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叶知行

1、第一章

　　“顾炀，男，十九，身高一七八，体重六十公斤。基本信息在这了，看看，是这个么。”
　　女人面上没多少表情，把一张简单的信息表从窗口递给外面的男人。
　　“是他，没错，麻烦您了。”男人长得很好看，是即便脱了滤镜美颜都要比电视明星耀眼的那种。他嘴角啜着礼貌的微笑，连注视着女人的眼睛也含着淡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眉头却微不可见的皱着，显出了他真实的焦急。
　　徐乔只是看了眼，便不自在的别开了头。这些有钱人长得再人模狗样，也是嗜血的资本主义者！
　　徐乔有着不可谓轻的仇富情结，尤其是看着这个外表赏心悦目的男人，在企图用钱释保他肇事逃逸的弟弟。那些自以为是的有钱人，总以冰冷的金钱去衡量他人的生命。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小家庭终于离开灰色的四方格子度过他们短暂的假期时，却被整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还在马路上飙车玩的二世祖一下送进了天堂。
　　这等飞来横祸，却被这群冷血的资本家用钱填补！
　　徐乔的厌恶没有持续多久，在她即将受不了男人从窗口晃晃悠悠飘进来的满身的铜臭味时，警卫拖着顾炀进来了。
　　顾炀腕上带着手铐，好看的眼睛在二十四小时的拘留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下去，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无神地盯着脚面，被拖死狗一样的拽到了椅子上。
　　“哥！”顾炀一看到窗口外的顾铭，早就嚎干了的眼泪再次蠢蠢欲动，悲怆无比的大喊一声，趴在桌上难过的不能自己。
　　看着仅是一天就被折磨成这样的弟弟，顾铭也是难过的说不出话来。顾炀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宝，宠上天的那种，基本要什么给什么。家族产业有争气的哥哥，对弟弟的要求也不高，顾炀活了十九岁，就根本没受过什么委屈。顾炀也从小给自己定好了位，集团全是哥哥的，自己占点股份就吃喝玩乐。没了常人家的财产争夺，兄弟间没闹过什么大矛盾，顾铭也对小自己七岁的弟弟疼爱有加，快够着第二个父亲。
　　可就是这么个全家宠坏了的弟弟，这回闯了个大祸，跟着一群二世祖国道飙车就算了，还撞得一家平民车毁人亡。他自己到好，一辆改装了的SUV，底盘高的能跟中巴比，不痛不痒的蹭了下，头因着惯性磕在方向盘上擦了层油皮。
　　一家三口的人命，就算是顾家也是极为棘手的，本来最好的情况是赔钱赔人，象征性的把顾炀判个三年。再找人拖点关系放个环境最好的监狱，减刑的减刑特殊待遇的特殊待遇，最少一年左右就能把人弄出来，也算是给这兔崽子点教训。
　　可这家二姨，一穷二白的穿这着个破布花衬衫跟个窗帘似的，也不知道哪找来的关系，官司一直打不下，拖了大半个月，顾炀也关了拘留。
　　可就在这要紧关头，上头突然下令派领导下查公司账户漏洞，这T市财团汇集，手头有几个钱的都不干净，更何况他们顾家T市首付。大城市向来官商勾结，一张黑网拉的广而密，左左右右兜住了多少利息相关的人，怎么会突然被查？
　　只能说他们家被盯上了。
　　有人想趁着顾炀的车祸狠狠削他们一笔。要么收手回公司打理账单，要么继续在车祸一事上做手脚，在顾氏集团未来的新闻上重重的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家族没得选择！
　　“小炀，你先别哭，别哭昂。”顾铭的手轻轻搭在玻璃上，看着这张与自己神似的脸上涕泪纵横，有些不忍接下来说的话。
　　“哥……哥？！”顾炀很聪明，相比于顾铭的大智慧，顾炀就是彻头彻尾的小聪明。极善于顺应形式，揣度人心，特别是对于自己的亲哥哥，他一下就感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哥……哥，怎么了哥，你们是不是不帮我了，是不是啊？！哥，我知道我不听话可你最喜欢我了哥，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蹭到，我太害怕了，我怕死了才逃的，哥，哥！！”
　　顾炀哭的梨花带雨，整个人直打哆嗦，看着顾铭的表情，已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哭的差点晕厥过去。
　　“小炀，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家里出了点事，爸爸的公司被人查了，现在实在抽不出手。你等着，你在坚持会，哥马上保你出去，啊？哥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你等着哥。”
　　顾铭一口气解释完，不忍看顾炀的反应，推开椅子起身就走。他了解顾炀，除了哭什么本事没有，可在为人处世一套上有些莫名的天赋。无论是同他一样的纨绔子弟也好，还是家族精心培育的社会精英也罢，他总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走哪都混的如鱼得水，这不仅是因为他姓顾，也因为他对人心和情势的利用，可惜从不用在正途。
　　“希望监狱里的人能用人话交流，好歹能好过些。”这是顾铭对倒霉弟弟最后的祈祷，希望他的求生欲能把他到处称兄道弟的本事挪到一堆杀人犯中去。
　　“全体下车！”
　　铁车门哐当被拉开，刺目的阳光一下就越过狱卒的勾了一个完美的剪影，打进昏暗的车厢里。狱卒提溜这警棍把车门敲的震天响，赶鸭似的吆喝着新犯人。
