此时大大地睁着,盛满了怨恨。万物皆有灵,狐为智者,更有九尾之徒,功德圆满即可为仙。
      男子啧了几声,又扳开它的口齿,那煞白的利牙上斑斑点点的尽是血点和食物的残渣,臭气冲天。

      男子心中暗道一声“阿弥托福”,手中拿着散发芳芳的狐头,一面又跳下房梁,再次端详了一下这间惊喜连连的客房。
      老旧的屋内,破烂物件,叫个收破烂的估计都得嫌弃,但这方圆百里之内,又独见这一家。古怪的店名,古怪的……
      小二。

      那扇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男子用眼角余光打量这来人,或者该说这间客栈的主人。
      老纪并非没有察觉到男子的警觉,即使他已经竭力放松身体,但微微上扬的头颅和一霎那抿嘴的动作。
      “是个漂儿。”
      漂儿,顾名思义江湖中没有来路也没有去处的人,多半都是些刺客游医的主。
      老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又暗暗地查看着四周情况。他手里头还拿着狐头,老纪淡淡瞟了男子暴露在空气中的脸庞——平平无奇,长得不能比普通人更普通了。不难想象,这样的人一旦进入人群中,怕就会就此泯灭,再难寻其踪迹。

      会很麻烦,的确,会很,十分,非常,无比麻烦。老纪不是很开心的地暗暗琢磨,万一日后江湖再见,追个杀讨个债都不方便。
      要不,还是一刀了结了算了。
      不成,溅血了得洗地板,还得散气味。老纪扣了扣掌心,好麻烦呀。
      看着面前的男子,老板又快回来了,他又在心中叹息,真的好麻烦啊。老纪纠结得拿把菜刀直接上手刃人了。
      啊,纠结。

      男子手上,美丽的狐狸头突然“噗呲”一声呢。两人对视着,在一瞬间内,老纪眼底的杀意和紧绷的肌肉,逃不过男子的眼。
      “噗呲——”
      狐狸头看来不很安分,想要作作妖。
      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却让人听起来就一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儿。
      看来,他也想作作妖。 门外风声没停,屋里头一手拎着比较俏皮的狐狸头的,另一只手里头攥着毒针,眼下青黑得像被殴了一圈的袖中藏着匕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中了邪似的听着外头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此处偏僻,山又很多,呼啸的风在这打着转——呼呼呼呼,门外的人走得很有节奏感,配上这呼呼的山风,颇有男子老家隔壁王太太的独家乡村灵异鬼怪小故事之感。

      “扣扣。”
      敲门声响了起来。
      老纪看着面前的男子,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抵上他的脖颈。同时在他自个胸口上方也有几根看似易折的银针,不管有没有毒,这一戳下来,都不是什么叫人好受的东西。

      “……”
      老纪看着面前泛着寒意的银针,一脸的倦色,心中暗道,好麻烦啊。
      两人干瞪着眼,一时间呼吸都静止了般,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与门外不知身份的夜来客。
      老纪缓缓打了个哈欠,手看似不经意间往外移了半指,眼角泛着晶莹的生理盐水。
      男子的银针也往里收了收,狐狸头此时又想作起妖,呼呼的发出些叫闻者流泪听者心伤的声音。
      门外人似乎也不着急,仍旧不慌不忙地敲着门,男子听着徐徐不燥的敲门声,想起那扇历经风雨的大门和摇摇晃晃的牌匾,开口很是冷清透着丝丝寒意“有人敲门。”
      但男子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的意思是,“您可让他别敲了,敲得我气儿短,生怕人敲着敲着,您家的门就多了个窟窿。”
      ——他一向很能理解门被砸出个窟窿后的痛苦。再者,他不算个好战之人,他的那一丁点儿战意早就被某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造反。
      毕竟,鬼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惊喜呢?
      他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嘟啷啷了些什么,埋着头像是在自说自话,而来能听清楚的概括几下“哔哔哔——”
      老纪没指望听得懂。这先生像大春节里头红红火火的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通,要能听得懂,那才是哔了叶老狗。

      他拼拼凑凑,很快了解了男子的深意。很认真的想象了一下,在心中默默赞同了他的想法。
      是不行,要是敲出个洞。那老狗比给的任务又是——嗤,这个月的工钱……啧啧啧。
      不成,得别让那人敲了。

      老纪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面部的肤色看起来是中规中矩的黄色,而当身上笼着的黑纱随风浅浅浮动着,却不时露出手臂上几分如玉的肌肤。
      月色撩人。
      像是九月里灵阳湖的水面,张扬着寒气却泛着如玉的温润的光,与面部的土色截然不同。
      “他赶时间。”老纪想着。
      ——就是这个如玉的手上的银针实在很近,感觉已经紧贴在老纪的肌肤上,把脖子凉出层鸡皮疙瘩,实在让人不适。
      “得了。”老纪想,听着咚咚的敲门声却忽的收了手,又变成了原先那副没几天好活的死鬼模样,没精打采地伸了个懒腰.而后又淡淡地瞥了男人一样,缓缓开口,“指不定是大晚上还有别的客人来呢。”
      “像您一样,对吧。”
      老纪的嗓音像极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湖,随时透露着倦惫与死气。但其先,那一滩死水中,也有随时拖你下黄泉的水草。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感情,平平无奇的相貌,一身病气。携着一盏幽幽的将灭烛火朝着呼呼的狂风走去,一边还是一副几百年不变的死人脸,“行了行了……”
      “来了……别急啊。”
      一刹那的寂静。

      老纪看着对面的男子,实在是——
      想关门。
      “老纪,我回来啦。”
      卫四郎心中生疑,暗暗地将那银针藏于袖口,可是那声音愈发靠近时,卫四郎只觉脑子一懵——
      “小……小少爷你……”
      “卫大夫!”
      ——“你如何在此地!”
      俩人大眼瞪小眼看着面前的少年,不胜悲凉。
      只见少年眉目间未褪稚气,一身蓝衣是时下绣一坊最近最为炙手可热的新春装。腰间别着把小弯刀,刀柄上刻着穷奇像,刀鞘也是镶金穗银的,一看就是哪家权贵家的小公子又看多了话本一时兴起跑到江湖玩侠义游戏。
      卫四郎见着他,只觉得头大。

  •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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