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生命》麻利麻利哄

18、part.18

　　“你的名字我好像还不知道？”奎因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亚伯。”我回答。

　　“亚伯——我喜欢这个名字。”它欢喜地说。“那你现在有什么需要维修或者更换的零件吗？”

　　[全身检测中]

　　[运行正常
　　零件工作正常
　　磨损程度：轻]

　　我摇了摇头。

　　“现在，和我来。”奎因抬起右手，指向了一处坐落于广场和医疗站之间的空地，“要给你进行更深层次的检查喽。”

　　我迈开腿，注意到很多机器人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有几个小机器人从层层叠叠的海绵中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双闪着玻璃光泽的眼睛，那些正在专心维修的护士此时也将头转了过来，将视线放到了我的身上。

　　以我为圆心半径大概十米的空间中时间似乎被按了暂停键，好像一部原本正在播放的电影骤然停住，一切声音和动作就此消失，唯独它们的眼皮在进行无意识的抽动，瞳孔收缩——这些机器人在对我进行扫描。

　　“哦，不用担心。”奎因抬头对我笑了一下，“他们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人类。”

　　平均一秒的扫描时间过后，时间又接着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孩子们继续穿梭，护士门继续工作，所有的眼睛都移开了。

　　我皱起了眉毛。

　　“你还挺淡定的。”奎因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飘了过来。“我当时刚来的时候，嗬，差点以为要被大卸八块了。”

　　刚来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快走两步，与它并排。

　　“啊......一年三个月零十三天。”它回答，“如果在准确的话，零四小时三十七分钟哟。”话音末尾它俏皮地弹了下舌头。

　　“那个时候就有很多.......？”

　　“你是指我们的同胞？也没有，大概就十几个吧？”奎因指尖点了点下巴，“只是最近突然来了好多人，原因你大概也知道的？”

　　“嗯。”我抿起嘴唇，与它一同停住，不再问别的。

　　我们到达了奎因所指的地方。那里地板的颜色较其他地方更浅。

　　“凯丽。”奎因唤到。

　　我再次注意到它左脚腕处的芯片，小的闪闪发亮。

　　它在说这个名字的同时又一次拉住我的手，我意识到这里是一处声控电梯。

　　蓝光闪现，视野再次明亮时，我们到达了一间满是各种器械的屋子。

　　屋子很大，大约一百见方。角落里堆着许多大小各异的集装箱，上面统一印刷的白色的油漆字已经模糊。天花板上镶嵌着散发暖黄色调的小灯，柔和的光渗透进每一个角落。各种机械在地上铺散开来，有的指示灯还在不停歇地闪着红光。纷乱的线路宛如罩在地上的巨大蜘蛛网，只不过多了些闪烁的色彩。

　　在屋子的中心，被清理出来一小片区域，一个身形高挑的女性机器人背对着我们优雅地从地上拾起什么东西。一头垂到腰间的顺滑金发在光下简直像是由宝石打造而成的。

　　“凯丽姐！”奎因热切地呼唤那个女性机器人。它——哦...... 等等，称呼方式似乎有点难以区分了。

　　她，好吧。

　　她听见奎因的声音侧过身来——她长的很美，是那种一眼便看出是精雕细琢之后的美丽。皮肤细腻光滑如瓷，莹白如玉，眼型细长且上挑，长而浓密如羽的睫毛下是一双漆黑的瞳孔。鼻梁高挺，嘴唇嫣红，像是永远带着一抹慵懒的笑意。

　　她的脸美的惊为天人。

　　她的左脸美的惊为天人。

　　当她整张脸都从阴影中显露出来时，那种美更为强烈，因为她的右脸皮肉全然消失，只余下金属的框架。蓝色的线路蜿蜒其中，莹莹闪闪。

　　“哦，有一个新来的孩子。”凯丽将眉毛挑高，声音低沉沙哑。

　　“他是亚伯。”奎因介绍，“今天刚来。”

