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薄小姐》愉亦余

1、第一章

　　“师姐，42床VIP病房的病人又溜出去了。”忙得热火朝天的科室里，实习的小护士急急忙忙跑向自己的师姐通知道。坐在电脑前当班的护士听到这话，太阳穴隐隐作痛，心想怎么又是42床？！

　　“好，我知道了。”护士说完，立刻拨通了家属的电话。“喂，你好，江小姐是吗？你母亲今早又私自离开医院了，希望你能立刻找到她将她带回医院。如果病人出了任何情况，我们将无法承担责任。”

　　电话那端是一贯清清冷冷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看情况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护士挂断电话，旁边喜欢八卦的自己带的小师妹忍不住多嘴的问了一句：“那个大美人又要来医院了吗？”

　　“一天就知道美人美人的，四号床的铃响了，赶紧去看一下。”护士对自己带的小师妹颇有些头痛，于是随意说了几句。小师妹嘟了嘟嘴，腿上却是飞快地往病房跑去了。

　　护士盯着电脑屏幕沉思了两秒，心想：确实是个美人，要不然每次来病房都引得那些病人家属驻足观望，本就拥挤的走廊上，就连打针换药都容易撞到人。想到这里，护士继续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

　　江边。一个披着米白色呢子外套，内里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女人孤零零地站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望，以及悲凉。似乎想起了年轻时遭受的那些折磨，而现在那个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光也一下子消失了。她伸出手，可触摸到的只是一片空气。她喃喃自语道：“阿胜，你在那边还好吗？”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回答她。她便轻轻地笑了笑。是啊，死了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活着的人说什么呢？

　　好几个路人路过她的身边的时候，都在担心这个看起来神志异常的女人会做出什么轻生的举动。这个时候，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抱住女人。声音满是悲恸地说着：“妈，我求你了，回去好好接受治疗好吗？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走了，要我怎么办？”女孩洁白如玉的脸上，泪眼盈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更何况面前的人是她的母亲。

　　“采之，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江岚说着，伸手揩去了女儿脸上的泪水。

　　江采之却紧紧握着江岚的手，生怕下一秒放开之后母亲就会起轻生的念头，跳入这冰冷刺骨的江水里去。

　　“那我们回医院吧，再过几天你就手术了，我陪在你身边。治疗费用陆霜和我已经交了，你不必担心。”江采之说着，在提起白陆霜的名字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却亦如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一般，不受控制地多跳了两下。

　　“你又直呼你姐姐的名字，这样实在太没礼貌了。”江岚微微蹙眉，她自认自己一向教女有方。最是注重礼节。却总是不解为何自己的女儿每次都直呼白陆霜的名字。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见母亲的重点被带偏，江采之立刻说道：“她正在车上等着我们，妈，我们回去吧。”

　　“你这个孩子，就是倔。走吧，我不过是心情郁闷想来江边走走。”江岚说着。这样的解释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但江采之并不说破，只是说：“那你下次要来江边散步的话，带上我。”

　　江岚看着江采之日渐消瘦的脸颊，伸手轻轻地捏了捏，颇有些动容地说道：“瘦了。”心里面也着实为自己的孩子心疼。想起自己生病这段日子江采之是如何奔波劳累，忙前忙后的照顾，心中愈发的愧疚。这么多年，正是因为她生病的这段日子。才让她和江采之有了一段母女之间难得的温情时刻。又或许从多年前江采之出生的那一刻，她对江采之的心情就是分外复杂和矛盾的。

　　江采之的身子明显顿了顿，因为这是这么多年来，江岚第一次主动的伸出手触碰了她。以一个母亲的姿态在关切她。这让她颇为惶恐。她记得小时候看见别的小朋友放学之后都会跑向父母的怀抱，那时候的她眼中充满了艳羡。当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跑向江岚身边，抱住江岚的腿的时候，江岚却动作僵硬地推开了她。那个时候，她的心中被失落充满。那样的失落一直到她成年，都一直在她的心间久久萦绕。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江岚看着江采之发呆的样子，又迅速收回了手。有些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可是那样的话语从她的口中吐出，又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妈，走吧，我没事。”江采之回过神来，搀扶着江岚。母女两一起向江边道路的停车位走去。

　　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前，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秀发高挽，身形高挑的女人倚在车门前，双手抱在胸前。精致的妆容却难以遮盖住她的倦态。在看到不远处的少女搀扶着人走来后，一直紧绷的姿态终于有了一些放松。

　　“阿姨，你们终于来了。”白陆霜说道，随即给江岚和江采之打开了车门。

　　“小霜啊，阿姨不过是想到江边走走，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依旧是多余而又无用的解释。整个科室的医生护士都知道四十二床喜欢悄悄溜出医院。不过白陆霜还是做出了和江采之一样的反应，不去点破道：“嗯。再过几天就要手术了，公司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和秘书交接了，这几天我会和采之一起照看您的。”

