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醉酒症ABO》月茧

11、第 11 章

　　两人谁也没有料想到，最初有着如此不友善的相识，后来会成为朋友。
　　确定徐照珩能够活动起来后，顶着一头又灰又绿的暴躁短毛，安柏用力一脚揣向Omega厕所的大门。
　　“敲敲敲，敲个毛线，嫌屌多想被剁是吗！”
　　徐照珩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口头战斗力这么强的Omega，瞠目结舌。
　　不住的叩门声也被安柏霸气的发言吓到了，一时间停止。安柏朝徐照珩得意一笑，示意徐照珩看他的，干脆解锁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徐照珩熟悉或者不那么熟悉的人，有他一起参加面试的同班同学，和外校的面试者。徐照珩的同班同学站在最前方，面色涨红，像一块新鲜的猪肝，见开门人不是自己意料中的人，一时呆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安柏挑了挑眉，露出不屑一顾的笑：“我还以为是哪个英俊帅气的Alpha小哥哥呢，原来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色鬼。”
　　“你……！”徐照珩的同学气结，“你骂谁呢？”
　　“谁心思不正，骂的就是谁！”安柏毫不畏惧，气势逼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们喝的啤酒里加了自己的信息素，你身上的臭味跟那酒一模一样，恶心死人！”
　　本是好意陪人来看看去洗手间的徐照珩是否安好的人们，瞬间哗然，有几个人不着痕迹地，站远了几步，以示疏远。
　　“你……你谁啊，多管闲事，莫名其妙！” 徐照珩的同学有些恼羞成怒，想要推开安柏进去，“我只是来关心我的同学是不是还好！”
　　“他好得很，”安柏反推他一把，侧身露出徐照珩小半个身影，手指徐照珩腕上的手环，“如果你敢踏进这洗手间一步，我就让他报警！”
　　徐照珩的同学被安柏这句话镇住，反倒是迟疑了，站在门口犹豫。
　　突然被cue到的徐照珩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环。嗯？屏幕上的显示似乎有些不大正常。他眨眨眼，定睛又看，唔，不是自己看错。
　　人群开始吵杂，有看热闹的人走过来围观，陪着徐照珩同学一起过来的人中，有人疑惑发话：“安柏，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认识他？” 徐照珩的同学讶异拧头问。
　　“安柏今年也考唐教授的研究生，只是他飞机误点了，唐教授补了明天的时间让他面试，是我把他叫来的。刚才我们喝到半途他才落桌，喝了一口酒又出去了，你可能没留意。”补充的人可能是安柏的同学，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隐隐带了不屑。
　　没想到是今天聚餐的人之一，徐照珩同学的嗓子就没方才那么粗了，“既然都认识，那安柏同学你帮忙照顾一下徐同学？”
　　“我照顾徐同学，你就不关心了？”谁知安柏一点也不顺着对方给的台阶下，挑衅起来。
　　“我、关心啊……”徐照珩的同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生硬转折，“你也是Omega，你照顾他合适些……”
　　“也是，”安讽刺对方，“毕竟你大难临头，自身难保，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罢。”
　　“什么意思？”徐照珩的同学愣住了。
　　“哎呀，瞧我这健忘症，”安柏假意天真地歪歪点头，露出一脸同情的笑容，“原来刚才已经报警了呀，怎么就能忘了呢？”
　　徐照珩方才看过又看，正是确认自己看见腕上手环的屏幕，重复滚动一行细小的红字：“报警已受理，警员正赶往现场。”
　　这出闹剧在警察到来后落幕，坐在警局里接受询问做笔录的徐照珩，沉浸在安柏白里透黑的高明拖延时间法半天回不过神。
　　唐教授每年招收学生的名额并不多，为了以示公允，本校一届只招一名。徐照珩的同学专业及比试成绩排名第二，出于拉徐照珩下马的目的，甚至还掺杂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龌龊心思，他事先抽取了自己的信息素，用注射器从啤酒瓶盖扎进去，将信息素注入啤酒里。聚餐的人有十来个，徐照珩的同学准备了两打啤酒，确保每个人的手边都能开上一瓶，这样大家倒酒的时候，不会舍近求远。这瓶有问题的啤酒，他装作不经意地拿到徐照珩身边，开好倒酒。徐照珩的酒量不错，他不敢冒险，有问题的酒就只准备了一瓶，如果徐照珩喝完没事，他也就作罢。可没想到徐照珩对摄入信息素非常敏感，喝了一杯就去洗手间醒醉，加料的啤酒还有半瓶，迟到的安柏好坐不坐，就坐到了徐照珩离开的座位上。安柏拿起那半瓶加料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尝了一口，就知道这酒有问题，赶紧找出自己装有Omega发情期抑制剂的紧急注射器，想到洗手间给自己来一针。结果到了洗手间，就发现被诱导发情的徐照珩。
　　事情的大概经过，徐照珩是通过几位好心的面试者讲述，自我补完的。
