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去[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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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长安
四月份的长安，四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各种的酒肆又重新挂起了新的招牌，什么“杏花村”，“一碗醉”……穿着亮色春衫的歌姬舞娘们或是在阁楼上低吟浅唱，或是翩翩起舞，带来阵阵胭脂的香气。
谁也不知道，那个让他们平安至今的年轻帝王，如今正躺在九重宫禁中，一身修为尽废，就如同他们不知道哪处民宅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一样。人人都只关注着自己的人生，浮生长恨欢愉少啊！至于你是君主还是平民，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除了在史书上多留一笔、人们口中称赞两声之外，又有什么用呢？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前赴后继的去做着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或许为了那一句虚无缥缈的“好人好报”，但是每天做好事的人那么多，天道怎么会全都看见呢？所以哪怕是拯救了苍生的大功德，也不会多活几天。
清和漫步在长安的街道上，说实话，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过长安了。这里寄托了自己许多或是悲伤，或是绝望的记忆。而这一次自己前来，又要面对着自己徒儿和自己之间别离。清和不由得有些苦笑：长安这地方，果然和自己八字犯冲！
由于自己的旧伤复发，加之修真界的各种琐事，清和自夷则那日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后来的丹药也是托付自己那只不靠谱的肥鹤送的，所以在心里，清和的心中始终保持着夷则那日离开时的样子：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风采卓绝，玉树临风。可是当他看见半躺在床上的人的时候，清和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几乎停住了跳动。
夷则看见清和进来，也是一愣。条件反射性的想要站起来，但是刚刚一动身子，就牵连出一连串的咳嗽。清和赶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夷则的身子，另一只手扣住了夷则的脉门，细细输入了些灵力。
看着夷则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清和才松开了自己的手，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夷则先开口了：“师尊怎么来了？旧伤怎么样了？”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清和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色，但还是强行压了下去：“老毛病了，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夷则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朝中事务繁重，一个没留神，让师尊担心了。”
“……”清和心疼的要命，但是却也不忍心对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你好好休养吧，这一段时间我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为止！”
谁都知道，“好起来”不过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妄念，但是两人谁也没有戳破，夷则笑着点头：“好啊，那这一段时间，麻烦师尊了。”
清和让夷则躺在了自己的腿上，伸出手轻轻的给夷则理了理他微微凌乱的长发，低低地叹了口气。夷则笑了笑，伸手拉住了清和的手。他本就气血不足，看到清和之后又强打起精神，很快就撑不住了。于是夷则就顺着这个姿势，任由自己坠入了梦乡。
自从他登基的那一天开始，夷则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并不是说他噩梦连连，而是因为有些时候根本就没时间睡觉。也许是清和在旁边，他潜意识里非常放心的原因，这一睡便睡到了掌灯。
清和依旧是那个坐姿没有改变，正在低头定定的看着他。眼神之中的深邃，仿佛是自他睡着开始，就没有变过一般。夷则猛地睁眼，正好对上清和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愣。
清和率先移开了目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夷则的脸色比睡觉前好了许多，这让清和微微放下了心。
夷则看出了清和的尴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他轻轻的从清和身上撑起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清和看了看外面的天：“戌时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夷则本想说自己没胃口，吃不下去什么，但是又害怕清和担心，只好点点头。清和站起身，从一旁的小火炉上取下了一碗汤，自己吹了吹，递给了夷则：“喝点汤吧，我知道你吃不下去什么。”
“……”夷则没想到，自己那个一向神经大条的师父，现在居然连这些事情都可以想到，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酸。只能沉默不语的喝了一口。
汤的味道很好，依稀还是夷则小时候喝过的味道。自从献祭之后，夷则的身体就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导致一连串的反应，所以日子久了，基本上是什么东西都不敢乱吃，每天清淡的要命，乍一尝到这种熟悉的味道，简直令夷则有了落泪的冲动。
喝完了汤，夷则坐在床上，看着清和在一旁收拾东西，忽然靠口问道：“师尊，虽然知道问了这个问题会让师尊不舒服，但是弟子还是想问问：若是弟子真的无福，有一日先您而去的话，您……”
清和猛地顿住了，他就这站在桌子旁边收拾东西的姿势，站了许久，然后才回过头，看着夷则，勉强笑了笑：“你想为师会如何？”
夷则：“师尊一向是深明大义，弟子希望师尊莫要太过悲伤，还是潜心修行，忘了弟子吧！”
清和沉默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夷则，不可能的。你是为师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徒弟，更是最令为师骄傲的一个徒弟。若是……你觉得该如何才能忘掉？”
夷则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低喃了一句：“师尊……”
清和笑了，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莫名的，心中划过了足以将他整个人都冻成冰的悲凉。每个人都说他有着千里挑一的灵根与天赋，可是却也有着根深蒂固的执念和割舍不下的羁绊，其实那不过是因为他失去了太多，所以才会看重眼前的。
他的一生都是在失去中度过的，亲人、朋友、徒弟……都说飞升不能有这么多红尘中的牵挂，可是若真是无牵无挂，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世人皆言我执念深重，其实我不过是对于我在乎的付出了全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去[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