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墨妮》楚清媛

21、第十四章

　　（1）
　　“阿轩，这件礼服好看么？”换上一身白纱的米筱晴走了出来，脸颊微红一脸羞涩地望着庄阳轩。她终于要与他踏上殿堂了呢。
　　“恩，好看。”庄阳轩的思绪飘忽不定，敷衍地应了一声。
　　米筱晴呆了呆，他看都没看怎么就说好看？有些懊恼地捶庄阳轩，“你看都没看就说好看？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呢！”
　　“啊。”被她这么一捶，庄阳轩才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非常认真地把米筱晴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很不错。”
　　米筱晴满意地转了一个圈，笑眯眯地告诉他：“这是墨妮设计的呢，看她对我们多好。”她就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墨妮的，阿轩，对不起。她必须要划清他们跟墨妮的距离。
　　庄阳轩眸底闪过一丝的无措，这是她设计的婚纱？勉强自己不去想起那个女子，他淡淡地说：“那可要好好谢谢她了。”
　　“也是，等她结婚的时候，我们也给她送份大礼好了。”米筱晴挽住庄阳轩的手臂，盈盈一笑。
　　“恩，我先去换礼服了，你去化妆吧。等下要拍结婚照了。”庄阳轩俯身亲吻了下米筱晴的额头，然后拉开她的手臂走进更衣室。他需要冷静一下下。
　　在他背后的米筱晴的脸色复杂。

　　更衣室内，烟味弥漫。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即使是工作到最心烦意躁的时候，他也不再抽上一根。可是他现在却想让烟将他的神志弄得迷茫些。
　　那日下午的墨妮说出的那句迟了六年的话，让他落荒而逃。
　　是的，他很没用地逃了。后来回到家里，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害怕自己的动摇。明明决定了要忘掉她了，可是却是始终做不到的。时间冲淡的东西太多太多，却独独冲淡不了他对她的这份悸动。
　　她说六年前就要告诉他喜欢他，可是因为筱晴跟他的暧昧没有说出口。她说六年后就要告诉他她爱着他很久了，可是因为筱晴跟他的婚约没有说出口。
　　筱晴跟他之间隔着墨妮，但是他跟墨妮之间何尝不是隔着一个筱晴呢？六年前，他因为筱晴说的要试探，他错过了墨妮那句话。六年后的今天，他因为与筱晴之间的关系，他又要跟墨妮擦身而过了呢。
　　从今以后，他就要忘掉墨妮了么？他能忘掉墨妮么？
　　爱情这个词，自古到今就没有美满过，伤害一方才可以得到圆满。他真的不愿意这么做，伤害墨妮，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事实上他还是做了。他忘不掉那天她说她喜欢他的眼中含着眼泪。他忘不了六年前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个女子嘴角带笑，安安静静地睡着。
　　“庄先生，轮到你们拍照了。”服务员小姐在外面喊着庄阳轩。
　　墨妮，这辈子，我也只能把你藏在心底了。对不起，把我忘了吧。庄阳轩掐掉烟，推开门走了出去，嘴角是温和的笑容，心底的温度却冰至极点。
　　* * * * * *
　　“你疯了么？居然还设计了婚纱送给他们？”包澄指着墨妮有些抓狂。
　　她才没疯，他默然离去已经给了她暗示，他决定放弃她也不愿意辜负米筱晴。墨妮对包澄的话一笑置之，径自自己的画笔。她在为汐汐设计一套订婚礼服，她是得不到她期待中的幸福了，那么，她希望汐汐可以得到，也可以永远幸福。
　　“妮妮。”季汐汐一推进门来就听到包澄的话，担忧地走向墨妮。
　　“汐汐，你来了呀，快来看看，这是我帮你设计的订婚礼服呢。怎么样？喜欢不？”墨妮笑吟吟地招呼着季汐汐。
　　“喜欢。”看着她佯装快乐的样子，汐汐的话都咽在心口，不知道怎么说。
　　“喜欢就好。”墨妮敲定了样板递给一边静默的霍家源。“霍元甲呀，拿去订制。”
　　霍家源接过版图就走出了临时工作室。他已经对墨妮感到无力了，她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算了，眼不见为净。
　　“你就这样放弃了么？”汐汐按捺不住，终于把她跟包澄的疑惑问出口。
　　墨妮笑着的颜容一下子僵硬。
　　“Bear……”面对她瞬变的样子，包澄有些不安地唤。
　　墨妮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沙发坐下，才开口，“我没事。”
　　“没事才怪！”就她这个样子还叫没事？
　　“汐汐，我真的没事。”墨妮拉住汐汐的手牵到她边上坐下，然后将头搁到汐汐的肩上。她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其实，我不放弃，我还能做什么呢？”
　　是的，她不放弃还能做什么呢？去挽留？她已经做过了。去哀求？她做不到。她从来就是心高气傲的女子，即使被拒绝了，她还是想要保存自己最后一点点的尊严。
　　她除了祝福他跟他的她百年好合之外，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即使心头再痛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走的时候连头也没有回，他做出的选择里面没有她的戏份，她除了退场，还能做什么？
　　毕竟他们什么都不是，她赌的是六年前的他，可是时间这么长，现在的他不是她专属的蜂蜜先生了。不再是小熊的蜂蜜先生了吧。他现在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他现在要跟另外一个女人一起迈上神圣的殿堂，他以后将会跟那个女人长相厮守一辈子，以后他们会有孩子，会有他们的家庭。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份。
　　所以呀，她能做什么呢？
　　对了，还有一样她可以做的，那就是哭。
　　她要狠狠狠狠地哭一场，然后把他狠狠地埋进心底，再也不提。可是，为什么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呢？真是可怜呀，想哭都没有眼泪。
　　“妮妮，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汐汐也将头靠在墨妮的头上，两人相依着。
　　哭出来会舒服一点么？会么？会的话，她就试一试吧。
　　试一试哭一场后会不会忘掉曾经有一个他，日日给她送便当，为她担忧为她愁的他。试一试哭一场后会不会忘掉曾经她是这么依赖他，这么得爱着他。
　　她要哭，她要哭……
　　泪水崩塌，瞬间淹没了她。

