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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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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康东清年间,皇帝暴政,哀嚎遍地,民不聊生,遂各地农民群起而攻之,却终于皇城外败于御林军之下。
三十六年冬,镇守于燕歌城的定远侯帝隆率部下“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里通外合,直捣黄龙,将暴君诛杀于御驾之上。
次年,帝隆改国号为南乾,定都北隅,定年号为北川,定其师从门派临昀阁为国派,封其座下镇北将军越宗以南王身份,自此越家成为南乾王朝唯一的外姓王室。
北川二十九年夏,江湖动乱。
一众门派于燕歌城展开了长达一年的战役,战况惨烈以至“血流漂杵”。
后人因此常于闲茶饭后于茶肆说书人口中听闻当初那等盛状。
北川四十七年,乾武帝帝隆驾崩于正殿,时年七十有六。
南王越宗将王位传与其嫡长子——世子越钺,同年离京。
其后太子帝顷即位,改年号临和;南王越钺遵父命辅佐新帝至见南乾盛世。
自此,南乾天下太平,百姓安于其身;街巷上热闹非凡,茶肆客栈交错并列于其间,袅袅茶香伴着饭菜的香味在空气里缠绕氤氲。
“听说啊,那魔头于燕歌城一役后便不知所踪,无人寻见他的去处。”
说书人抚着手里的折扇,立于台上,讲述着先皇在世时的那场著名的战役。
“哎,那魔头竟然不是死了。”
“但是无人寻见与死又有甚么太大的区别呢?”
“是啊是啊,无人寻见便不就是死了么?”
“非也非也,死了就仅仅是死了,而寻不见就说明还有再出现的可能性。”
“那岂不是江湖上还不得太平么?”
“啊那不就是日后还有可能会有如同燕歌城一役的战役发生么?”
“……”
瞧见已然勾起台下人的兴趣,说书人一合扇子,微微勾着唇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哎?怎么就到这里了呢?”
“就是就是,一个故事要讲完的嘛。”
“别急着走啊,哎哎哎……”
……
越宁坐在二楼倚着栏杆的隔间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大堂里地说书人以及那些听书地茶客们捧着茶盏悠悠地品着茶,淡淡的茶香在不大的隔间里氤氲开来。
轻笑一声,果然,世间所有的说书人皆是一个德行,总想得到下面的人的附和呢。不过就着他前面的那段话,大抵他所言的事情也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出来的改编版罢,与真实的事实还尚且相差很远很远。
都说三人成虎,谁知道是真还是假呢……
“笛公子,茶盏给您放这边了,若还有甚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小的。”
略微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递给店小二。
“谢过笛公子。”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顺着越宁的目光也望向了楼下那个说书人,“这位说书人是前些日子才来茶肆的,他说书不收钱,就仅仅只是自己说与他人,换得些许乐趣罢,唯独奇怪的一点是,他每次说这个故事讲到这里就再也不讲下去了,也不知是故意卖关子还是真正忘记了故事结局罢。”
“一直都是不说下去的么……”
“笛公子可还有甚么吩咐么?”听闻他喃喃自语,小二忙询问道。
“无甚,下去罢。若是有事,再传唤你。”
“好嘞!”
小二走后,越宁转头看向楼下,果真见到那人不再说些甚么,无论周遭的茶客怎么催促、怎么询问、怎么猜测,他依旧是在摇头晃脑地,一句话也不说。
似是看到了什么,越宁微微眯了眯眼,低低地笑了一声,端起一旁的茶盏,掀开盖子,雪茗悠然的清香瞬间向四周散开;轻轻抿一口,带有雪山略微寒冷的气息从舌尖一下子遍布了全身,甚是舒爽。
所谓雪茗,顾名思义,是种植在雪山上的茶茗、茶叶。雪山是极为寒冷之地,故而生长在其上的植物也甚为稀少,因而雪茗往往在民间炒到几百两甚至几千两的价位。一向嘴刁的笛公子,纵使再怎么不问红尘,依旧对这凡尘俗物甚是念念不忘。
“雪茗?笛公子真是好兴致。”
侧了侧头,虽未见着那说话之人,越宁依旧不急不慢地品完最后一口香茗,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慌,就好似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茶盏:“阁下不也是好兴致,为何不愿以真面目面对不才在下?”
“若是有缘,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再说了笛公子不也已经猜到了不猜在下会出现吗?”那人答非所问,声音中似乎透出一些蛊惑的意味,“只是,在下看来,笛公子似乎对那说书人一向不说出结局这件事更感兴趣罢?”
