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榜单那些事》瓜栗

4、4

　　牛首山山腰。

　　木亭。

　　亭外疏风穿林，枝叶飒飒，牛叉老人立于亭中，双手背负，难得的高人之姿。

　　“你们师娘不忍来送别，武胜文智更是对这种事能躲则躲，所以今天只有为师我来为你们送行，为师该教的，都教给你们了，往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你们得依靠自己。”

　　牛叉老人回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跟前心爱的两个徒弟，眼神慈爱，却也复杂得让牛菀兮心生诧异。

　　“小四，为师知你对用刀一事颇有微词，但你要牢记昨晚为师跟你说的，切记，器者皆由人控制，是剑是刀，又有什么不同？背上那把短柄刀就此换下吧，你师娘这有把无极刀，今天就给你了，记得好生使用。”

　　“是，师父，还请师父替我向师娘转达谢意。”

　　“这个自然。小五，至于你，为师有一言，出门在外，凡事多问问你师兄，毕竟这牛首山里为人最溜滑溜滑的当属小四了。还有，你的药瓶别忘了带。”

　　无视一旁抗议的徐风清，牛菀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为师该交代的也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你们也该出发了，路途漫长，多加小心！”

　　牛菀兮二人对着牛叉老人郑重地施了一礼，而后运起轻功，向山下奔去。

　　“对了！”

　　牛叉老人一声大喊，惊起山里飞鸟无数。

　　“要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们，就书信一封告诉为师，为师帮你们出气！”

　　徐风清闻言，好看的眼睛笑弯成了月牙，他也提气朗声回答道：“好！”

　　待得不见了二人的身影，方从木亭后转出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来，牛叉老人一见她便殷勤地迎上前去。

　　原来这位就是牛叉老人的夫人，人称牛叉夫人。

　　“夫人夫人！怎么样？我刚刚的表现还行吧？哎呦！”

　　牛叉夫人波澜不惊地收回了掐着牛叉老人腰间软肉的手，略带嫌弃地嗔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好好一牛首山被你整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孩子们第一次出远门，你还不赶紧地多交代点，净在那摆姿势！我可告诉你，要是每月没有定期收到孩子们的消息，你也甭在山里待着了，给我亲自下山汇报消息！”

　　“是是是，夫人说得都对！我保证夫人你每月都能收到消息，哪怕是他们吃了什么，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你还贫！跟你说正经的。”牛叉夫人面露忧色：“羽尘我是没办法了，风清那孩子看似跟你似的没个正经样，实则聪明得很，估计没什么差错，问题是菀菀那孩子——”

　　牛叉老人闻言也肃了脸色，一把揽过夫人的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实在不行他们身后还有我们。再说了，现在他们翅膀也硬得差不多了，而且身为我的徒弟，江湖上那些个小打小闹肯定是不在话下，所以夫人你可以不用再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们那了，还是多看看我吧，我多好看。”

　　“少来！”

　　牛叉夫人用手推着牛叉老人的脸：“菀菀还不是被你们这作师父师兄的给带歪了的，看看那脸现在瘫成什么样，想当年菀菀还小的时候，她多爱笑，多可爱啊！”

　　“夫人！夫人！手下留情啊！”

　　以前，边看着屋里的话本，边听着下山归来的师兄们闲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繁华的城池，精雕细琢的楼宇，琳琅满目的货物，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定是热闹非凡，与牛首山下阡陌交通的牛首村有着天壤之别。

　　因而一下山，牛菀兮二人便直接取道离他们不大远，位于中原的艮州城，艮州最大的一座城镇。

　　待进得城来，现实也并没有让人失望。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门庭若市。

　　这是山外的景象，配得上艮州城，这中原明珠的称号。

　　边走边看间，徐风清笑得开怀，清隽温和的好看模样引得路上一众姑娘秋波暗送，乱了一池春水。

　　倏然，徐风清开口唤道：“阿菀。”

　　“什么？”

　　“之前穆大头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

　　牛菀兮闻弦音而知其意，颔首赞同道：“确实。虽然师父师娘也有为我们准备盘缠，但考虑到零用钱、物价等的话，果然还是不嫌钱多。”

　　说着，二人逛到了集市，牛菀兮心下好奇，便四下打量着，顺便支起耳朵听着周围的谈话，未过多时，她咂舌道：“跟我们牛首村比，这里的东西真是贵啊！”

　　“怕什么！按照穆大头的说法，那块木牌可是值一百两金！”徐风清环顾了下四周，拉着牛菀兮就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而去：“走！”

　　“去哪？”

　　“去验证下穆大头说的是不是实话！”

　　“天成钱庄？”牛菀兮仰头看了看眼前碧瓦朱檐的气派屋宇，疑惑地看向徐风清：“你是要现在就把钱取出来？取多少？”

　　“这个嘛——”徐风清吊足了人胃口，才悠悠道：“我也不知道，大概，随缘？”

　　牛菀兮：……

　　即使人来客往，可二人刚一进店门，就有钱庄伙计打扮的人迎上前来招呼道：“二位需要办什么事呢？”

　　徐风清也不说话，直接拿出木牌递给伙计，那伙计接过木牌，在仔仔细细地前后检查了一遍之后，脸上立马堆起了殷勤的笑容，态度也变得极为恭谨。

　　伙计双手捧着木牌，毕恭毕敬地还给徐风清，弯腰施礼道：“不知贵客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还请公子、小姐随小人移步后院。”

