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最爱管闲事》刘瀛

3、荆府之困

　　清晨，千刹已将行头在市集一颗红鸾树下摆放妥当，静等客人上门，常青一如既往默默守在她后面，一副生人熟人皆勿近的样子。正当千刹以为又要苦守一天无人问津的时候，却破天荒的开了张，来的是位彪悍的大汉，大汉嗓门极大，一开口，千刹直觉得耳膜震得难受。“看你这丫头贼不靠谱，说说吧，看出啥了？”
　　千刹故作高深的摸摸下巴，好似真在仔细观察大汉的面像，并没有人看见，一束细如丝线的光晕从千刹藏于袖子中的右手探入大汉的小腿中又瞬间缩回。千刹哈哈一笑：“这位大哥，我看你这眉尾粗壮，眼袋深黑，杀孽很重，头顶有黑气，应该是被人破坏了姻缘。”
　　大汉闻言，大吃一惊，方才嚣张的气焰转瞬即逝，道“小道姑说的没错，我祖上三代都是做杀猪行当，我入行三十年，杀的猪没有一万也有五千。而且我老婆确实前个月回了娘家就音信全无。”
　　“其实杀猪倒也没什么，即便有损阴德，也不过是入地府后多挨些板子，可难办的是，你杀的猪里有一只来头不小。”那大汉本就被要多挨板子吓得发冷，此时听到还有更难办的直觉得更加害怕，“什么来头。”千刹摇摇头，“具体是谁不能说与你听，你只需知道是位下凡历劫的神仙，人家历到一半就被你送回去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啊。”
　　“啊？那咋办？”
　　“大哥不必担心，你只需连续二十一日夜里子时朝东南方向跪下忏悔，再加上我替你念叨念叨他，这神仙一定会原谅你的。”大汉闻言连连点头：“我一定跪足二十一日。”众人一看千刹果真有些本事，心下好奇，一股脑都拥了上来，差点撞到了千刹面前的桌子，幸亏常青眼疾手快，一手扶起桌子，一手横刀防止众人上前挤到千刹。“大家不要急嘛，一个一个来。”千刹话音刚落，面前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还自动在中间分出了一条小道，千刹诧异的看向来人，只见是个着灰衣的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宇之间看似亲切却却还带着点说不出的狠劲，他身后跟着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荆家的表少爷荆冠梁怎么也来这了？”常青转头对着千刹动了动嘴唇，却没出声，“窗外。”千刹瞬间想起昨夜听她墙角的那人，估计就是这二人中的一个了。
　　灰衣男子带着宽厚的笑容望向千刹，道：“不知荆某可有幸请姑娘算上一挂。”千刹道，“当然可以，只是荆公子这样可就是加塞，要多收钱。”灰衣男子闻言，直接将荷包放于桌上，那荷包鼓鼓囊囊，一看就是放着不少银两。千刹却一改财迷本色，把荷包往外推了推，“公子求得东西，用这点钱可是买不到的。”
　　“哦？”荆冠梁扬起眉毛，“姑娘知道我求什么。？”
　　“公子是在求安，可对。”荆冠梁向前探了探身子，直盯着千刹的眼睛，声音有些阴凉：“那我要为这安字花多少钱？”千刹笑嘻嘻的和他凑得更近，“公子如果真有心，傍晚宅中等我，我会把价格带给你。”荆冠梁眯起双眼沉默了一会，随即道；“好，静候姑娘。”说罢便带着仆人从容离开。众人一看连荆家的表少爷也来这里算卦，更加激动的向前涌来。千刹微笑着一位位接待，送走的客人也都是连声道谢，终于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千刹伸了个懒腰，看向荆冠梁走后一直面色不善的常青。
　　“常青，来大买卖了，怎么还臭着脸。”
　　“荆冠梁绝非善类。”
　　“墨城荆家，九国最大的首饰商，天下金银铜铁矿，光他们一家就握着九成，这样一个财主家的掌门人，怎么可能是善类。哦对了，你打听到荆家老太爷和夫人是怎么死的来着？”
　　“出门经商，马匹受惊，摔死了。”
　　千刹一挑眉，“对了，摔死的，也不知道生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竟落了个不得好死。”说罢将头转向常青，表情有些做作：“常青，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傍晚去她家。”
　　常青：“你想蹭饭。”
　　千刹大笑几声，不住点头：“知我者，唯你尔。”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路说着到了荆府，其实说话的只有千刹。
　　“真不错，这宅子的风水真不错，门面也敞亮，难怪荆家生意可以长盛不衰，阳气如此鼎盛。”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看见千刹站在门口，极为老道的评价荆家风水，断定是表少爷嘱咐过的客人，急忙小跑上前迎接，“可是千刹女公子？”千刹刚想回他，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虽然这身分只是个江湖算命的，但也不能掉价，于是她仰起脸，干咳两声，那意思是让常青替她答，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常青讲话，千刹有些急，狠狠瞥了一眼常青，常青这才理解了她的意思，，“是她。”又干又冷的两个字险些让千刹气吐血。