　　（2）
　　到底为什么她会坐在这里呢。墨妮把玩着玻璃杯，凝视上下波动的淡红色的红酒。上次坐在这里，是跟蜂蜜先生吧。这才没隔了几天，又被人约出来了。还很巧的是，就在这同一家咖啡厅。不过这回她点了Red Wine，突然哀伤了那种足以撩人心扉的红色。
　　三天之内连续见了两夫妻，这也是她的荣幸了吧。
　　今天她前来赴约是汐汐极其反对的，不过很神奇的是澄跟家源却是十分赞同的。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过那也没什么大关系，她本身就是想要来赴约的。
　　又轻轻晃了晃高脚杯，墨妮的思绪才继续迂回下去。
　　米筱晴，那个她印象里仅仅留有一对妩媚的丹凤眼的女子，今天约她出来又是为了哪出？为了蜂蜜先生么？
　　将高脚杯凑到鼻前深深地吸一口气，红酒的幽香扑面而来，让她都有几分醉意了。记得螺丝告诉过她，陈酒的性格是很内敛的，但又有几分张扬。看来这红酒是真正的陈酒了吧？她笑了笑，含了一口入嘴。
　　酒在舌尖打了两个转，然后咽下。
　　如果是为了蜂蜜先生的话，真的没必要的啊……她已经决定忘掉了啊……
　　甜美的气息溢满她的喉间，她的醉意更加明显了。沒由来的，墨妮突然想起一句形容红酒的话来。
　　一串葡萄是美丽，静止与纯洁的，但它只是水果而已；一但压榨后，它就变成了一种动物，因为它变成酒以后，就有了动物的生命。
　　醉眼朦胧地看着杯中的红酒。它也是有生命的事物么？现在的它是不是也在嘲笑她的傻气呢？明明知道会让自己受伤，却仍然坚持要到来。明明知道自己忘不掉，却还是要来为自己创造彻底忘掉的机会。
　　她很笨么？或许吧。
　　“你到了啊。”她微微笑起来，对上矗立在她面前的米筱晴。如果她是为了蜂蜜先生而来的，那么，她也是该感激她。感激她帮她更彻底的、更彻底的……对他死了心。