　　当晚聚餐的各位，除了徐照珩的同学，无论Alpha、Beta、还是Omega，大家都是循规蹈矩与警察局无缘的良好市民。有人义愤填膺，有人胆小怕事，在警察局里一番兵荒马乱。询问是每个人单独分开的，不允许聊天串供。徐照珩身为受害人之一，中间因为发情高热记忆不连贯，询问过程也特别仔细，待他被询问完出来，四下寻找安柏，才得知安柏比他早一步做完笔录走了，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
　　“另一位受害者只喝了一口，就发现酒有问题，你怎么喝了整整一杯，都没有发现？”
　　这个问题，被询问的警察问过，被之后一起进了唐教授实验室的安柏问过，更被事后将他叫去办公室的唐教授问过。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照珩。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我相信你在实验中绝不会出这么明显的纰漏。”唐教授的鱼尾纹，在厚厚的玻璃镜片后弯着，温和的笑意里，是藏不住的担忧，“Omega要做出一番成就，比普通的Beta、普通的Alpha更难。你告诉过我，希望从事能够让广大Omega正常地工作、生活的研究。你如果这样大意，日后再落进别人的圈套里，你的梦想，又要怎么办呢？”
　　被叫到唐教授办公室时，徐照珩是早早打算好要将自己无法闻到信息素的缺陷托盘而出。
　　将来要从事信息素相关领域的研究，自己却是个无法感知到信息素的人，无异于盲人摸象。
　　寻常Omega，哪怕对信息素再不敏感，摄取入身体内的信息素，也不可能毫无所觉。像徐照珩这样，被诱导发情仍不自知，说出去都没几个人相信。导师用大意二字形容，极为婉转。如果徐照珩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估计也恨不得骂一句这蠢蛋Omega没脑子。
　　徐照珩事先设想过，老师会痛骂自己，会批评自己，他设想过的所有情景里，却没有想到过，老师在担忧自己。
　　一个相识不深的学生，有远阔的梦想，却没有身体力行保护自己的能力，怎么看都不是能走得远的类型。想要进入实验室的学生络绎不绝，这个学生也并没有优秀到全世界非他不可的地步。
　　不是不能指责他的短处，让他幡然清醒的；不是非得听信黄毛小儿的狂言，收他入门的。比起点悟一名学生重视细节，比起研究生面试大家都会对自己的梦想夸夸其谈，老师首先想到的是，担忧自己有着这样的缺点，还能不能达成自己的理想，若是不能再实现自我，寻梦路途过半，又该何去何从。
　　徐照珩紧咬住唇，忍住了呜咽，却没能制止眼泪落下来。
　　他从前就知道，这位个子矮小，行动不便的Omega，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信息素抑制领域的大牛，在Omega的日子更为艰难的过去，他决然舍弃了爱情、亲情，投身到谁都认为不可能成功的持久抑制Omega信息素的研究中。
　　他以为会被瞧不起，就好像自他发现自己不能闻到信息素之后，他内心认为会因为好闻的信息素而疯狂爱上一个人，不顾内在、灵魂的性张力很匪夷所思一样。他以为，自己会被一个也致力于争取Omega性自主权的前辈瞧不起。
　　世人眼中，他们在意的只是徐照珩的第一性别，在意他为何身为Omega，放纵意外，不能像其他Omega一样小心警惕。
　　然而，这位前辈最担忧的仅仅是，在世人在意的第一性别之前，自己身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有想的人，所拥有的梦想。
　　感动、羞愧的情感交合复杂，徐照珩在抽噎中，将自己不能闻到任何性别的任何信息素的缺陷告知了唐教授。
　　不能在这样优秀的教授门下求学也好，徐照珩都想让满腔温柔的老师知道，尽管自己有着不能控制的缺陷，丝毫不能妨碍自己拥有不被折服的志向。
　　在不报希望准备简历求职的日子，徐照珩收到了硕博直读的入学通知书。
　　进入实验室的那天，徐照珩重逢了安柏，还有几位聚餐时见过的，仗义执言的熟面孔。
　　徐照珩平静地告诉安柏及其他实验室同事自己不能闻到信息素时，安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徐照珩点头：“真的。”
　　“呼嗯……”安柏巴眨巴眨大而圆的眼，琥珀色的瞳孔微深， “所以那天你是真的在夸我喷了香水很好闻啊。”
　　陷入沉思的安柏，像一只乖巧的猫，奶奶灰配点绿的亮眼发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琥珀色的短毛，柔柔顺顺，安柏穿着白褂子，不复当初的叛逆款，看起来像是有点墨水了。
　　“我是真心夸赞你，”徐照珩被他的话勾起二人初识的回忆，“倒是你，为什么骂我蠢？”
　　安柏撅嘴想要辩解，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傲娇扭头不看徐照珩，轻哼：“不记得了。”
　　“那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徐照珩半真半假玩笑道。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滴，”安柏嬉皮笑脸，学起小孩子的腔调，奶声奶气发嗲，“请你喝一杯奶茶可否抿了恩仇？”
　　徐照珩被他的怪模样逗乐了：
　　“行，成交。”
　　日后回溯往昔，安柏强硬坚称，两人友谊的起点，是从一杯奶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