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斤吉

10、南荒·封破

　　夫诸一脸诧异地看着扶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竟惹得她如此动怒，但从她的质问中也大概猜出了一二。
　　而忘忧反倒显得十分平静，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的大祭师，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仿佛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
　　“大神饶命！大神饶命！”
　　大祭师痛哭流涕，额头都磕出了血，而扶桑眼中的怒火丝毫不减，猛然挥袖，将大祭师弹出了几丈远。
　　大祭师爬起身来企图逃跑，被忘忧用红绸一把拉了回来。
　　见扶桑手中逐渐生出利剑来，被吓得又重新跪在了地上，连忙磕头，颤抖着说：
　　“大神饶命……当初我族以神巫祭天并非本意，而是受人蛊惑……”
　　扶桑突然想起在女丑灵识中时，巫载民曾有提及过“那些人”，但却未提及这些人是何人，看来此事果真有蹊跷。
　　“被何人蛊惑？”扶桑厉声问道。
　　“我祖师爷曾经说过……那些人都身披着黑袍，不知来历，他们说……他们说……只要以神巫作为祭品祭天，便能感动上天，退去十日，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听信了他们的谗言……”
　　“你们又是如何轻易寻得女丑的？”
　　“是……是他们告知族人神巫居处的……还说……还说他们自有办法让神巫无力抵抗……”
　　说出这些话时，大祭师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见扶桑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又连忙磕头道：
　　“望大神饶过我族族人……”
　　“尔等忘恩负义之人，根本不配求饶！”
　　忘忧热闹看得够了，见扶桑欲要动手，连忙抢先一步，缠住他的脖颈，一把拉紧。
　　“这等下贱之人，不值得你亲自动手，我替你。”她对扶桑说，内心皆是嗜血的快感。
　　“孽障皆是先人所作，他们虽无法逃脱罪责，但罪不至死，还望三思。”夫诸连忙说道。
　　扶桑自是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便让忘忧停了手，大祭师这才半死不活地捡了一条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扶桑的衣袂顿时翻飞起来，四周不知何起了一阵狂风。
　　“我以古神之名立下此咒，载民国自今日起，两年一大旱，三年一水患，巫载民世世代代寿命皆不过不惑之年，以示惩戒！”
　　“多谢大神饶我等一命……多谢大神饶我等一命……”
　　“滚！”忘忧厉声叱道。
　　大祭师连跪带爬，一路跌跌撞撞逃出了八桂林。
　　她虽不满扶桑做出的决定，倘若换作是她，她定会屠了他满族以解心头之恨，但奈何这人是扶桑，那个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她定会支持到底。
　　除了，那件事。
　　“那些人到底是谁？此事又有何隐情？”
　　扶桑喃喃说道，若是再能往前一探灵识，说不定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在扶桑出神之际，突然，远处一片红光冲破了天际，染红了半边天。
　　“发生了何事？”夫诸说道。
　　“这方位……是苍梧之野！”扶桑眉头紧锁，心中感到些许不安。
　　三人朝着红光的方向急忙赶了过去。
　　苍梧之野乃是奇花仙草生长之地，万年常青，草木蔽天，也算是一片人间仙境。然而行至一个洞口时，却发现洞口周边的草木皆被烧成了一片灰烬，残垣断壁，甚是荒凉。
　　见此情形，扶桑神色一变，二话不说，冲进了洞口，忘忧连忙追了上去。
　　只见洞中也是一片大火燃烧过后的痕迹，散发出一股焦糊的气味。
　　“毕方的火乃是天火，怎么会熄灭？”扶桑疑惑地说道。
　　“这便是神兽毕方的居处？”忘忧后知后觉地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
　　毕方乃是五方神之一，镇守南位，所居之处必天火环绕，从未熄灭，常人若是靠近，片刻之间便会尸骨无存。
　　“不好！封印！”扶桑察觉情况有异，便直接穿过盘旋直下的洞穴到了最深处。
　　忘忧迟疑了片刻，唇角勾起，煞气毕露。
　　看来，她的计划成功了。

　　当初她从据比灵识中得知，千万年前女娲伏羲联手以神兽犼之曲灵作为封印，令毕方、天吴、烛阴、竖亥四方神兽分别镇守和、幸、荒、奇四魂，方才将幽冥镇压，也就是说幽冥并非无法可破。
　　若是破了幽冥，扶桑便无需日日割腕塑封。
　　若是破了幽冥，那她便可长伴扶桑左右。
　　这个欲望逐渐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直至长成了参天巨树。
　　“我说过，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她自那时起便下定决心，“我才不管苍生如何，既然你做不了选，我便为你做了这决定！”
　　“只需要破了这四方封印，便无人再可拦我！”
　　可是此事绝不能让扶桑发觉，以她的个性，她决不允许自己这样做，若是其他的事，忘忧定会依了她，唯独这件事，不行。
　　可是扶桑居于这东荒，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破了这封印？
　　她想起扶桑曾给她说过的典故，这女丑，或许可以用上一用。
　　好在女丑并没有让她失望。