　　伙计所说的后院，其实就是钱庄专为贵客准备的一间间单独的厢房，这里不似前院的热闹，却幽静怡人，高台秀境，池亭繁花，有身着举止皆得体的仆役在其间来来往往，行动间却少有声响，见了牛菀兮二人，无不恭敬施礼，目不斜视，一看就知训练有素。

　　入得厢房，伙计无声退下，屋内另有一管家打扮的人热情迎出来，有两个仆役还顺带着捧出了两杯香茗。

　　牛菀兮不懂茶，但在二师兄牛文智的熏陶下，根据茶的香气色泽还是能辨上一二，譬如眼下手中的这杯茶，大抵是有些许的年份了。

　　有福不享是呆瓜，思及此，牛菀兮干脆坐在早已备好的木椅上，施施然开始观赏、喝茶、看戏，哦，不，是旁观师兄与这位钱庄管家交谈，就差在脸上写上“凡事找徐公子”的字样了。

　　“鄙人姓钱，两位贵客可以唤我钱总管。看两位面生，想必公子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艮州城的天成钱庄吧，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称我为徐公子便是。”

　　一旁的牛菀兮面无表情地看得乐呵，差点被口茶水呛住，看师兄那一脸的高深莫测还有一身的贵公子做派，不知他底细的还真容易被他这套给唬住。

　　徐风清习武之人，乃是眼明目聪，牛菀兮那点动静自然被他看在眼里，但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瞟了眼牛菀兮，便继续跟钱总管交谈：“早闻天成钱庄盛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不是！”钱总管微笑着，眼里却是毫不遮掩的骄傲与悦色：“天成钱庄可是被开国皇帝赐下了天下第一钱庄名号的，放眼全国，也只此天成钱庄一家！再者，我们艮州城这一家虽不是总部，却是全国的天成钱庄中拥有钱库最大的！”

　　徐风清及其捧场地拍了拍手，称赞道：“原来如此！中原果真卧虎藏龙，既有天下第一钱庄，又有如钱总管这样精明能干的管事，实乃国之幸事！”

　　“哪里哪里！徐公子过奖了！啊，还不知徐公子今日来我钱庄所为何事？”

　　“在此之前，我想请问钱总管，这块木牌是能换一百两金吧？”

　　“是的！”钱总管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看向木牌的神情恭敬无比：“只要有这块牌子，就是我们钱庄，不，是全国任何一家钱庄的座上客，贵客的任何要求只要是不触碰律法、在我们能力范围内的就一定会尽全力为您达成，要求也好，钱财也好，只要换算成货币后不超过总额一百两金，贵客就可随意。”

　　“有这块牌子的人多吗？”

　　“徐公子说的哪里话！这种牌子的数量是定好的，只有开国皇帝规定的几大家族才能够拥有。”

　　“既然如此——”徐风清双手一敲，爽快道：“这次请帮我取十两银钱吧。啊！顺便帮我换成五两银的跟五贯铜钱好了！”

　　一听这要求，钱总管有些傻眼了，他做钱庄的管事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取这种数额的，但真没见过贵客取这些银两的，谨慎起见，他开口道：“请让鄙人再确认一次，是总共十两银钱吗？是否还有其他要求？”

　　“没有了，就十两，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请徐公子稍候片刻，这就让人去取！”

　　在被人毕恭毕敬地送出钱庄后，牛菀兮依然是一头雾水，她搞不明白徐风清为什么就拿了十两银钱，明明他们并不缺这点钱，毕竟师父从他私房钱里抠出来给的盘缠都不止这个数了。

　　“当然是因为，我们都进去了，总不好空手出来，太多钱财在身上又不安全，我就干脆拿点零用的出来。”

　　天成钱庄门前，徐风清手摇折扇，身长玉立，气派如君如兰，却又翩然随意，霎时吸睛无数，引得众多姑娘夫人娇羞侧目，纷纷猜测这位又是哪家公子。

　　牛菀兮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恨不能把自己缩成条，藏到旁边树荫下，可会让她如意的就不是她师兄徐风清了。

　　“之前屋里的戏还可入眼？茶也挺不错的吧？”

　　“啊？”

　　还不待牛菀兮反应过来，徐风清忽然又牵起了她的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扬声道：“阿菀，接下来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

　　不好！牛菀兮快速地用余光扫视四周，果不其然，一众姑娘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那目光恨不能把她当场给吃了。

　　僵硬地调转回头，正对上徐风清的“青面獠牙”。

　　什么温柔，那都是骗人、骗人的啊，早知道就不表现的那么明显了，果然师兄的戏不是那么好看的，自己怎么就学不乖呢，牛菀兮内流满面，与一群女人为敌什么的真的好可怕，眼神真的会吃人，师娘救命！

　　“这次就这样先饶了你吧。”徐风清开恩般地道：“走吧！”

　　“诶？师兄？”

　　“问那么多小心变成老婆婆~”

　　“四！师！兄！”

　　“都说了叫我师兄！我还没死呢！”

　　打闹中的两人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之后，有道黑影也随着他们从钱庄疾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