　　“唉。”江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肯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她也该心满意足了，只是每一次她看到白陆霜那张和她父亲白胜宇有五分相像的脸，总是会忍不住黯然神伤。十年前的月亮终究还是这样过去了。

　　坐在汽车后座的江采之偷偷打量着认真开车的白陆霜，眼中充满了浓浓的眷念，她已经有足足一个月没有见到白陆霜了。似是察觉到少女那炙热眼神中的爱意一般，白陆霜心绪突然又开始乱了起来，但面色依旧沉静如水。在把江岚完整的送回病房后。白陆霜在江采之耳边轻轻说道：“跟我来，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江采之随着白陆霜的脚步走出了病房，两个人来到医院的花园内。周围几乎没有任何人。秋天的枫叶红了，一片片地飘落在地上。江采之满心期待地看着白陆霜，将近一个月没见到眼前的人。思念已经将她折磨得快要发狂。她多想一把就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见到白陆霜一脸郑重的模样，却也不得不克制住内心的冲动。这个时候，一片枫叶落在了她的肩上。白陆霜替她拂去，片刻后缓缓开口道：“采之，我和夏澜生订婚了。”

　　“什么？”江采之有些不确信地问道。“订婚”这两个字却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插在了她的心脏上。直到白陆霜继续开口道：“我可能不久后就要结婚了。”她的心心突然开始生痛，就像被几千根针齐齐扎在了上面一样。

　　“为什么要结婚？”江采之质问。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知道一年前抱着自己耳鬓厮磨诉不尽柔情蜜意的人和眼前这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盛光快要破产了，这是我爸妈生前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收购。夏家答应帮助盛光，但条件是我必须嫁给夏澜生。我没有选择。”

　　“你怎么会没有选择，你有的，只不过我从来都是在你的选择之外罢了。”江采之说道。眼中的星辰黯淡无光。声音有着一丝颤抖。那双美到令人心碎的眼眸突然之间就盛满了泪水，泫然欲泣的模样使得白陆霜的心头颤动。她一直都是美的，就算是哭的样子也很美。只不过每一次令她哭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白陆霜想着。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我早该知道，我怎么可能拥有你。”江采之说完，转身回到了病房。这不过是一场对她自己这么多年痴恋的审判，她知道的，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早死，晚死，都没关系。不过都是死在白陆霜的手上罢了。

　　夜晚，江采之守在江岚的病床前。白陆霜因为公司的紧急事件不得不先回去一趟。病房里非常安静，偶有几声仪器的声响，却不足以打破环境的静谧。江岚因为疼痛的原因，从睡梦中醒来。看见守在床边的女儿，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心中渐渐涌出一些作为母亲的关怀之情。

　　“妈，你怎么醒了？”江采之睁开眼问道。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你不也没睡吗？”江岚说道。

　　“睡不着。”

　　“怎么了？想什么？方便说给我听吗？”江岚难得见一次江采之露出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情，也难得充当一次江采之的倾诉对象。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过了半晌，江采之小声地说道：“我有一个很爱的人，可是她今天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真是个傻孩子。那就不要爱了。”江岚嘴上这么说着，自然也是知道人世间的情字难过，到底也是明白江采之的感受的。手轻轻摸了一下江采之的头又柔声问道：“那个人是小霜吧？”

　　江采之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对白陆霜的感情藏匿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江岚察觉到了。有些疑惑地问道：“妈，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她的？”

　　“其实我之前就察觉到了。你十四岁生日那天刚巧是小霜大一上半学期放假回家的第一天，她一回来就替我考察你练琴的情况。我也乐得清闲，于是就把空间留给你们两个人。走到楼下发现把手镯落在钢琴上，想上楼去取。刚推开门，却发现你们两个人在接吻。你不知道啊，我当时吓得脸都白了。不过你妈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我悄悄下楼想了许多。心里琢磨着你估计是青春期到了，难免会对同性产生依恋。更何况你姐很优秀，你又这么崇拜她。产生感情在所难免。但是小霜比你大上许多，我可不能让她带你走上歪路。看着你们两个做错事。就找她旁敲侧击的谈了几次话。果然起了作用。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你还是没能放下啊。”一下子说了那么一大段话，江岚觉得有些口干。见状，江采之将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了江岚手上。一边若有所思着：怪不得十四岁到十七岁那三年，白陆霜一下子对她疏远了许多。

　　“采之，不管你喜欢谁爱谁，妈现在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说完这话，江岚忍不住地咳了起来。痰中带着血丝。看见江岚遭受病痛的折磨，江采之再也无心沉浸在自己的个人情感之中，心中只希望三天后的手术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