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情人》皮卡啾

2、02、交集

　　莫宁躺在了地上，梁雪冲了过去。

　　她往地上一跪，浑身都在发抖。

　　想要抱他，又怕动了他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双手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打了120 ，梁雪都不知道自己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反正挂断后，她只能看到自己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砸在莫宁的额头和脸上，混着他脸上的血一起流下去。

　　“莫宁……莫宁……”

　　她哆哆嗦嗦地喊着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冷。

　　学校里的门卫跑了过来，卖烤红薯的大爷也跑了过来，还有对面开店的一些个人也跟着围了过来，不过离得有些远，杂七杂八稀稀拉拉的人声就这么慢慢慢慢地响起。

　　“咳、咳咳，梁老师……”莫宁费力地睁开眼，看她。

　　她心一抖，忙说道：“我在，我在，梁老师在。”声音抖得可怕。

　　地上一摊的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开来的。

　　莫宁小小的身体就躺在这片鲜艳刺目的血水里，洁白的雪花飘下来，盖都盖不住。

　　莫宁还想朝她笑，他说：“梁、梁老师，下、下雪啦。”

　　泪水模糊了梁雪的眼睛，她快要看不清他的样子了。于是她用力使劲地眨了眨，努力也尝试去回给他一个笑脸。

　　她说：“老师看见了，老师看见了。”

　　莫宁一直在咳嗽，梁雪想叫他不要说话了。可他却摇了摇头：“我还想跟您说说话，梁老师，我怕我不说等下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不！”梁雪猛地抿着嘴，克制着自己不能哭给莫宁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老师陪你一起去医院，医生给你看了就好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喃喃重复这句话，像是说给莫宁听，又像是再说给自己听。

　　莫宁动了动嘴角，似乎还想笑。

　　他说：“梁老师，我喜欢雪，因为梁老师的名字里也有个雪。”

　　他说：“梁老师，你能不能抱抱我，我有一点冷。”

　　梁雪颤颤巍巍伸出手，把他抱到了怀里。

　　莫宁露出安心的笑。

　　他说：“梁老师，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要是你是我妈妈就好了，你肯定不会不要我，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对？”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梁雪紧咬着嘴摇头。

　　他又说：“梁老师，对不起啊，今天晚上的家庭作业我可能完成不了啦。我有一点困，想要睡觉啦……”

　　“不！莫宁，不要睡，不要睡，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可是怀里的孩子再也没理她，那双清澈好看的桃花眼慢慢合起来，闭上了，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梁雪的心一揪，茫然间就觉得自己生命里正在失去着什么。

　　她抱着小小的莫宁，跪坐在一片血红残忍里，头顶洁白的雪花越下越大，怀里的小人却越来越冷。

　　梁雪终于承受不住，再度发出一声犀利的叫喊。

　　“莫——宁——！！！”

　　刺破了黑暗的长夜。

　　没有什么是黑暗掩盖不了的。

　　除了光明。

　　==

　　救护车来了，又走。

　　莫宁却永远地走了。

　　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那辆黄色的跑车仍旧安安静静停在那里，没有一丝动作。

　　后来又开来了好几辆高级的车辆，在这里安静偏远的小学门口，一下子停满了各种昂贵低调的豪车。

　　那些个看热闹的人都被一群黑衣打扮的男人给无形中逼退回了个自己的家里，不敢出来，但却打开了门窗，接着往这边看。

　　莫宁的爸爸从最后那辆黑色轿车里踉踉跄跄地走下来，目光寻找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梁雪这里，然后笔直地跑过来。

　　他在一米开外站定，长大了嘴巴无声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白的雪，红的血。

　　鲜明的对比，那么刺目。

　　梁雪已经哭到无力，她觉得自己无脸面对莫宁的爸爸。

　　那个本就沧桑的男人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他一步一步，弯着膝盖，朝梁雪走来，轻轻跪在地上，颤抖着缓缓伸出手，靠近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那个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孩子。

　　那个他从来没有照顾好的孩子。

　　他的孩子。

　　“对不起……”梁雪咬着唇低着头说。

　　良久良久，她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不关你的事，梁老师。”

　　梁雪慢慢抬起头。

　　莫宁的爸爸抱着孩子慢慢站起来，悲伤在他的脸上晕染开来，他却对着她缓缓扯开一个笑。
　　透着无尽的凄凉与悲伤。

　　“我带孩子回去了，梁老师，再见。”

　　梁雪想要跟过去，却听到男人背对着她说了句：“不要跟过来。”

　　她怔怔然停住脚，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里，冻得通红，却忘了收回。

　　那个曾经最爱醉酒的男人，那个总是嚷嚷着“有我一顿就有他一顿”的男人，终于再一次被老天爷击垮了脊梁，佝偻着背影，一步一步慢慢离去。

　　梁雪空洞地看着他远离，茫然失措地站着。

　　天地寂静，好像在此刻都与她无关了。

　　不，还有与她有关的。

　　她唰地偏头看向前方，那辆肇事跑车依然静静停在那里，没有动过。

　　她几乎是立刻地就朝那辆黄色跑车跑了过去，出乎任何人预料的，唰一下拉开了车门。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车里坐着的人明显被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

　　“你这个凶手！”梁雪大叫，拉着扯着地就要把他拽出来。

　　可男人抵死不从，一边推她一边往车里缩。

　　“松开，松手，神经病吧你这个疯女人！”他也跟着大叫。

　　“你撞死了人！你是凶手！你给我出来！我要报警！我要告诉警察，你喝了唔……”一只手伸了过来，捂住了梁雪的嘴。

　　车里的人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眼睛亮了起来。

　　“哥！”

　　傅宁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车里的人立马不说话了，缩了脖子，赶紧把车门关起来，这回知道上了锁。

　　梁雪被身后的人捂着嘴巴控制着带离了开。

　　“他已经报警自首了，我们会配合警察调查的，梁……老师？”他似乎不确定这么称呼梁雪对不对，但他刚刚站一边，有听到那个孩子的爸爸似乎是这么称呼梁雪的。

　　“你能不能保持安静，不要打扰警方办案？”

　　梁雪奋力摇了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滴落在傅宁琛的手背上，虎口上。

　　她怎么保持安静？她要告诉警察，是车里的这个人开车撞了人，他还喝了酒，他酒驾！

　　傅宁琛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

　　“既然你不配合的话，那我只好冒犯了。”

　　梁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嘴不放，可他另一只手还禁锢着她的身体，紧紧的，让她不能动弹。

　　那边还有他的人不知道在和警察说着些什么，那些警察也只是往这里看了看，就没有过来了。后来甚至就这么走了。

　　梁雪着急地瞪大眼，想喊他们等一下。车里面的人分明喝了不少酒，难道都不用查看一下他是酗酒驾驶还是醉酒驾驶的吗？

　　可是背后这个人捂得她嘴紧紧的，她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急得快哭了，于是死命去咬这个人的手。

　　可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咬对于傅宁琛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非但不疼，还搅得他心里跟着痒了下。

　　傅宁琛心里一动，低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