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生命》麻利麻利哄

14、part.14

　　[星期六晚上九点整]

　　菲儿小姐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动画片，无意识地吸吮着右手的大拇指，恋恋不舍的跟着动画片的片尾曲轻声哼唱着。

　　“菲儿小姐，该去睡觉了。”威尔走上前来，电视的投影屏应声关闭。

　　菲儿小姐乖乖地跳下沙发，穿上拖鞋后“噔噔噔”跑向洗手间。威尔跟在她身后叠好毯子，将它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储物柜里。十七分钟之后，菲儿小姐洗漱完毕钻进了已经铺好的床上，把整个身子都用被子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金灿灿的脑袋。

　　“威尔。”她睁着毫无睡意的大眼睛，轻轻地唤了一声。我瞥向厨房，威尔正在热一杯牛奶。

　　“它在忙。”我走到菲儿小姐床边，替她掖了掖床角。

　　“在忙些什么呢？”

　　“在为你热牛奶。”

　　菲儿小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恰好这个时候威尔端着牛奶走进了屋子，她便将视线移到了那杯牛奶上。

　　威尔顺手将卧室的灯关掉，从窗帘缝隙中倾泻而下的柔和月光成了这间屋子唯一的光源。它行走在月光中。

　　甜香的奶味在空气中蔓延，我注意到菲儿小姐在黑暗中吸了吸鼻子。牛奶闻起来很好，如果有机会我也蛮想装上味觉模拟器，去尝一尝这些食物。

　　威尔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暖黄色光点在床边飞舞，晕染出一片暖意。它将牛奶递过去，然后目光柔和地看着菲儿小姐一点点喝掉。

　　“今天的睡前故事是什么？”菲儿小姐放下杯子，舔掉嘴边的一圈奶渍然后问道。

　　“你想听些什么？”

　　“唔......”菲儿小姐重新躺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我想听公主的故事，但是想要一点特别的，不是普通的公主。”

　　我靠在墙上，锁骨处的字母隐隐发着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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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几秒钟后，威尔选出了合适的故事，放轻声音徐徐讲述起来。

　　“曾经有一个公主快乐幸福的在恢宏的宫殿中生活。

　　公主既聪明，又漂亮，她理所应当成为所有人宠爱的中心。

　　但是有一天，一个问题突然从公主小小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我为什么会是公主呢？

　　公主去问了她的乳母。乳母却只是熨好了她毛茸茸的斗篷，拘谨地为她戴好王冠，然后将她垂落在额前的碎发用发夹别到耳后。那枚发夹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为什么呢？公主不满意地追问沉默的乳母。

　　因为您是国王的女儿啊。乳母最终这么回答。

　　公主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披上熨的服帖而又温暖的斗篷，穿过敷着薄雪的花丛，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公主忽然闻到了初春花的味道。

　　她循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味，踏进了花匠的温室。

　　花匠蹲在一片开的娇艳欲滴的花当中，他青翠的眼眸似乎隐藏着蓬勃的夏意。公主于是问他了同样的问题。

　　花匠没有说话，只是摘下了一束雏菊，将那还沾染着泥土的清香的小花放在了公主柔嫩的掌心里。

　　此后的每一年，公主都会问她的乳母同样的问题，也会跑到花匠的小屋，问他同样的问题。

　　乳母依旧是那句回答，而花匠也依旧递来一束坠着露水的花。

　　一年又是一年，花匠送给了公主很多种类的花，有玫瑰，有百合，还有鸢尾。公主不明白他的用意，却也一年又一年的期待起来。

　　公主的父亲是国王，然而正如同公主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公主，国王也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国王。随着公主长大，常年的战乱逐渐压垮了国王的脊背，染白了他的鬓发，终于，国王倒下了，他身下红色的帷帐，是他荣耀一生的祭奠。

　　然而雄狮的离去必然伴随动荡不安的局势，整个国家在风雨之中摇曳，像是暴风雨前摇摇欲坠的树苗。在邻国蠢蠢欲动想要亮出惨白的獠牙之时，公主站了出来。

　　这个国家没有王子，公主没有兄弟，只有几个话还说不明白的妹妹。

　　但是，这是她的职责。

　　从未有过女性的国王，公主的出现总是伴随着窃窃私语。

　　这是我的责任。公主握住了代表权利的利刃，在众人面前宣誓，然后用利刃划破了长裙。

　　公主学习过政治和兵法，于是她束起长发，提刀与将士们同生共死，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世界的色彩在公主眼中一点点被红色淹没。

　　这场战斗延续了十年之久。

　　公主的皮肤不再娇嫩雪白，大大小小的伤疤在她的脊背上交错，指尖跃动的不再是轻灵的乐曲，取而代之的是撕裂血肉的刀剑。公主很多次几乎在战场上失去了性命，但总会有人坚定地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抵挡了最致命的一击。

　　你们保护我是因为我是公主吗？

　　公主为她的将士擦去血迹时问道。

　　什么公主？我们只是在保护我们尊敬的家伙啊。那个连走动都要咳嗽好一会的重伤员向着公主咧开了嘴角。

　　然后有一天，战争结束了。

　　公主换下了残破的盔甲，在乳母颤抖的双手下换好了一袭长裙，柔软的布料让公主恍如隔世。原本及腰的长发早已草草剪短，此时此刻却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一下又一下的拿那胡桃木的梳子梳着，然后编成华丽的发辫。

　　公主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下签下了停战的和约，整个国家无人不为公主欢呼。

　　公主在三十岁生日那天成为了女王。

　　她披上了父亲的披风，戴上了父亲的皇冠，坐上了父亲的王位。

　　那一天举国上下一片欢欣鼓舞，女王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她的国家。狂风卷的她的披风猎猎作响。

　　花匠带着一身泥土的清香，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次怎么没给我带花？女王望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露出一个笑容。

　　您已经不需要任何花朵了。花匠迎着她的目光回答。

　　你还记得我以前的问题吗？女王转过头去，游.行的士兵向她挥手致敬。

　　您是公主，因为您是国王的女儿。花匠回答。

　　无趣的回答。女王撇了撇嘴。

　　是啊。正因如此，我认为这是个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您就如同温室里的花朵，滋养在您父亲的光辉之下。

　　花匠的话兴许是忤逆之词，但女王并没有生气。

　　那我换个问题。女王说。那么，我为什么是女王呢？

　　花匠笑了，那双眼睛此时此刻像是揉进了星光。

　　因为您的伤疤，因为您的长发，因为您的利刃。您早已从将根拔出了花房，您的美丽是所有的花都无法比拟的。

　　女王拂过盘亘在脸颊上的伤疤。那是她的伤痕，也是她的荣誉。 ”

　　故事的最后，菲儿小姐已经昏昏欲睡，但还是拼命睁大眼睛听完了最后的结局。

　　“真好呀....”她半睡半醒间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节，“我也想.....成为那样的女王......”

　　威尔摸了摸她的头发，将搁在床头柜上的杯子拿起，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我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威尔将杯子洗干净之后进入了休眠状态。

　　公主..... 成为女王？

　　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呢，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