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搭话的第三次》有魚

5、早月

　　现在才下午四点，约晚饭显然还为时过早，他只好迂回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三澄加奈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略微想了一下回答说：“实验室那边今天应该用不到我，可能直接回家吧。”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相良秀树这么问她是有潜台词在里边的，于是又接了句：“你的外套放在我公寓里，既然有时间不如顺路去拿一下？”

　　“好。”相良秀树点点头，“正好送你回家，我开车来的。”

　　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好像除了必需的客套和三澄加奈对他那点少的可怜的印象以外，就只剩下了沉默。不过没办法，光靠那张冷冰冰的履历表，他实在也不清楚对方这几年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她的喜好有没有改变，自然也找不到合心意的话题。

　　好在三澄加奈本来就是个比较喜静的人，在现在的熟识程度下，也许沉默反而让她更自在一点。

　　上车以后，怕对方无聊，他打开了车载广播。

　　频道停在京都本地的广播频道，巧的是，正在放送的是本地各大高校的剑道比赛，虽然是男子剑道。

　　似乎正到赛点，而两方的选手又不分伯仲，听得出主持人和解说都相当紧张。

　　他在看后视镜之余偷偷看了副驾驶的三澄加奈一眼，发现对方目不斜视地盯着车前盖，听得相当专注。

　　比赛最终是锦高的男选手技高一筹。

　　“慌乱之下被对手抓住了破绽，真是太令人遗憾了。”解说感叹道。

　　“那么今天是锦川高等学院晋级了，今年的地区大比也终于要进入半决赛了，我们来看一下下周的比赛安排。第一场是在星期二上午，比赛双方是——哦！”原本还以平缓的口吻念着消息的主持人念到这里声调陡然提高，似乎是惊讶至极。

　　“今年竟然第一场就是银高对京大附高？两大霸主提前相遇，真的太令人意外了……”

　　广播还在放着，而车里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心思在听下去了。

　　在主持人和解说针对今年会是哪方登顶的问题争论不休时，相良决定向对方搭话。

　　“现在你还在练习吗？剑道？”

　　三澄加奈正在出神，闻言先是迷茫地啊了一声，以后才反应过来，回答说：“偶尔吧，大概一个月两三次？”

　　“咦，这么少的吗？”相良忍不住疑惑问。

　　对方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收回了视线，“其实我本来也没有那么喜欢剑道……”

　　“是为了陪朋友才学的，对吗？”相良秀树替她补上了未尽之言。

　　他感觉对方的视线在自己侧脸上停留了很久，最后听到她轻笑一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三澄加奈所住的公寓就到了。在主人家的邀请之下，相良秀树也跟着进了公寓。

　　换过鞋，相良被三澄加奈安置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冰镇过的绿茶等她取衣服回来。

　　虽说一般去别人家做客（尤其他还是第一次来，就坐上个十几二十分钟那种），主人都会跟客人说可以去哪几个房间看看，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去看。

　　可是相良秀树在喝了一口茶以后就坐不住了。

　　这间公寓不大也不小，两室里一间是三澄加奈的卧室，另一间被她改做了书房。装修风格倒是跟他想得相差不多，主要以水色为主色调，简洁有序。

　　他放轻脚步来到了书房门口，犹豫了半秒后拧开了把手。

　　嗯，是书房。他看着这数排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内心毫无波澜。

　　不过最靠窗的书架有一角还是略有不同的。在最容易够到的几排上，摆着大大小小十数个相框，相良看了眼，基本确定这些都是对方上大学后拍的。

　　除了相框以外还有不少奖杯或是奖牌，不过也基本都是大学后获得的了。

　　环视一圈，相良发现摆在最边缘的奖杯格外眼熟。他凑近看了眼，发现纯银的奖杯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京都府第五十九届高校女子剑道团体竞赛最佳选手 平成24年 06.22”。

　　这是整个书架上唯一一座三澄加奈在大学前得到的奖杯。

　　从五月上旬起，地区高校的各项体育赛事便相继开始了，三澄加奈所在的女子剑道部也不例外。

　　如飞机头所分析的，她确实顺利地当上了部长一职。而柏木椿则是成为了副部之一，辅佐事务的同时也从转任大将位的三澄加奈手里接过了心心念念的前锋一位。

　　她的管理能力如何相良不太清楚，就她一二年级时曾经担任过长达一年半的班长来看，想必也差不到哪去。不过在这里管理能力是次要的，作为部长而言，三澄加奈有着很强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更重要的是，她保持着出战必胜的不败记录。在实力至上的体育部门，这就相当于她有着通行无阻的绿牌。

　　再加上她向来正经本人的性格，整个剑道部的训练都抓得很紧且又简洁明了。故而比起上一年，银高女子剑道部的成绩更加出色了。

　　河野翔太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一早就把银高的比赛行程打听的一清二楚，每当有赛事那天就会在大清早跑到相良家，站在他窗户底下大声喊他名字。

