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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章 道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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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酉时,扬州城外的一间酒舍。
大概是正巧赶上饭点的关系,这家算不上大的店铺硬是被挤出了个车水马龙的气势。看得出来店家为了缓解这种局面做出了不少努力,店铺外围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桌椅,然而依旧无济于事——客人离开的速度远远小于涌入的速度,这让店老板一筹莫展。不过看他眉眼间难以掩饰的笑意,想必也是痛并快乐着。
杨琴琴用手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不过就算他把自己的眼睫毛薅秃,等待他的也永远是这个悲剧的结果:座无虚席。
杨琴琴叹了口气,其实他并不擅长喝酒,说擅长都是抬举他,他连一盅都喝不了,沾酒就醉,人醉了还不是发酒疯,是直接瘫了,甭管是地震还是海啸,都不顶用。
今早他是被痛醒的,整个脑子就是一团浆糊,疼痛以太阳穴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痛过之后他开始流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他是第一次哭成这样,泪水模糊了视线,周围的一切都因为折射而扭曲变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他的眼泪就如同炮弹一般往下落,止都止不住。
杨琴琴想起一段在古书上看到的话:就算记忆会忘记,但是灵魂不会欺骗自己。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忘记了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但是,是什么事呢?
无人应答。
不过这个问题不会困扰杨琴琴太久,在不久的将来,他自己就知道答案了。只是目前的他没有一点头绪,偏偏他还无法无视这个问题,万般无奈之下,杨琴琴只得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喝酒,醉了不就完事了。常言道一醉解千愁,他今天也想试试这个理到底靠不靠谱。结果老天爷都要和他作对,平时只有零星几个客人的酒家突然客满,然后就剩来晚的杨琴琴一个人在外面干瞪眼。
杨琴琴不死心,他还没有放弃,于是他再次把店家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然后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空位。更准确点的说法是一条空板凳。
那是一张桌子的两条板凳之一,另一条板凳上坐了人,嗯,应该是个霸刀弟子。为啥说是应该呢,是因为那人并没有身穿霸刀校服,反而是一席青色长袍,腰间甚至还悬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杨琴琴觉得这块玉佩有点眼熟,但是他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快要临近腰际的黑色长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披在身后,细看还有一点幅度极小的天然卷。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庞,因为他此刻坐着的姿势刚刚好把整个背面留给了杨琴琴。
杨琴琴把那人大致归为霸刀弟子的原因是桌脚横着的一把武器,一把用麻色布条缠得严严实实的武器,从轮廓上看和傲霜刀所差无几。
“稀奇稀奇,这个点就没有坐位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杨琴琴抬头看了看天,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象,既没有奇珍异宝现世之像,又没有绝世美人。不管怎么说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一点都不合常理,但却偏偏又在情理之中。也许是店家折扣感人的之类的?杨琴琴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借口。
然后杨琴琴就一边嘀咕一边抬腿转向准备往扬州内城走。既然老天爷都不给他醉酒的机会,那就算了吧,他可还有正事要办。
看着杨琴琴离开的背影,一直在躲在屏风后面暗中观察的店小二也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因为杨琴琴前脚刚踏进酒舍,他的到来就立刻引起了店老板的注意,然后店老板神色一凛,略加思索,便唤来店小二,随后就向他下达了盯紧那个人的指令。
倒不是杨琴琴兜里揣着绝世秘籍或者什么稀世神器,也不是店小二和店老板有啥牛逼的隐藏身份,比如说某某某以诗词作为代号的神秘组织的刺客。原因简单的不得了,换做任何一个算命先生装扮的人过来,店家都得是这么个反应。而且杨琴琴还是从头武装到脚的那种,甚至手上都拿着一面幛幡,幡旗在轻风中自然而然地展开,上面印着四个黑色的花枝招展的大字——“鐵口直断”。
怎样!想不到吧!我可从来没说过杨琴琴是你们熟知的雪河琴爹,不过他的的确确是长歌门出身。
其实严格来讲杨琴琴这一身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算命打扮。为何要这么说呢,让我们梳理一遍就知道了。黑色的地主帽,黑色的墨镜,以及以黑色为主色调垂到腿部的大褂,如终指着这身装扮说杨琴琴是乌鸦精变的,说不定都有人信。外袍的边缘用青色丝线以蜀绣的手法勾勒,颇有些细看衣摆处还有印着青鸾的暗纹。对,这正是我们熟知的算命大仙的打扮,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杨琴琴没有扎大麻花辫,及腰长发随随便便搭在身后,让本来就格格不入的装束更加不伦不类。
当然了,这身行头肯定不会是出自杨琴琴的手笔,如果他真有这样的能力,现在这篇文就可以改名穿越之大唐盛世了。说起来也是巧,就在杨琴琴拜别他的那个以比师父,然后以外出游历实则跑路的理由溜之大吉的那个晚上,他在道路中央看到了这样一个包裹。
杨琴琴当时就愣住了,甚至还有种那玩意就是在等他到来的错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杨琴琴还是上前探了探,当他的手触碰到布料的瞬间,杨琴琴的脑海里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些东西的名字。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冒险心理作祟,杨琴琴脱掉起先的清白色长服,换上了包裹里叠好的服装。
后来杨琴琴还发现,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会对这身衣服感到奇怪,就好像冥冥之中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影响到他们的认知。发现这点之后杨琴琴心里最后一点担心也消失殆尽,因为他清楚地明白有如此手笔的人,不屑于对他下套。
介绍完杨琴琴这身行头的来历,让我们再次把视线放回正在进行的故事里。
杨琴琴进入扬州城内时天色已经暗了不少,为了避免露宿街头这个最糟糕的结局,他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地寻找落脚的地方。
然后当杨琴琴第一脚踏进客栈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店小二瞬间就变了脸色。世俗之人,对于鬼神或者死亡总是敬而远之。杨琴琴早就见惯不怪,在跟他那狗比师父学艺的那段日子里,同样的事情不说多了,百十次还是有的。而且虽然杨琴琴嘴上狗比师父喊的顺溜,他内心还是相当敬重那个人的。其实就为何会和那人搭上关系这一问题上,他曾经问过自己。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他和他师尊身上的气质有一丝丝相似,都是‘癫狂’,而这癫狂的背后,他们都有某种他一边逃避却又不停追逐的东西。
前面提到过杨琴琴乃是长歌门出身,本就聪明伶俐,况且他还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在跟常易厮混那段日子,风水知识杨琴琴没学到多少,嘴皮子功夫倒是学了个淋漓尽致。
店小二还没来得及开口,杨琴琴就是一通狂吹,夸张点的说辞就是吹得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把店小二忽悠的那是听风就是雨,一口一个大仙好,大仙您这边请。于是杨琴琴不仅顺顺利利地解决了住宿问题,还在店小二神圣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带走一条板凳供摆摊所用。
杨琴琴选的地方离客栈不远,拐个弯再步行不到一百米的位置。本来客栈的位置就在城中心,入夜之后就更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的人群没有让杨琴琴觉得吵闹或者烦杂不堪,他反而有点享受这样的嘈杂。也不是说他是自虐狂人,每天都能结识新的面孔,与不同的人邂逅这件事,比起封闭在相知山庄,在杨琴琴心里好上一千倍不止。
杨琴琴在外面疯长歌门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怎奈何不论是他还是他师尊他们都不想去惹事,所以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杨琴琴也没有用长歌弟子的身份牟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