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墨妮》楚清媛

14、第七章（2）

　　天色渐渐转黑，已经接近黄昏了呢。
　　季朝阳因为哭累了，居然沉沉地睡去了。而季汐汐坐在他的床边，傻傻地看着弟弟沉睡的模样，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他，是跟她相依的。
　　“汐汐。”墨妮生涩地喊她。要哭就哭出来吧。这句话咽在喉咙口却没有办法吐出。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季汐汐还是保持那个倔强，强硬的姿态端坐在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面前，甚至没有回眸看她。声音冷淡平静，听不出一丝波动。
　　她不能哭。至少在她仅剩的亲人面前，她不能哭。墨妮心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汐汐的心理。
　　“好，那我先走了。”墨妮默默地关上房门，走出季家。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何方呢。她隔了窗，看着渐渐暗去的夕阳，微微阖眼。汐汐，请你坚持下去。
　　“一只小熊在睡觉在睡觉在睡觉…”
　　“喂？”
　　“妮妮，回家吧。墨伯伯说晚点给你打电话。但是他说没有你手机号码。”呵，她怎么可能给那个老头号码呢？
　　墨妮的嘴角噙着三分讥嘲。“我很快回去。”她也该是原谅老头的时候，但是，并不代表她会忘掉他给母亲的痛！不管是什么理由。
　　* * * * * *
　　一踏进家门，管家连忙眉开眼笑迎上来。
　　“乌婶，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为了不扫管家的兴，墨妮强忍住疲惫地扬起甜甜的笑。
　　“老爷打电话回来了！”乌婶，墨家管家乐滋滋地汇报。要知道，自从小姐跟老爷闹翻了之后，老爷就再也没有打电话回来过。
　　“哦。”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乌婶察觉到墨妮的嘴角抿平了。
　　“沒什么好开心的。”墨妮摘掉帽子，任一头齐腰的卷发凌乱地铺撒，“他说什么时候再打来？”
　　“啊。”小姐怎么知道老爷有说要再打来的？乌婶呆住。
　　“乌婶？”秀眉微微收拢表示她的不耐。今天很累，脾气都变坏了。
　　从来都沒看过墨妮端小姐架子的乌婶吓了一跳，慌张地说，“老爷说七点再打来。”
　　七点？美目一扫壁钟，还有四十分钟。“乌婶，我去洗个澡，你弄点东西给我吃吧。”
　　“好。”乌婶连忙奔向厨房，原来小姐也会这么凶。
　　纤细的身子走进浴室，褪去衣裳，踏入温热的水中，可心湖却是慢慢冰冷起来，妈妈。她低喃着合上眼。
　　七点。桌上的电话准时响起。
　　正在吃饭的墨妮扬眉，抽了张面纸，极缓慢地拭着嘴角。
　　小姐不打算接么？乌婶揣摩着墨妮的心思，手不安地搓着，她该不该帮小姐接起来？
　　铃声响了三声的时候，墨妮终于缓缓起身，好以整暇地拿起话筒，“喂？”
　　“妮妮。”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嗓音。
　　她的身子一颤，到底还是在意啊。唇瓣微启，却吐不出那两个字。
　　“你还恨着我，对吧？”中年男子自嘲。
　　或许吧。她调节着呼吸，依旧未回话。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对吧？”
　　不愧是交际圈的名人，知名的设计师，一猜就猜出来了。她似笑非笑地勾着唇。
　　“是什么事情？”对面顿了顿，又说，“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去办到。”
　　她想要妈妈，他办得到么！墨妮咬紧唇，忍住想迸发的怒意。现在办正事比较重要。“我要季家百分之十的股份。”
　　“季家？你是想帮季汐汐吧？”
　　“不用你管。”她淡淡地呛声。
　　“…”对面一阵沉默，似乎受了伤的野兽陷入了痛苦之中。几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妮妮，原谅我可以么？”
　　明眸一凛，“凭什么？”
　　“凭我老了。妮妮，我老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女儿。我不求很多，只要你不恨我，我就算死也无憾了。”惆怅的叹息，夹杂着衰老老人的孤苦。
　　他老了。墨妮怔怔地面对这句话。
　　她才十八，他就老了么？有多久沒看到他了？十五岁那年，妈妈的离去，让她恨他。所以他就走了。三年了，他都48了。四十八，老了么？
　　“妮妮？”
　　她默然。
　　“我会把股份买下的。”
　　她仍是无语。
　　“早点休息，你的身子很弱。美国的住所跟医院都安排好了。你别担心。”
　　羽睫微颤。是他安排的医院？
　　“没事的话，不打扰你休息了。”中年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意图挂掉电话。
　　“爸。”轻若蚊虫的支吾声。
　　男子惊喜若狂，“妮妮，你叫我爸了！”三年了！他等这个字三年了！
　　“我要睡觉了，晚安。”她冷淡地挂掉电话，但嘴角掩不住的温暖，就是一句“爸”，他也能那么开心么？
　　夜色笼罩着大地，微薄的风偷了缝逃了进来，室温一下冷了下来。
　　可为什么她的心暖暖的，她该原谅他么？眼眸飘散，忆起那年的记忆。
　　那时她才十五岁。母亲是最优雅美丽的钢琴师，父亲是风靡全球的设计师。她是他们幸福甜蜜的结晶，是他们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宝贝。
　　那时候，她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幸福了十五年，上帝觉得够了。
　　母亲毅然割了腕，血染满浴缸，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因为母亲发现他在外面养了一个情妇，足足养了十年的情妇！柔弱的母亲竟用了最惨烈的方式来痛斥他的背叛。
　　当他跌坐在她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说着对不起的时候，她推开他，恨意溢满胸臆，疯了一般地吼，“你还给我一个妈妈！要不然就别让我看到你！”
　　他默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就走了，那一眼藏了太多的歉意和悔意，还有很多看不懂的东西。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一眼的触目惊心，只是，她那时不懂，也没有想过要懂。
　　但是现在，她似乎懂了。
　　那个情妇，其实只是他收留的一个女子，可是他生性倔犟，最讨厌被人误解。所以从来不跟她解释，当然也不会跟母亲解释。所以，酿出了这个悲剧。
　　他定是比她还要伤心的吧。同时失去了一个挚爱的妻子和一个疼爱的女儿。
　　悠悠地叹气，或许，她早就原谅他了。只是，墨家人的硬脾气，她不幸遗传了。
　　老头，我原谅你了，真的。墨妮对着电话，在心里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