　　顾炀跟着一串铁铐子晃晃悠悠的从车门口钻下去，手上的金属链子哗啦哗啦的响，砸的他的心都哗啦哗啦的跟着碎了一地。
　　顾炀头天被死狗一样的拖进会面室，再从死狗一样的被拖回去。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手上的铐子换了种。才像是回了神似的，确保这事家里彻底是没法了，要真想好好的，就得全须全尾的活到家里闹完事，不然等他哥来救他还得附赠个残疾证，更甚的还得带棺材。
　　顾炀小同志再次不负众望的把智商用在刀刃上，迅速的调整好状态，上下扒拉了头发，破天荒的把一顿拘留所的送行饭吃成了十里长亭的饯别宴。好好的把自己拾掇拾掇，一提气，大喊一声，
　　“吾顾壮士走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日还！
　　顾炀就这么自我疏导了一番，踏进监狱的步子倒是轻了不少。打着算盘进牢就抱大腿，哥们有几个处几个，怎么说这也是顾小公子头回离家自我闯荡，也得学人家闯几个“过命兄弟”来。
　　剃头净身换囚服，一溜串标准程序走完，顾少爷临别前的潇洒造型就没见了个影，但多少是比前几天精神了些。
　　抱着比人受害者二姨还一穷二白的家当，跟着五大三粗的狱卒去安排的新监舍。路过操场正赶上老前辈放风，顾炀探着脖子寻找一群彪汉中最彪的一个，用尽平生看人的本事，寻个老大哥抱个大腿。
　　浑不知自己翘首以盼的姿势着实像只探头探脑的孔雀，落在一群荷尔蒙分泌过盛的雄性葫芦中，成了被去头去脚去躯干，只留了个开屏的屁股摇摇晃晃地路过。葫芦顺时开了个碗大的口，什么白的黄的稀里哗啦的往外流。
　　不知是家里打点过的关系，这里的监舍比一般认知里的要好上许多，甚至比电视机拍出来的还要上的了台面。标准的二人宿舍，空间不小，除了标配的马桶水池以外，还在墙角附赠了一张全铁皮桌子，和墙壁无缝连接的钉在一起。
　　“总算没那么糟糕了。”顾炀悄咪咪地想。
　　认了房之后直接被拉到操场放风，对于“新人”们来说，放风就等于是“认祖宗”。有眼力见的跟对了人，认大哥站立场送各种地方藏进来的烟或者其他物什，溜须拍马一套走，日后日子不说好过，总不会太难。相反的，没眼力见没狗腿劲的，那就是妥妥的底层人民，弱势群体。其腥风血雨程度，较之生意场上觥筹交错，更胜一筹。毕竟同是玩心机、玩手段，一个押的是财，一个押的是命。
　　顾炀先前一路走马观灯，没仔细看出个所以然了，现在却瞧见五六个八尺大汉围着个稍矮一脑门的汉子。
　　“不是小弟镇场就是群殴示威。”顾炀琢磨。
　　这俩极端，顾炀不好猜，一个猜错，要不就被当做同类一块“示威”了，要不就是“打脸”大哥，更惨。
　　顾炀一缩脖子，打了个哆，打算静观其变。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顾炀怀揣着诡异的激动，准备一展二十年来在狐朋狗友酒肉饭局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眼力见，可惜被狱卒拎着警棍提溜走了。
　　顾炀是有想过的，毕竟家里再怎么麻烦缠身，关系多少总会打点一些。只是没想到狱长的效率这么高，才一下车不过一个小时，特殊“谈话”就来了。这让顾炀对未来苟活的岁月更有了信心，心下琢磨着怎么借狱长之手捞点“油水”好让他上下讨好那群“前辈”。
　　顾炀一路跟着狱卒走到宿舍楼外，穿过操场。周围人越来越少，隔着铁丝网能看到外面疯长的野草。
　　他被带到了劳改的工厂旁边！
　　显然狱长办公室是不可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的，他根本就是被耍了。顾炀小跑了几步贴近狱卒，想拦住他。却被听到脚步声的狱卒一个侧身躲开了，转头冲他一咧嘴，钻进墙的另一边便没了个影。
　　顾炀心凉个透底，不说他人见人爱，却也长得标志，总不是见一眼就想找茬的主。可这架势显然是偷摸着要教训他，还是买通狱卒的“高级手段”！他不由得回忆起了斯科菲尔德被狱卒骗到仓库被剪掉脚趾的画面，颅内幻想痛的他眼前一黑，差点没膝盖碰膝盖跪地上。
　　“呦，新来的啊，迷路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公鸭似的嗓门，面相绝对磕碜。
　　顾炀腿肚子还没缓利索，心里已经习惯性的给人打了个分。随后慢吞吞的转过身，看到了从狱卒消失的墙后面拽二八五似的晃出来的人。
　　嗬！这不是磕碜，这是惨不忍睹。
　　“呀，大哥，我这是新来的，这不……”顾炀一手表里不一炉火纯青，冲着“惨不忍睹”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才来头天，到处溜达，你小子怎么看都不是个老实人哈？”
　　“大哥，话不是这么说，这头天来，可不要踩踩点，以防……”顾炀说着，脚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的真诚却是要溢出来似的，一闪不闪地盯着“惨不忍睹”。
　　“还挺上道哈，自己踩点防着逃命哈？这屁大点地电网全给你拢着，哥几个真要动你，点踩到天上去，你也不会飞不是？”
　　不知道监狱福利放的是什么电影，“惨不忍睹”说话带着五分装腔，五分作势，边说还边叉着裤口袋晃腿，不知学的是道明寺还是赵四。
　　“要不，跟着哥混。”伴着一声半实半虚的口哨，“上头有大哥，保管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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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斯科菲尔德：美剧《越狱》男主迈克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