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豆腐四宝

35、三十五 心意

　　杨念棠与付媛荷实话实说了。
　　虽然付媛荷是羞恼杨念棠的隐瞒狠狠打了她好几下，还挺疼的，可仍旧原谅了她。付宇平只当正在浓情蜜意的一双人闹别扭又和好也没有再过问。两人私下拜了姐妹，因着相熟的关系，杨念棠偶尔走镖结束会陪付媛荷去少林上香礼佛，暗地里则是继续完成顾卿冥留下的事。
　　杨念棠很喜欢像妹妹一样的付媛荷，小荷天真率直常让杨念棠想起归棹，现在手头上的事已有眉目，她自然是不敢告诉暴脾气的归棹，估计小丫头因为她失踪正在恼怒，她生怕一冲动再出意外。杨念棠更不敢告诉叶疏雨，只因有人曾给她送过一封未署名的信，要她远离叶疏雨，断了跟他的一切联系。杨念棠一直在推敲，这封信到底是威胁还是提醒？恰好付媛荷约了她上元节放灯，她就想寻个机会去少林，把东西取出一并交到恶人谷让雪魔处置。
　　小荷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杨念棠也挺开心的。之前在天道轩一直东奔西跑的忙碌，后来又顺着线索查内鬼根本没机会好好玩儿，眼下却有个极好的机会。黄昏时刻街上观灯的人也出来不少，杨念棠见小荷吵着要去买灯放到河里，叮嘱小心些就让侍从陪伴着去了，她则闲逛到面具摊子前。
　　花里胡哨的架子最上面挂了一个猫头模样的半脸面具，脸颊两旁还各系了一个铃铛，只是那眉眼弯弯刻的像只狐狸。杨念棠伸手取下，比划比划便戴上试试还能不能看清路，听着小贩说的天花乱坠想让她买下就伸手要揭了去，猛然察觉有人站在她的身后唬了一跳，望过去心里咯噔一下，眼前这身着黄衣的少年神情专注，手套擦着她的脸摘下了面具。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色彩斑斓的花灯丝毫比不上眼前人的容颜，叶疏雨眼眸透露着欣喜与忧伤轻轻对杨念棠说：“好久不见。”

　　上元节酒肆里有点冷清，博士只在柜台点了盏油灯就趴着打盹儿，厅堂昏暗不清，最角落的一张桌旁，叶疏雨跟杨念棠安静的坐了良久。
　　杨念棠摸摸面前的海棠花形瓷碗，原本温热的酒已冰凉，看叶疏雨仍一碗接一碗饮下，她忍不住说：“别喝了，天气寒凉，再喝对你身子不好。”
　　叶疏雨没有听，杨念棠去夺叶疏雨面前的铜质掐花酒注子，不留神被叶疏雨死死攥住手，杨念棠觉得她的指头快要捏碎了，张口要斥责却让少年微红泛泪的眼睛盯得心中一痛说不出话。
　　“你这两年去了哪里？”叶疏雨望着杨念棠。
　　“...如你所见。”杨念棠渐渐冷静。这小子必定跟了她一路，该看的都看了，也无妨让他彻底死心。
　　“如我所见？我见什么？见你一句离别都不说弃了我...跟归棹而去？见你在这里跟小荷卿卿我我的赏灯？”叶疏雨还是忍不住责问。
　　“...嗯。”杨念棠垂眸，承认叶疏雨的猜测。
　　“我们找了你那么久，不晓得你是病了或是伤了，天天担惊受怕！呵，没想到找来这么一个结局...”
　　叶疏雨放开杨念棠呆呆坐着，愣了半晌才讥笑着从腰上解下那细长的布包放到杨念棠面前。
　　里面是一柄剑，细长剑身寒芒四射，缠金丝剑柄小巧刚好适合纤细手型，那剑穗上盛开的是一朵精致妖娆的桃花。
　　“我说过的每一句，我都不曾忘，我说过要为你的相知铸一柄剑，我兑现了，每次远行我都要带着它，期望有一天能亲手交给你。”叶疏雨慢慢说，“你收好了罢...我送你回去。”

　　小荷在酒肆找到杨念棠，将要打招呼时才发觉这人脸色不对，再看杨念棠身后紧跟着一位藏剑弟子，那模样也是六神无主。怎么了这是？小荷纳闷，一旁的侍从无意间轻叹：“唉，可惜杨公子这样一个妙人，偏偏被这仇家纠缠上了。”
　　付媛荷厉声询问：“你再说一遍！”

