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骨娃娃》炼之蜻蜓

13、第13章 宝贝龙珠

　　颜姬从没有如此不安过。

　　残笙说，失踪的宝物，是颗龙珠。龙宫里独一无二的龙珠。
　　残笙说，它可以使漂流在海中的亡魂复活，用龙的骨头构架身躯。但是龙骨稀罕，这种秘术便一直被不完整的使用，以鱼的骨头代替，制造劣等的鱼骨娃娃以供差遣。
　　就像，我这样。

　　他说，就像，我这样。
　　像残笙一样。

　　用鱼骨制造的偶人，不能离开水里。一旦上岸，他们的身躯便需要人的血肉来供养，以维持不散。

　　颜姬的指甲陷入手心的肉中，努力让自己不露出此时的情绪，声音平静，却不像是自己的。
　　“那么，十三门的偷儿，都是你‘吃’掉的？”
　　偷儿。那些小偷——残笙略一回想，没有否认。
　　颜姬无法抬头去看面前的人，他看起来明明和正常人没有两样，至多也不过就是个妖怪而已。然而他的这具身躯中，居然有二十几条人命。
　　他们都是恶虎帮的弟兄，很多还曾经与她嬉笑攀谈，转眼便成了何少拿来的包袱里的碎肉。
　　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弄清楚的是什么。
　　“既然没有龙骨，鱼骨人偶又是这样，你们真的能够断定龙珠在岸上吗？偷龙珠的人又要做什么？”
　　残笙缓缓道：“前面所说的，都不包括一种情况——被复活的人本身拥有龙珠。只要能够持有龙珠，便有办法让陆的死人复活。只不过，即使有大量的供养，身体依然会慢慢腐坏，却依然不死。”
　　颜姬几乎可以想到，那会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景象。而无论任何人得到龙珠，都会是一种灾难。
　　“龙珠上岸这么久，就没有一点线索吗？龙宫会这么简单的任人来去？”
　　“那偷儿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踪迹，甚至没有人看到他的身影——但这也正是另一个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没有人见过的’神偷。”
　　“什么神偷？”
　　“‘传说中的’‘没有人见过的’神偷。”
　　“我是问那神偷叫什么至少称号是什么——”
　　“就是‘传说中的’‘没有人见过的’神偷。”
　　“……”
　　颜姬现在确定他们之间大概不止是有点沟通不良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大约还是在这个神偷身上。
　　这“传说中的”“没有人见过”的神偷，既然会被如此称呼自然偷盗水平极高，高到根本没有人见过他。没人知道他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他作案固然是极多，不过也有许多无从查起的失窃案被人扣在了他的身上。因为他从未露面，这真真假假也就无从分辨，他的名声也是极差的。差到家里有什么好宝贝的人家都恨不得把他变成个小人直接钉死在茅房的墙上。
　　但是这一切都是无用的。连他是谁这一点都无人知晓，还如何抓人？于是这线索，便也不成线索。
　　颜姬现在深切的体会到要找到龙珠，便真是一件堪比大海捞针的事情。
　　“好吧，那你先把龙珠的具体样貌说清楚，我们先四处找找看。”
　　——龙宫里最神秘的宝贝龙珠，像残笙这种下等的鱼骨偶人怎么可能见得到。他将龙宫派遣他们出来时所给的描述复述了一遍，颜姬一一记了，便吩咐何少派人下去寻找。就算大海捞针，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平抚过自己的情绪，如今既然要与残笙合作那么偷儿的事便暂时不能追究。或许她心里永远都不想追究不想提起。但还有另一件事，就算不想提，却也不得不说。
　　“府上现在有个人，你应该想见。我去叫她来。”
　　“我在岸上没有什么人想见。”残笙回答的毫不犹豫，这让颜姬的心有稍稍的安定，然而何少说过，月见和残笙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也就是说，也许残笙根本不知道月见来了这里。
　　“月见，你也不想见吗？”
　　残笙抬起头，“她果然也上岸来了？”
　　终究还是……
　　颜姬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自己几时也变得幼稚，居然会希望残笙不认月见。
　　“她就在前院，你还是自己过去找她吧。”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