　　积极的相良秀树一时都搞不明白到底是谁喜欢上了三澄加奈。

　　比赛对手都是抽签决定的，水平参差不齐，而银高又是强豪学校，很多时候根本不用大将位出战比赛就结束了。可他们还是看的兴致勃勃——河野翔太看赛场上和应援队里甚至是观众席上的漂亮妹子，他看扎高马尾穿剑道服的三澄加奈。

　　与银高制服水蓝的色调不同，剑道服是墨蓝色的，愈发显得她肌肤如玉，也更相称她沉静的性格。而高束在脑后的马尾，露出了三澄加奈修长的脖颈，同时加强了她的气势。

　　鉴于染的头发还没完全褪色，相良每次去看比赛都要扣上一顶棒球帽，以便让自己更好的隐没人群之中。

　　在第四场对锦高的比赛中，三澄加奈终于首次出场了。

　　穿戴好护具后，三澄加奈踏上了赛场。几乎是在她出场的同时，赛场北边看台上的银高学生们就大声应援起来。

　　“一、二！”
　　“不败三澄！霸主银高！”

　　相良看了一眼，发现在方阵最前负责起头的竟然是个女生，还是个熟人。此刻他一点也看不出来那个扎着头带、喊号子喊到脸涨得通红的女生是平时跟在三澄加奈身边那个文静本人的横山美音。

　　“拿出气势来啊！！一、二！不败三澄！”
　　横山美音声音又高了几度，竖着眉毛的样子看起来比隔壁曲高的不良少女还凶，带的其他学生们也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喊。
　　“不败三澄！霸主银高！”

　　输了。他默默叹服。

　　像剑道这类的传统竞技，在礼仪方面的要求一向很严格。而在相良秀树看来，三澄加奈在这方面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从站姿到行蹲踞礼，她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动作标准而自然，看在眼里赏心悦目。

　　嗯，好像加了滤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三澄加奈本来就很好，在他眼里，她只会更好。

　　锦高综合实力算不上强，唯有剑道和弓道这两大传统竞技比较出彩。

　　任对方大将位的女生跟三澄加奈身高差不多，然而横向比起来却几乎比她多出去半个身子。

　　哨声一响，锦高的女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挥剑了，速度快的让观众席上的人们无意识地发出惊叹。

　　因着速度超限而减弱了力道，三澄加奈轻描淡写地截下了这一击。

　　在连续几下攻击都被轻易拦下后，对方也看出了这一点，放弃了快攻的战略，转而增强了挥剑的力量。果然，在力量的压制下，三澄加奈渐渐地退到了底线附近。

　　虽然三澄加奈防守确实很严，在对方如斯猛攻面前也没露出丝毫破绽，可一旦被击出界外两次便丢一本，在这短短五分钟内想要扳回一城就很难了。

　　在剑道方面两人都是门外汉，但这不妨碍河野翔太看出场上谁是劣势。他叹息着拍了拍相良秀树的肩膀，好心安慰道：“这个，体型差异，没办法的。”

　　相良眼睛仍盯着离场界线仅剩一步之遥的白方选手，淡淡回说：“你没发现她一点也不慌吗？肯定没那么简单。”

　　闻言河野翔太简直想翻白眼，“你这迷弟滤镜也厚的过分了吧兄弟，你看剑道比赛的场次比我都少，是谁给你的自信？”

　　话音还没落，场上异变突生。

　　眼见三澄加奈就要过线，红方选手不由得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相应的，她的速度便也有所下降，起码打架老手相良已经能看清并预测得出她的动作轨迹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三澄加奈就改了姿势。她先是斜劈一下打在红方的剑上，破坏了对方原先的落剑轨迹，而后以难以跟上的速度攻向其腹部。

　　红方选手也有着相当的实力，竟然快速后撤两步防住了。然而很快她就落入了劣势——三澄加奈在两人竹刀刚对上的一刻便一个滑步追了上去，同时举刀砍向了她的面部。

　　不得已之下，红方选手再次后撤防守，拦下了这一击。然而较之开场时的三澄加奈来却显得有些狼狈。

　　这一下局势就完全颠倒了过来，轮到了红方选手被白方连连逼退了。

　　有句俗话说，天下功夫唯快不破。显然红方选手一开场也是作此打算，可惜没得手才改为力量强攻。现在原因出来了——因为她的速度比起敌方来说并不够看。

　　如果去年锦高和银高交过手，亦或者是红方有看过银高的比赛就会知道，力量条件较弱的三澄加奈，在速度方面几乎是突破了极限。也受益于此，在赛场上她十分冷静，往往能作出最佳判断。

　　在又对过三次刀以后，三澄加奈以难以看清的速度挥剑，高喊一声面后狠狠砍在了红方的头部护甲正中央。

　　主裁判举起白旗，示意攻击有效。

　　在倒计时仅剩半分钟且战况一边倒的情况下，这代表着三澄加奈赢了，也代表银高提前一步小组出线了。

　　北看台上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没说错吧？”相良秀树侧过脸去看沉默的河野翔太，嘴角扬起，露出了半颗尖牙。

　　河野翔太简直没眼看他，被这口一厢情愿的狗粮噎了半晌，闷闷不乐地回说：“你下次自己来吧，老子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