　　叶疏雨送杨念棠回了客栈，楼梯上那消瘦的背影令他难受，回想洛阳那一夜，他也是如此遥望着这个背影。
　　杨念棠拿到那柄剑后心里也不是滋味，差点要告诉叶疏雨实情，心中纠结一番终究咬紧牙把想说的都咽下去。
　　“...我到了，你回去早些歇着吧。”
　　“呵呵，当真好狠的心。”
　　听得背后叶疏雨低低笑了声，杨念棠还没回神就被叶疏雨推到墙上，少年满眼癫狂一手挡住门不让她进，一手抚摸两下她的脸颊。
　　“我还是不甘心。”
　　叶疏雨发狠的咬着杨念棠的嘴唇，软硬碰撞，品尝到腥咸血味他更加狂热。杨念棠见叶疏雨疯子般进攻掠夺，心想这小子是真对她气恨到极点，叹息一声便任由叶疏雨抱着她。察觉杨念棠不反感叶疏雨欣喜，顺着脸颊脖颈轻吻，杨念棠大惊立时反抗，叶疏雨马上束住杨念棠不听话的双手牢牢把人箍在怀里。
　　“我今日无论如何不会放你走。”
　　叶疏雨凑近杨念棠边低语边舔着她的耳廓，杨念棠挣脱不开禁锢，红着脸把头扭到一侧：“别...别这样，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叶疏雨听话的停下可没有松手，杨念棠凝神屏息认真对这个比她高了大半头的少年说：“你信我，等我手上的事做完，必定给你一个交代不再隐瞒...如果到时候你仍愿意，我...”
　　“我愿意！”叶疏雨立马回应，“我等！”
　　“傻子...”
　　杨念棠低头浅笑，叶疏雨见杨念棠这般忍不住又在香软脸颊上啄了下。听到旁边有人噫一声，待看清楚来人竟然是付媛荷，杨念棠更骚得无地自容，推开叶疏雨快步回了房间。
　　虽然被人撞见，不过叶疏雨心里的疙瘩终于放下，开心得不得了，见付媛荷过来他欢愉的行了礼：“小荷妹妹。”
　　付媛荷没有回礼，只冷冷望着叶疏雨说：“你随我来，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委。”

　　杨念棠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灌了几杯凉茶也压不住脸上的炙热，说到底她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在叶疏雨不认识她的时候，她便已认识了叶疏雨，加入天道轩四处巡查还经常偷偷去叶家别院瞧瞧，遥望叶疏雨由一个满地打滚的毛孩子长成气宇轩昂的少年。本来她是真恨着那个天真无邪的他，可当鬓边早已有了银发的叶玉锦拉着她的手不断啜泣落泪时，杨念棠发现她对叶澜泽的恨早就没有了。凭什么呢？是父亲连累了叶家三口，杨念棠她凭什么去恨？不过叶疏雨像一种习惯已慢慢住进杨念棠心里，所以她打听到叶疏雨想入藏剑，便暗示师父可以给新弟子准备一批新的剑，计算好行程特地绕了远路‘凑巧’碰到付镖头，却没料到叶疏雨并未与他们同行。她有点失落，不过没关系，还有机会，她想趁着与叶云天商议护送雪魔令的时日再等等，结果两人真的相遇了。之后顺理成章的结识、相处，而当叶疏雨好像也有了这份心思，她却怕了，杨念棠清楚她不配拥有这纯净的少年，于是她又急着推开叶疏雨的示好，甚至狠毒的恶言相向。不过每到夜深独自一人时，她又很怀念两人在一起的轻松，她觉得自己魔障了。再后来，顾卿冥死了，归棹受伤了，她不能再承受身边的人离开，何况是他！玄钟的禅茶幻境更让她心惊胆战，原来她的心魔一直都在从未消失，杨念棠无奈，那她自己一个人走吧，总好过大家都受伤。两年不见，今日叶疏雨突然站在她面前，杨念棠才发现她其实早就沦陷了。
　　杨念棠爬上床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偷偷笑了，可又愁眉苦脸坐起来，她一直是男装，身型也因束胸早已改变，为了模糊声音而喝下去的药更是霸道无比...叶疏雨一旦知道真实的杨念棠，还会如以前一样么？
　　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终究没睡着，杨念棠收拾好自己准备先辞行去做未完成的事。行至叶疏雨的居处敲敲门，她看到里面还有隐约的烛光，可怎么没人应呢？
　　轻推一下门就开了，叶疏雨坐在桌前没有动弹，低着头也瞧不清他的神色，杨念棠浅笑：“最近江湖不大太平，你们送完剑就立刻回山庄吧，待我有时间一定会去找你。你怎么了？”
　　惊觉叶疏雨不太对劲，杨念棠走近一步见叶疏雨泪痕满面难过抽泣着：“我还奢望我们能在一起，是我害死了你的阿爷...我们怎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