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女》出路

1、01

　　扮演逗人发笑的丑角，那是自己对人类最后的求爱——太宰治

　　我叫冯卓越，今年18周岁。2个多月前我和父母收到“喜讯”，一份红彤彤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我家里。虽然我读书的地方是个不折不扣的三流大学，但对我而言，终究能暂时摆脱开所谓的家的压迫和束缚，所以我是满腹欢喜的。我期待新的环境，新的人，新的生活。甚至，新的改变，我自身的新的改变。
　　不过，我对新学校新同学新生活的美好期待在开学2个多月后很快变为了恐惧和恐惧。
　　我一个人在学校外面的小店里吃了早饭回到六人间的宿舍里。
　　一推开门，我察觉到其中4个人神色各异，表情尴尬。
　　“哟，怎么啦？怎么我出去吃个饭回来各位小美女就变成这样啦？谁招惹你们了？告诉我，姐替你们收拾他。”关上门后，我自顾自走到我的书桌前整理一会上课要带的东西。
　　没人吱声。
　　“怎么都不说话呀。我怎么着你们了吗？”我有点按捺不住怒火，抬头看向她们四个人。
　　另一个舍友由于身体状况不佳，时常不在宿舍。
　　林静的表情冷冷的，但是我好像看到她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郭碧晴和王红跟着也不说话。
　　除了汤盈盈。
　　“今天周五，下了课你回家吗？”
　　我感觉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谄媚地冲汤盈盈眯眼一笑；“有什么事吗？如果有我帮上的，我就破例一次，今儿不回家了。”
　　还是汤盈盈好，她没有抛弃我。
　　她顿了一秒，勉为其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你照常回家就行。”
　　是呀，刚开始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敏感多疑又作祟冤枉了她们？她们并没有排挤我。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个宿舍，305宿舍，越来越让我觉得压抑其中无法舒畅地呼吸。她们四个人与我说话的神情，动作，语气，无一不明示或暗示出与我关系的疏远。
　　难道到了大学里，我又得被孤立一次？
　　以前我们5个人一起去教室上课，总是并排坐在一起的。可是从今天开始，她们选择坐在哪里并未和我招呼一声，好像我不属于这个集体似的。我被她们无情地拒之门外，晾在了一边。
　　“静静，咱们要坐这儿吗？”我生怕被同班和其他班的同学发现我受到了排挤，赶紧佯装出与四个人为首的林静亲密的样子，巴结似的问道。
　　林静选择性失聪，旁若无人地与其他三个人说说笑笑。
　　授课老师已经站到讲台上了。
　　我再次尝到了落寞的滋味。只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老师讲课的内容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胡思乱想着，心惴惴不安着。林静还因为那件事生我的气啊？我都道歉了她怎么还这样对我呢？宿舍其他三个人本来和我关系都不错，怎么如今见了我也和见了鬼似的？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和林静谈谈，把话说开就好了？
　　我可真怕被别人再次抛弃。这种感受，我不想经历第四次了。
　　后来，我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被亲生父母，被亲戚，被朋友抛弃，这还不够，还要被他人抛弃。像扔垃圾一样，被抛弃掉。
　　我受够了。
　　于是我从初中开始，便尽力模仿那些滑稽演员，在日常生活中，在与他人打交道时，时不时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以博得他们欢心。即使他们把我当作一个小丑。
　　我只是不想被抛弃。
　　周五下午只有一节课，下课后的我独自吃完晚饭直奔宿舍。
　　那个事情，20多天前的事情，我有必要找林静单独谈一下，否则，我今后怎么呆在宿舍？
　　我害怕。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步伐。
　　走到宿舍门口，还没推门而入，从那扇深蓝色钢质门里，隐隐约约传出一些欢声笑语。
　　我没多想什么，直接推门踏入。
　　意想不到的是，迎面而来一张端着脸盆的林静阴沉的脸。
　　“呵呵……”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缓和这个诡异的气氛，但又想讨好她们，尤其讨好林静。
　　“静静，你们聊什么好事呢？刚才在门外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我转头望向汤盈盈，企盼能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
　　“今天早上你不是和我们说下了课回家么。怎么没回去呀？”郭碧晴如往常那样自然地和我交谈道。
　　我想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是一不小心把笑脸变成了丧脸，语气轻松道；“啊？对呀，每周五下了课我要回家的。”
　　林静洗完衣服又回来了。
　　我看其他3个人没有外出的意思。只得鼓足勇气，主动挑破尴尬：“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呀？我看最近大家对我的态度很别扭。有错我改！你们只管说！”
　　林静变脸比翻书快，刚才阴沉沉的一张脸立即变为了盈盈笑脸，两个梨窝更明显了。语气糯软道：“哎呀，没有啦。怎么会？你一直都很好呀。对不对？”林静掉头转向其他人。
　　其余三个人匆匆附和，表情和语气一个比一个软，一面摇头一面赞叹：“不会不会，卓越你人一直很好的。”
　　她们都这么说了，我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借口约林静单独出来，只得作罢，悻悻离去。
　　后来我从同班同学口中得知，那天她们四个人约好周末短途旅游。拍的旅游照随后大大方方好像为了故意磕碜我似的展示在朋友圈里。除了我，还有那个一直生病吃药不怎么在宿舍呆着的方小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前，每每被人欺负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像小蝌蚪那样，找妈妈。但是，这种事经历的多了，我知道我回去告诉父母，我会遭到怎样的责难。外婆也会知道这件事，然后大嘴巴的她会将这个事告诉那些亲戚，最后所有人只会冷眼旁观，嘲笑讥讽我。
　　这个遗弃儿，这个怪胎，这个小丑。
　　我又一次为他们提供了十足的笑料。
　　果不其然。而且情况永远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
　　直到下个学期开学后，我意外地遇到顾心怡，我才感到我的人生中有了那么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