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创设组）岔路口》云卿

13、第十三章

　　六月十四日，大吉。
　　这是由属于官厅的神社占卜出来的好日子。
　　柱间醒得很早，他假装压根没看见水户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拒绝了妻子用脂粉为他梳妆打扮的提议。水户只好充满遗憾地为他整理好衣裳，又不放心地提醒：“一定要镇静，要是太高兴了就看看扉间。”
　　她可还清楚地记得，柱间在千手和宇智波结盟的那天高兴得几乎失态，虽然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感情充沛的人，但有时候的表现也会让人难为情。或许就是因为大哥感情太过丰富，所以作为兄弟，扉间才会那么克制吧。
　　水户将柱间送出门，站在玄关处浮想联翩了好一会，才收拾好妆容，出门与其他人会合。
　　今天，千手一族带头的是扉间。人群仿佛潮水一样从不同的街道涌出来，渐渐汇合，最后一起聚集到广场。
　　另外一股人流从对面过来了，他们全穿着藏蓝色的袍子，只是一瞥，扉间就已经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当他们并排在台下站定，扉间微微偏头，眼角上挑的眼睛里毫无波澜，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说：“斑。”
　　镜子一样明亮的水面上突然泛起涟漪，亘耐心地等待着这阵轻微的波浪过去，当湖面恢复平静，外界的景象重新出现在脚下的湖水中——扉间已经回过头，和所有人一起望着前方——木叶的第一位火影，千手柱间出现在了台上。
　　这应当是一幅载入史册的影像。
　　即便未来就像所有传说的后来一样，难免落入庸俗，但这一刻石破云开迸发出的光芒，是日后多厚重的岁月也碾不碎的辉煌。
　　缕射的日光中漂浮着飞尘，绿叶镶嵌着鳞鳞金光，这些景象映在明亮的湖水里，鲜明得几乎要刺痛双眼，一瞬间亘仿佛看见了由天与地组成的光辉宫殿开启，一个时代的君王登基加冕，新的画卷打开从此拥有看不完的曲线。
　　至少在这一刻，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是幸福的，并且相信未来会更好。
　　他们并不知道在五十多年后，也是在吉祥美好的六月里，将会发生多么悲惨的事——宇智波灭族。
　　在几十年前被柱间阻止、并且放下的屠刀，在几十年后重新被他的后人提起，并斩下。
　　直至今天，亘还能回忆起，温柔而悲伤地微笑着的美琴，就像是昨天才见到一样。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开手，让他们向前走，向远方走。这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原谅我...对不起，请原谅我...’
　　‘如果我能够更勇敢一点就好了，父母本应该挡在孩子跟前的，可我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我相信鼬，他是全心全意期望佐助能够得到幸福，也会为这个目的拼上性命…尽管他爱的方式有所不同，也许会让人觉得痛苦…这是我们的错，我们还没有让他学会怎么去爱，就已经知道如何被伤害...’
　　时至今日，他依然能感觉到从美琴那里流露出来的悲伤。那个时候，她应当是拼命控制着眼泪，不表现出悲伤，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因为不幸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人。
　　斑和柱间在今日所期待的美好的木叶，在未来成为了吞噬宇智波的噩梦。
　　那个噩梦，正倒映在湖水中。