“难得被人猜中心理。说吧,可是需要什么条件?杀人越货这类事在下一向拒绝接受。”
“哈哈,笛公子可真是名不虚传地向正呢!放心,与杀人越货这类事相差甚远呢,要知道到底有什么,阁下可以去询问那说书人呢。”
“说书人么?”越宁思虑了片刻,似乎觉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似是答应下来。
“有缘再会呢,笛公子。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猖狂地笑着,缓缓淡在屋中。
拾起置在桌上的折扇,留下几块碎银,越宁推开窗户,运起轻功悄悄地跃了出去。
片刻后,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打着扇子,从茶肆的正门缓缓走了进来。一时间,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高雅气质吸引了那些还缠着说书人问东问西的茶客们的目光;人人都试图从他用折扇挡着的脸上看出写什么,但事实证明,依旧无果,毕竟那人挡着的脸上还做了二手准备——半张足以遮住面部特征的面具。
这人便是刚刚溜出去的越宁。
只是时间仓促,身上的衣服还未曾更换便又赶了过来。
“哎哎哎,你可别走啊,我有这么吓人么… …”
看着眼前茶客们的目光被越宁吸引,说书人不再摇头晃脑四处张望,赶忙急吼吼地收拾东西,试图悄悄从后门溜走;但世事总是这么不遂人意,眼尖的越宁瞬间移动到他面前,拉住了他行囊的一个角。
“他还没讲完呢,怎么就要走啊?”
“听说他好像次次都不讲完这个故事诶……”
“不讲完?莫不是忘记了结局?”
“……”
或许是越宁抓的位置太好了罢,若是那说书人往前或是试图逃走,他那行囊便会轻轻松松地散开,里面的东西也会随着落下来,故而二人皆是默默不语地站在人群当中。
虽说不语,但是擒着别人行囊的越宁却依旧有空闲摇着他那把扇子,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笛……公子……?唔……”
越宁闻言瞳孔突然放大,遂即一伸手拐了说书人就跑,留着后面一群茶客傻傻地愣在那儿。
也并非因为自己名号难以被人听闻,只是……
他名号得以远传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小心行事罢了。
一路行了很远,直至越宁觉着那群人应是追不上找不到的地方,他方才把那说书人放下来。
“果真是笛公子。”说书人勾了勾唇角。方才被越宁拉着一路使着轻功跳过来,他似乎一点儿也不觉着累,气也不见着他喘上一口。
“感情你其实根本没看出我?”越宁眯了眯眼睛,微微透露出一些危险的气息。
“人人都说笛公子喜穿白衣,喜在腰间别一支玉笛,喜用折扇。公子除却面具皆中,故在下这般猜测。想来……”
看来本来应该换衣服的,越宁有些不满的想着。
“还忘了感谢笛公子的‘救命之恩’呢,”那人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之意还是甚么,“在下奕眠,在此谢过笛公子。”
“奕轻舟?!”闻言,越宁略微有点惊讶。
奕眠是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纵使他这个不问世事的人也不可避免地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迹。
奕眠此人,武功路数奇特,无人知道他师从何人、也无人知道他是何门派。
虽身法高妙,但却一直试图做一个混吃等喝的无用之人,只想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故而纵使各大门派有心拉拢他,却无人成功罢。不想他居然去做了说书人?真是让人颇感意外呢!
也许是因为他经常不以真实面目示人,故而没有多少人能够认出在各大茶肆频繁现身的他罢了。
至于他的真实面貌,众人有诸多猜测——有人道其习得的武功路数是歪门邪道、以其容貌换取绝世武功,也有人道其因邺城一役里面部受损、以至于不敢以毁得尽失的容貌示人……
说起邺城一役,未曾参与其间的越宁在每日去往茶肆喝茶时听了个大概——虽说其间总是有那么多不真实、说书人主观情感在其间,但是终归还是有其可以相信之处的罢了。
只不过,若是刨去那些个刻意夸张的部分,那大抵剩下来的就只是……
那次战役很是惨烈罢。
“正是不才在下。”奕眠微微一躬,朝他抱了抱拳,“想来笛公子寻我怕也是为了方才那个未曾讲完的故事罢。”
越宁皱了皱眉头——怎得最近他的心思都如此容易被看穿?
“其实我也不清楚最后结局是什么。那位… …魔……仁兄诚然是在燕歌城一役之后不见踪影,此后无人再见过他。”
“……不,说起来他理应‘见过’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