　　凯丽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我站到一个圆台上。

　　“站那儿别动。”凯丽用指节敲了敲台子，白色的光圈便自下而上的沿着圆台边缘升起，直到我头顶在往上五厘米左右，然后再缓缓降落。

　　流动的数据在机器和凯丽之间传输。她原本极黑极暗的眼眸此时因为大量数据的冲刷变的晶莹起来。

　　“亚伯是吧。”她阖上眼，“新型号，适合战斗，还没正式投放使用。很好。”

　　奎因凑了过来，拽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台子上拉了下来。

　　“你身上的定位系统正处在暂时性混乱的状态。不用担心，这是我们为了不被人类打扰使用的小手段。”凯丽双手环胸，微微向后仰，视线略过我的脸，然后固定到我的脖子上——那是机器人统一的安装定位装置的地方。

　　“别傻站着了，小伙儿。需要我请你坐下吗？”她向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看过去发现那里是一个像是巨大的单独拿出来的驾驶舱一样的机器。外围圆滑的表面被涂成干净的白，里面有一个被皮子包裹的软椅，内部还隐约能瞧见一些半搭在外面的机械臂。

　　我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戳了一下。

　　我想要走过去，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脚像是陷在了泥泞的沼泽中——我无知无觉地来到这里，不知道是该信任眼前的机器还是根本无法联系的哈瑞特先生，无法定位，无法传输信息，甚至对这里的一切都毫无了解.......

　　陌生，完全的陌生。

　　不，我不想坐上去。如果我坐上去会怎么样？——那些机械臂上甚至还粘粘着金属碎屑.......

　　[警告！情感模块不稳定]

　　这是——这是什么感觉？

　　我迫切地想要离开，我想离开这些机器人，我想回到我认识的人身边，我想回到熟悉的地方.......

　　“亚伯？”凯丽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我却依旧僵硬着身体，不愿意挪动半步。

　　我听到高跟鞋的尖细鞋跟踏在地面的声音，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我的头上。下一秒，我的头发被狠狠地揉乱了。

　　什——？

　　“别害怕，小家伙。”凯丽的声音像是一缕缭绕的烟，一丝丝钻进我的耳朵里。她的手掌摩挲着我的头发，带来凉凉的触感。

　　“别担心，这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好吗？”她说。

　　我可以相信她吗？

　　我闭上了眼睛。

　　[别害怕]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真是不可思议。他们是怎么判断情绪的，又是抱着怎样的情绪说出这样极其具有保护欲的话语？

　　此时此刻除了坐上去我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没有芯片我别说逃走了，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无论如何，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但是，我现在比刚才放松了很多。

　　“谢谢。”我睁开眼睛，走向那个皮质软椅。

　　眼角瞥见凯丽微微勾起嘴角，漾出一片温柔的笑意。

　　“好啦，先解决你的定位系统。”随着凯丽的声音一支悬浮在半空像笔一样的东西便移动起来，在我坐上去之后笔尖从我的额头一直划到脖子。我感觉到脖子上的某处被这支笔标上了什么印记。
　　两个机械臂探了出来。我感觉到一根细小的针刺了进来。

　　唔.......虽然没有痛觉，但是还是感觉有点怪。

　　[定位装置重置中]

　　“好了，很简单吧。”凯丽挥了挥手，其中一个机械臂就缩了回去。“然后是芯片。只有这个芯片才能让我们自由进出家门哦。一般我们是装在胸口或者后背上，但是也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地方。”

　　“胸口就好。”我敞开衣服，看着机械臂将芯片轻轻贴在我的心脏一侧。

　　接下来几个检查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凯丽已经转过身去敲敲打打那些奇奇怪怪的机械去了。奎因扒着检查仓边缘，盯着我锁骨处的字母。

　　“我第一次看到k型号呢。”他感慨了一句。“估计十分钟时候就结束啦，半个小时之后会有一场会议，记得要参加啊。”他提醒道。

　　“会议？”我往前探了探身。“是干嘛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奎因摇了摇手指，“一会我带你去。”

　　“说不定你也会被选上呢，毕竟你可是稀少的战斗型。”他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