　　在忘忧出神之时，夫诸踏水追了上来。
　　“扶桑大神呢？”他问道。
　　忘忧没有理会，直接向洞穴深处腾了去。
　　只见扶桑正与一只狮面犬身的巨兽对峙，身后躺着毕方的尸体，额间的天火消失不见。
　　“这是……吞火兽！”夫诸说道，“看来这毕方是被它吞尽天火而亡的……”
　　还未等夫诸将话说完，吞火兽猛然向扶桑扑了过去，忘忧立马迎身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与吞火兽缠斗起来。
　　忘忧本来能够轻易对付它才是，可她却突然敛住自己的灵力，吞火兽在此时猛挥双翼，将她击了出去，趁机向洞口飞去，逃走了。
　　见忘忧受伤，扶桑顿时慌乱起来，也没有顾得上去追那吞火兽，匆忙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你可有事？”她焦急地问道。
　　忘忧在她怀中挑起唇角，看着她的双眼，轻声说：
　　“这么担心我？”
　　语中透着不合时宜的暧昧。
　　“你若是有事，何人还我的晨露佳酿来？”扶桑面部平静如常地打笑道，心中却泛起了一阵涟漪。
　　也是奇怪，她对待万事万物皆能持一颗平常心，唯独这忘忧是个例外。
　　“好了，我无事，我去追那吞火兽。”
　　忘忧虽想要在她的怀中再待上片刻，但想起还有事情尚未完成，便站起身来，丢下这句话，还未等扶桑阻拦，便冲出了洞外。

　　“吞火兽已经许久未曾现世，今日怎会出现在这里？”夫诸疑惑地说道。
　　扶桑摇了摇头，走到毕方身前，毕方全身的青色羽毛都已变得灰白，扶桑试图用灵力拼凑它逐渐散去的灵识，这样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却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毕方乃一介创世神兽，本事自是不小，奈何今日碰见的却是它的煞星，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也是可惜。
　　扶桑在惋惜之时突然想起封印之事，便闭目用灵力感知，却只能感知到一片虚无，没有丝毫和魂的气息。
　　“封……破了。”她不安地说道。
　　“何封？”夫诸疑惑不解。
　　看来他并不知幽冥之事，也罢，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风险。
　　扶桑心想，可是心中的那股不安却久久无法平息
　　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看来将会有大事发生……”扶桑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扶桑感觉到东荒似乎发生了一阵异动。
　　“不好！”扶桑惊呼道。
　　继而向夫诸行了一礼，说道：
　　“本神就此告辞了，有缘来日再续。”
　　夫诸见她似有急事在身，便没有再多言，回了一礼。
　　扶桑立即片刻不停地随着化翼向东荒飞去。
　　而夫诸看着扶桑远去后，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呼唤着他踏上了寻觅的路。

　　扶桑回到温源谷，只见整个东荒都被一片不知何起的狂风肆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腻的腥味，草木都被卷入了空中，就连一向岿然不动，草木不惊的温源谷竟也随着东荒大陆不安地颤动着。
　　究竟发生了何事？
　　扶桑立于扶木枝头，探查着这番异动的源头，白衫被狂风卷得肆掠翻飞，而她却似与扶木融为了一体，丝毫不为所动。
　　“又是归墟……这事怎的一桩接着一桩……”
　　转瞬之间，她便来到了归墟边际。
　　只见归墟之水不断地翻腾着，与海风融为了一体，一袭如血的红衣飘浮于归墟上空，似乎正在与归墟中一只无比巨大的大蟹缠斗，身着红衣那人在大蟹的衬托下，小得仿佛只剩下一个红点。
　　大蟹的背部驮着一座座高耸的山丘，绵延千里，一时间看不到尽头，在打斗之中，背上的山丘逐渐土崩瓦解，露出它暗青色的尖利硬壳。它在归墟中翻滚腾跃着，竟盘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直直通向归墟的底部。
　　“忘忧不是去追捕吞火兽了吗？怎会出现在归墟？”扶桑自语道。

　　其实追捕吞火兽不过是忘忧的一个借口，她一出苍梧之野，便直接奔往了归墟。
　　她的下一步，便是寻得天吴，破了这第二封，寻得幸魂，而这天吴，便藏在这归墟的岱屿山，可是岱屿山自千万年前便沉入了归墟之底。
　　奈何这归墟之水深不可测，不可轻易进入，于是她惊醒大蟹，并激怒了它，企图用它一试，不想它竟真的为她盘出了一条通道。
　　她便趁大蟹不备之时一举进入了漩涡，通向归墟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