　　残笙不是忘记了之前远远见过的那个自称，或者是别人称为月见的女子。只不过没用的事情他不去想而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自称月见，不过既然又有“月见”出现他总该去见一见。
　　前院里除了几个下人，能见到的就是何少，一个绿衫少年，青白衣衫的妖媚公子，还有上次那个假月见。为什么又是她？
　　他的视线在青白衣衫的妖媚公子身上稍稍停留，这个人身上的气很特殊，是妖毫无疑问。
　　他本想上前询问何少，还未走近，那“假月见”便远远的咧开嘴向他扑了过来——
　　“骨头~~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好臭。
　　上一次他们离得很远，他只匆匆看过一眼便离开，不曾注意到她身上的气息。而这次扑面而来的，是死人的腐臭气。尸身的腐臭，即使普通人闻不到，却逃不过妖怪的鼻子。
　　臭气压过了月见本身清淡的海水气，残笙在她扑近时侧身，任由她扑向大地。
　　青白的影子一闪，甚至没有人看到玉盏是如何动作，他便已稳稳接到了月见。
　　扶月见站稳，月见茫然的回头，看着残笙，“骨头？”
　　残笙冷冷的转开脸，根本不理会月见脸上的疑惑。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不明白，冒充月见是这么有兴致的事情吗？
　　“颜姬说月见在这里，她在哪？”
　　何少捂嘴轻咳，指了指月见。月见也再次声明，“我就在这里啊！”
　　残笙这一次连头也不回了，直接提步走人，不再理会这里的“闹剧”——月见？月见是个水鬼，但不是个死人！
　　泪啊~~月见顿时内牛满面如江水滔滔，直挺横倒。
　　何少愁，颜青愁，玉盏也愁——这回，不是又打算哭个几天几夜吧？

　　如今月见与残笙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残笙进进出出却只与颜姬交谈，这让人更为月见捏了一把汗。颜青特地跟捉青蛙的小四要了几只来准备给月见做点特别的风味，遍寻了颜府却找不到人，暗道不好该不会月见一伤心又出走了。再一转发现玉盏也不见了，这才知道自己晚了一步。那厢玉盏早已经带着月见走远，带她散心去了。
　　“玉盏，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眼上被蒙着黑布，月见无法确定他们的方向以及速度，只觉咻咻如飞一样，好像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玉盏在落定之后才出声回答，脚下虽有了着点，却有几分摇晃，似乎并非地面。
　　“自然是带你看你想看的东西了。”
　　玉盏揭开她的蒙眼布，他们却是站在树枝上，抬头星空，低头所见，却是遍地蒙蒙光晕比星星更多却比星星更柔和。
　　“——月见草？”
　　她似乎都还记得这种光晕，那遍地点点的都是月见的花，紫的黄的，半透明似的单薄花瓣放出微弱的光晕。
　　她真的见过这种景象，但不同的却是，记忆中，她在仰望。像在水底时那样，仰面看着摇曳波荡的星空，以及岸边的点点光晕。那是，她死时见到的情景。
　　“是妖月见。在普通人看来这里大概只有一片杂草，只有妖怪或是快死的人才能够看到妖月见的花。”
　　月见默然的听着，心思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她已经忘记了，只恍惚间记得那一日她仰面倒在湖边的水里，漆黑的发丝在水里飘散开，透过水面的波光，看到湖边有一双长靴，碾碎了妖月见的花……
　　“玉盏，你猜，我会是怎么死的？”
　　水鬼当然是淹死的。不过玉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笑，“这个现在还要紧吗？”
　　月见眨巴眨巴眼睛，跟着他笑，“对哦。”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哎，久的连自己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不记得有多久，那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有什么要紧吗？
　　“玉盏，我们为什么不下去看？”
　　“下去？你忘记我说的话了——开着妖月见的湖里多半会有水鬼，你不怕打扰了人家跑出来赶你？”
　　都是水鬼谁怕谁……
　　不过月见还是乖乖的跟着玉盏走了，因为他说，要找许多好玩的东西给她。
　　奇珍异宝玉器古玩，一夜之间捧了月见满满一手，抱的她手臂都僵硬了。
　　“妖，妖，玉盏，这些是……”
　　“给你的，有觉得好玩的就留下，其他卖掉，帮你赔这身皮子。”
　　“可是，这么一晚上的功夫……你从哪里弄到这些的？”
　　“京城里有钱人多。”玉盏说的轻描淡写一派坦然，月见努力的在想有钱人多跟他这些奇珍之间的关系……好吧，她上岸来这么久在颜府耳濡目染也知道些事情，那么这个意思是这些都是偷来的吗？偷东西的人都是这么，嗯，这么，坦然的？
　　“玉盏你不怕被抓到吗？”
　　“那也得有人抓得到我。”
　　“那你很厉害喽？”
　　“大概，嗯~”玉盏思考了一下如何形容，“这世间没有人比我更厉害。”
　　这似乎不是应该对外人坦言的话题，但对月见，玉盏却无防心与隐瞒。防着谁，还用防她吗？
　　而月见却很认真的在思考一个问题……玉盏是个偷儿，还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那么……“你可以帮我把娃娃偷回来吗？”
　　“——”
　　这还真是……需要好好思考的一个问题。
　　偷娃娃，他当然能偷得到，不留任何痕迹。但是，正是他这种来无影去无踪，不留痕迹的高超偷技……苏锦儿那奸商很快便会推测出是他做的吧？
　　没有证据，赖掉不是不可以。他也不怕苏锦儿，但是对于有“生意”往来的合作人……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做法。
　　“还是不行吗……”月见有点沮丧，她还以为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呢。
　　“也……不是不行。我去。”
　　月见瞬间放光的脸蛋，让玉盏决定不去计较此中的得失，他几乎已经可以听见苏锦儿暴跳如雷的声音。
　　“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一早带娃娃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