　　那家丁觉得这两人颇为奇怪，却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得讪笑，“您里边请，表少爷正等您呢。”千刹跟着家丁进了荆宅，边走边小声抱怨常青，“作为护法你怎么一点也不敬业，刚刚给你机会表现，怎么一点面子不给我？还是她，是她!你应该说，没错，这就是天下第一算命师，千刹女公子。临了再大喝一声，还不引路？记住了没。”
　　常青“。。。记住了。”那语气别提多无奈。
　　千刹还想再说，却见迎面走来一身着华服的少年，约莫及冠之龄，少年见到千刹，先是一愣，而后秀气的脸上浮现极为厌恶的神情，好像看到了什么腌臜之物。那家丁看到少年，深深地弯下腰，嘴里还喊着“二公子。”
　　千刹明了，这就是荆府二公子，荆义。荆义连看都不再看他们，直接走了。家丁见自家主子这般行事，颇为无奈的对千刹解释：“女公子莫要见怪，二公子从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家主和夫人死后就变了心性，对谁都极不客气。”千刹假笑一下，敷衍道：“无碍。”三人走了一会，停在一阁楼前，家丁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千刹作势要进去，却被常青拉住衣袖，“我在门外候着。”千刹点点头，她知道常青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查探荆府的情况，不禁心中感慨，常青有时机灵得很，有时候却，哎！
　　千刹一进门，满屋子的书架映入眼帘，竟是个藏书阁。荆冠梁此时端正地坐在桌子前，手里捧着一本书，见千刹进来，嘴角一挑，“姑娘这边坐。”说罢倒了一杯茶，放到对面桌边。
　　“表少爷其实不用这么客气，在下区区一个江湖术士，怎能得表少爷如此礼遇。”
　　“区区一个江湖术士？姑娘一个月前送到荆府的无名信上可不是这么写的。持聚阳钵者可解荆府之困，是出自姑娘之手吧？”
　　千刹看着荆冠梁那张城府极深的脸，觉得乏味至极，索性不端着了。“是我写的，虚张声势罢了，表少爷莫怪，都是跑江湖的做点小本买卖，您也知道，自二十年前吴明两家的事，世人对骟术多有误解，实在是生意难做。有本事的骟术先生所剩无几，剩下的也害怕成为众矢之的早改行了，千刹想要勉强糊口还得靠着像您这样的大主顾。”
　　“那荆府之事，姑娘有何高见？”荆冠梁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眼睛审视着千刹。
　　“外界传闻，是老太爷和夫人的冤魂在府里作祟，荆府才会接二连三出事，据说死了不少人，而且死状极惨，都是开颅而死，死的人呢都是表少爷您的心腹，众人难免揣摩是您害死了自己的舅舅舅母。”千刹抬眼看向荆冠梁，后者端茶杯的手极为稳当，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千刹接着说：“老太爷和夫人是怎么死的我无权过问，荆府的事无非就是鬼怪作怪，奇技淫巧我在行，其余的只能表少爷解决了。事成之后，您为我准备一千两银子即可。”
　　“千刹姑娘可知道在你之前来的两个骟术师傅现在在哪吗？”荆冠梁看她说的如此轻松，不禁担心这女子是不知天高地厚，有点小本事就出来招摇撞骗的货色。
　　“左不过阳间阴间两个去处，有何可问？您今日让那杀猪的来算卦，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几斤几两吗？”
　　荆冠梁似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唤了一声“何叔，带千刹姑娘去她的住处吧。”上午见到的中年男子应声而出，千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是躲到了什么地方，大概就等着千刹露出点狼子野心然后一刀子捅过来。想到这，千刹只好老老实实跟着何叔往宅子更深处走，荆冠梁没有问她的意见直接把她留在府里，是根本没给她推辞的机会。不过这也好，荆府宽敞舒适，怎么也比客栈强百倍。
　　“不知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的公子呢。”何叔心细，一下子发现常青自始至终没有露面，面带怀疑地看着千刹。
　　“你说常青啊，他猪肘子吃多了，闹肚子。”
　　“常公子怕是会迷路。”何叔停下脚步，似是一定要看到常青才肯罢休。
　　千刹正有些发愁该如何说，就看见常青从他们来时那条小路走来，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他的黑衣黑发融在夜色里分不出边际，只能看见头上的红色绑绳因为主人极快的步伐向后飘去，常青本来垂着眼睑专注走路，一抬头看见千刹正望着自己，紧绷的神情瞬间缓和，眼里满乘着温柔，他唤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