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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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泇樾做杀手的时候并不叫泇樾,她前面已经有了曲壹、贰、叁、肆、伍、陆、柒、捌……因此按先来后到,她的主人为她赐名曲玖。
起初泇樾并不知道为何她的主人要给这些杀手冠“曲”姓,很多年后才知道,原来她的主人魏琅心里有一个心爱的女子,那个女子姓曲。
只是听说那女子,下场不太好,所托非人,最后惨死。
下次是真的不好,毕竟泇樾死的时候顺手把她尸身偷出来,挫骨扬灰了。
这结局当然不好。
魏琅手下一共二十个身手顶好的杀手,这些年死伤过半,本来泇樾是这二十个里面最弱的,别的杀手都有最擅长的本事,就她没有,还偏偏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一次又一次,一路捡漏留着一条命。
但是你要觉得她一无是处,却又并不是,她每次都能完成任务归队,并且也是最能抗的一个,哪怕出去一趟遍体鳞伤她也会留着一口气爬回来,阎王爷都不收她。
像打不死的蟑螂。
魏琅第一次见曲玖是在一个斗兽场,场主把一群奴隶扔进兽笼里,里面并没有多大的猛兽,只有一只饿了很久的狼,饿狼望着被扔进来的奴隶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芒,这些奴隶于它就是一餐盛宴,曲玖不过是那些瘦弱奴隶中的一员,狼只是望了一眼,笼中人便眼中净是恐慌。
笼子里的人瑟瑟发抖。
只不过魏琅并没有什么兴趣看这人兽大战,遂很快离开了。
他看不到到角落里的曲玖虽瘦弱,却十分善躲,在饿狼猛烈的攻击之中躲闪极快,算得上是身手敏捷。
笼子里自然有身强力壮的人,她只要好好躲好就行,而且狼只有一只,奴隶却有一群,总会有人和狼对抗。
她要省着力气,才能在最后倾尽全力。
曲壹当时负责暗卫扩张,到处收纳那些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人,便把那些笼中还留着口气的奴隶买了下来,倒是看着瘦小的枷樾有些机灵。
再后来,他们经过了层层筛选训练送入了王府做杀手。
枷樾算是魏琅手里一件很好用的兵器,杀人时锋利无比,闲置时毫无存在感如同空气,最主要的是听话。
主人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揽功劳,不争不抢。
不过,曲玖刚来的时候迟迟不肯对人痛下杀手,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才动手,她不够狠,魏琅费了些心思调教。
魏琅就十分喜欢把一个人从头到尾变另一个人那种感觉。
何况杀手不配拥有“悲悯”!
同样是冷漠自私的人,悲悯给谁看,这世道谁强大谁就更有话语权。
唯一意外的是曲玖会叛逃,还真是咬人的狗它不会叫。
现在还没找到,能在他手上逃出去的,这是可是第一个。
魏琅阴沉的目光扫向桌案蛊盅,母蛊正深眠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半晌,的他下令道:“十日内,把曲玖找出来!”
距离血洗永安城已经过去月余,东峪局势已稳,魏琅才有了时间来理这件事。
曲玖的佩剑被弃在城门外,在前去追曲玖的曲柒的尸身上,显然她弃了武器再无傍身之物了,魏琅料想她是走不远的。
然而东峪与长戈隔了多少山川大河?
泇樾偏偏跑远了,带走兵器才是蠢,她的那柄软剑“孤光”,是魏琅亲赐,精铁锻造锋利无比,七皇叔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凡品?
寻常人怎么可能用这样的剑?
只要带着那把剑就一定会有人认出她来,到时候曲壹出去寻她的话……
他惯会追踪术,怎么可能找不到。
别人或许认为自己的佩剑应该随时配在身侧防身,可是曲玖从来不把佩剑视为重要之物,不过是把剑,想扔就扔了。
可是她还是太天真,魏琅怎么会有找不到的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无论如何,从她顺利逃脱那一刻,她就不是曲玖了,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朦朦胧胧间,泇樾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宾客喧嚣的醉梦馆,正值花神节,全城的姑娘都可以出门游玩,观花灯猜字谜,戴着面具去偷偷瞧瞧外面那些俊朗的公子哥儿。
可是她不行,她们醉梦馆的姑娘也不行,她们有的要忙着排舞练曲,有的忙着去取悦那些有钱的恩客,像青楼舞坊这种地方哪里会过什么节?
夜夜笙歌曼舞才是常事。
那时她尚且十岁,便已出落得身段婀娜,醉梦馆的姑娘都要十岁后在馆里挂牌子才取名字,算是艺名,但是挂了牌并不接客,得等到十五岁。
她还没有名字。
嬷嬷为她取名时,有一位醉酒的公子冲进了她们平时练舞的院子。
那位公子甚是俊俏,一把搂住她的腰说:“泇水汤汤,沃野茫茫,取泇字甚好。”
并佯装思索:“泇樾如何?”
月光拂照,打在公子脸上,玉面公子因着丝丝酒气两颊微红。
不知怎的枷樾的脸也红了,怪不好意思的用袖子遮住了脸。
平时别人唤她“月牙儿”,觉得她眉眼弯弯,酷似月牙,刚好她贴身的银色铃铛上面就刻着一个樾字,她便觉得这个名字十分动听。
泇樾、泇樾………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正式的名字。
那位公子给了嬷嬷银子,拉了她出去说要让泇樾陪他游湖赏花灯,公子是位正人君子,嬷嬷接过鼓鼓的钱袋笑的合不拢嘴。
只道:“小公子可要让我们小月牙儿早去早回。”
泇樾在醉梦馆嬷嬷从不让她出门,她们馆内女子用的胭脂钗环都是专门有人采买的,只有年纪稍长的姐姐们可以出去,这是她第一次出门。
她待在醉梦馆那么久,第一次出馆,外面的一切都让她惊奇,感叹。
那晚,小公子带她游湖赏灯,还在坐在城门上看了的烟火,绚丽无比,迷了她的眼睛。
她心想着,这莫非就是汤姐姐对她说的“命中贵人”?
十分开心地她对小公子说:“若是公子下次还去醉梦馆,奴家定然为公子跳一支独一份的舞,算是多谢公子今晚相邀。”
稚嫩的脸颊,清澈的眸子,微微一笑,果然像月牙一般。
小公子很是清冷,带她出了馆后便不大说话,只是问她喜欢吃什么?想要玩什么?
虽然冷,但那时她却觉得这位小公子和那些来醉梦馆里寻欢作乐的浪荡子不一样。
汤姐姐说枷樾是被那公子迷了心窍,枷樾想,公子又不是狐狸,迷什么心窍?
梦醒已是隔世,她再也回不去当年。
醒来时,眼前是温抒莟那放大的面孔,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围着她看来看去,她才想起昏迷前这个丫头手里藏着根簪子,刺了她一下,不怪她没防备,枷樾压根没感觉到痛。
泇樾想,明明自己还没动手,这丫头还先动起手来了。
这个疯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