　　她…似乎更美了。米筱晴一踏入咖啡厅就看到靠窗的位置上，正正坐着却给人以慵懒十足的墨妮。她亮眼的很。当下最流行的短发，简单的秋装衬衫和七分牛仔裤，耳朵带着的是大大的圈型耳环，脸上似乎连妆都没有化，却还是亮眼的很呐。
　　犹记得那个像娃娃般让人一眼看到就心疼的女子，而今夕愈发脱尘起来。在来这里之前，她抽空上网查了点东西。是关于眼前这个女子的。
　　可在她看到那个她应该讨厌甚至恨着的女子，突然不怨恨了。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肯被她纳入旗下，也明白了为什么她始终比不过她。
　　墨妮这个人，着实让人恨不起来，反倒是很容易喜欢上的。如果她们之间没有一个阿轩，一定可以当成一对朋友的吧？
　　米筱晴也轻轻地笑开对上墨妮的笑颜，拉开椅子坐下。她想如果是她的话，在这个时候，定不能气息平定，笑容淡然地跟抢走自己爱的人说，你来了。
　　* * * * * *
　　“你……”自从米筱晴落座后，两人都陷入沉默。良久，米筱晴才出声主动打断两人之间的静默。
　　“恩？”墨妮走了神，因为她的唤声才回过神来。米筱晴，是个成功干练的新时代女性吧？墨妮闪了闪羽睫，黑色的瞳仁里顿显惊羡之意。
　　依旧是那齐肩的中长发，但比六年前她少了一分中性，多了几分妩媚。依旧是那狭长的丹凤眼，只是静静地看着你，却施加了不少压力呢。她这份沉稳的气质，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
　　面对墨妮认真望过来的目光，米筱晴却尴尬地别过头去看窗外，“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干嘛吧？”她想她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来赴约了。
　　“或许吧。”墨妮直了下有些懒散的身躯，拿了桌边的勺子来摆弄起高脚杯。看起来很轻松，很无所谓。
　　但是，她的手在颤抖。米筱晴很轻易地发现了，再度别过眼去不去看，无论如何，这三角关系里面，必须要推出一个受伤的人。墨妮，这也不能怪我。“我想请你离开他。”
　　墨妮摆弄红酒的手颤了颤，高脚杯差一点就要倾倒了，募地，她笑出声来：“都没有在一起过，又从何而来的离开他呢？”真是好笑呀，她根本连介入他们之间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她居然请她离开？
　　“你该明白的，他一直爱着你。”米筱晴点的咖啡很快就上来了，她斯文地呷了一口，好不容易定住了神，缓缓地诉。
　　是么？那么为什么他最后选择的不是她呢？墨妮静静听着，不再笑了，也不再搭话。
　　“他对你的感情，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都始终没有变过。”米筱晴顿了顿，声音冷了起来，“他为你颓废掉了整个学生时代，酗酒、打架……总之，再坏的事情，他都做了。直到后来，我给了他一巴掌，狠狠的那种，他才慢慢地放掉那些颓废的年华。这些其实不算什么，我甚至为他打掉过一个孩子。”
　　墨妮震惊地抬头看向她。咖啡厅里面的视线昏暗，那一瞬间，她看不清楚她的脸。看不清眼前这个高傲的女子的眼角是不是在落泪。
　　“我知道，他呆在我身边，完全是为了责任，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是责任，我也不在乎。你知道么？我们订婚的那一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我挽着他的手，想着，这辈子，我也只认定这个男人了。”
　　米筱晴募地扶住了额，“我一直相信的，只要我努力了，最后他的心也会回到我这里的。可是，我无论怎么也做不到呢。”
　　在昏暗的灯光下，墨妮也感觉到了她嘴角苦涩的笑，胸口有些发闷，微微疼痛起来。她为了他做了很多吧……这六年的时光，不是她可以干涉的……没有她参与的份……
　　“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你。永远隔着一个你啊……”
　　那她能怎么做呢？她跟蜂蜜先生之间何尝不是隔着一个她呢？墨妮眼神开始迷茫起来，这样的一个时候，这样的一个女人面前，她能做什么呢？她不懂……真的不懂啊……
　　精明掠过米筱晴的眸底，很快掩藏了去，她握住墨妮的手，语气恳求：“所以，算我求求你，走吧，离开这里。无论回美国去，还是去别的地方也好。走吧，求求你。离开他好不好？我们就要结婚了，就当你可怜可怜我，放了我们好不好？”
　　离开这里？墨妮呆呆地朝着眼含泪水的米筱晴望过去。
　　离开他……离开这里……他们要结婚了……放了他们……
　　胸口的疼痛越加明显，有种窒息的感觉，她似乎快支持不住了。这种感觉，为什么跟心脏病的前症一样呢？
　　最终，墨妮痛苦地闭上眼，从牙缝里面迸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