　　从湖底泛起的血不断升起，越出水面，顺着空气攀升，将一切染成深红。明亮的太阳消失了，血红的月亮高悬天空，它的不祥冷光，连看一眼都会被灼痛。
　　在这一夜，宇智波的存在和未来，被刀锋般的月光彻底冻结。
　　意图谋反的人、一无所知的人、准备向村人挥动武器的屠夫、一心期待着新生命到来的少年...毫无抵抗地被卷入了死亡的漩涡，所有的人、物质、美丽的、丑陋的东西，都被毫不留情地碾为碎片。死亡在这个世界里打开了缝隙，宇智波从这条缝隙里消失了，所有的记忆，执着和愿望都成为了虚无，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所以，仇恨并没有结束，即便今天宇智波与千手站在一起，但人心是最脆弱易变之物，只要外界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摇摆不定，即便是推心置腹的好友也同样如此。”
　　斑踏着血水而来。随着他的脚步，血红的空间开始崩落，仿佛荒废多年的废墟簌簌倒塌，阳光照了进来。
　　亘依然半跪在水面上，在他的脚下，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战争正在历历映出。
　　‘柱间曾经对我说过，发生战争，是因为人和人不能互相理解，他渴望着有一天人与人之间能够毫无隔膜、心心相通。但所以，依靠互相理解来建立一个没有伤害的世界是不可能实现的，他所创造的，并非我渴望的世界。’
　　‘他期望能够以理解迎来和平，但人心虚无又缥缈，在这样的时候将前进的方向寄托于人心，真是天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所以才会产生矛盾，因为无法抑制的欲望，才会出现争夺，一切战争的开端正源于此。即便获得了和平，也不过是暂时的妥协，一旦得以积蓄，很快就会兴起另一场战争。’
　　斑凝视着这些景象，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另一个自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因为另一个自己的理想而勃勃跳动，那些在战斗中与刀锋一起落下的话语，正一一将自己日渐空茫的内心填满。
　　他弯下腰，掐住亘的下颌让他不得不抬起头，鲜血不断从一只眼睛里流出来，将半张脸染满血迹。
　　斑用手指替他抹去脸上的血痕，摩挲着另外一只已经完全失去光芒的眼睛，但在那些灰烬里，仍然有夜海磷火似的光辉在徐徐浮动。
　　“木叶是不可能迎来和平的，即便柱间和我对它如此期待，但人和人终究无法互相理解，人心也无法相通...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感到寂寞，这就生而为人的悲哀。”
　　亘点点头，又缓缓地摇头。
　　“所以...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如此的殚精竭虑，只不过是将那条会失败的路径提前告知，但在这个世界上通往真正和平的道路不计其数，他始终会走上另一条路。
　　斑放开了手。他并不期待得到答案，但就在化为泡沫的瞬间，他听到了亘的回答。刹那间，四周声音轰然抽去，无限远拓地荡开，再也听见任何的声响，只有那句话仿佛雾雨落下，覆满全身。
　　“因为，和斑的告别...只有一次就足够了...”
　　望着斑化作泡沫消失的地方，亘喃喃地说完。
　　第四次忍界大战尘埃落定后，他带着佐助前往山岳坟墓，为斑收敛尸身。虽然带土后来对斑的计划并未彻底执行，但为敛葬时也颇为认真。
　　当亘扒开掩盖住棺木的沙石，经历多年的掩埋，棺木的纹样依然隐隐若现，心脏突然无法控制地疼痛起来。
　　曾在梦中与他无数次相逢，以亲人的身份在那些凄寒的岁月里彼此安慰、低诉，共享新春的年酒...但醒来一切又是虚幻。斑的时间早已过去，回忆再怎么深刻，也抵不过时间的山海相隔，当他到达时，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这么多年的风暴雨虐，蝼蚁啃嚼，棺中的骨肉身躯是否还安然完好？当开启棺木，所见的会不会是一副无面无目、伤痕累累的身躯？
　　拔起棺钉，上棺嘎然翻开。亘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静着，藉着烛火的微光去看。
　　斑死于年老。
　　在终焉之谷一战后，他便隐遁北地，活在暗影之中，直到死于衰竭。这些亘早已在斑留下的记忆中看到，但当他取下覆盖在脸上的白帕，俯身看见棺中的尸身时，眼中突然涌满泪水。
　　这个当年被人称作战场修罗、作为宇智波一族头领称霸一时、又亲手挑起了席卷天下战争的宇智波斑，一旦身逝，样子也和寻常老人没有两样，干枯的脸上布满皱纹，不过是一具让人心酸的尸首。
　　这些情景如今再回忆起来，依然觉得心在阵痛。他竭力去做了那么多事，其实只是想站在悬崖边，等斑来的时候迎上去对他说：别往这里来，会掉下去。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