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98、第九十八章 新谋

　　西戎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消息很快传回了西戎王庭，在忽寒铁崖回来之前，西戎王肃萨汗便飞速集结了二十五万大军，扬言要南下扫平南渭人。

　　同时河西关和陵关的战报以极快的速度送回了京城，接到军报，齐钦立刻召集朝中肱股大臣前来尉天殿商议。

　　他们还未接到西戎王庭大败后的最新反应，就目前军报来看，此次战役中，护国军与定西军大胜，但伤亡不少。

　　齐钦发话前，问众人对此战的看法。

　　靖国公当先站出来，谈到此战收尾后一些细节。

　　“护国军损失惨重，应早日差护国军将领上报伤亡名录，以便对其家属进行安抚。”靖国公对齐钦恭敬道。

　　护国军的将士，都是太平惯了的中原地方的百姓，战事来得如此突然，这许多人战死疆场，抚慰烈士家属是一大紧急要务。

　　齐钦闻言沉默片刻，又问别的人对此战有何想法，其余人均提出些与自己相关的善后之事，大同小异。

　　魏浔一直没有发话，齐钦看他一眼，也不点名问他，而是淡声道：“此战我大渭胜了，何不乘胜追击，将西戎一族撵出我大渭的疆界？”

　　闻言殿中数人浑身一震，陛下的意思，是要主动与西戎再次开战！

　　“陛下，渭朝五十年的和平来之不易，若我渭朝主动挑起战事，天下百姓将失去安稳的依靠，恐怕民心不稳，望陛下三思。”靖国公率先站出来劝道。

　　“你们呢？”齐钦不回应顾岩，眼神冷冷瞥过在场别的官员。

　　此时魏浔终于站了出来，他朝齐钦行了一礼道：“臣不赞同靖国公所言。”他说完看也不看顾岩一眼，说了下去，“渭朝和平已久，正是国富力强之时，一则天下百姓修生养息多年，人丁兴旺不缺战士，二则举国粮仓充足，不缺粮草，且此次乃是西戎主动挑起战事，我大渭军队师出有名，臣认为，此时正是攘除外族的好时机。”

　　魏浔的话与靖国公所言背道而驰，殿中大臣纷纷看向他，暗中思索起来。

　　自从顾家长孙女与皇上和离以来，顾家元气大伤，靖国公虽然保住了宰相之位，但由于在朝中的支持者大减，他的威望早已一落千丈。今日来这殿中议事的文武大臣都是陛下新近提拔的，是实实在在的国之忠臣，他们不会只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而是用心为渭朝的利益考虑。

　　齐钦听了魏浔的话并未立刻表明态度，而是看向了殿中其余人，他想知道他们真实的态度。

　　“陛下，臣认为魏寺卿所说有理，但臣有一言不得不说。”户部侍郎朱光道，“户部的情况被刘珥隐藏日久，陛下或许还不知道，国库早已出现亏空。虽然查没了恭王一党的财物，但若要支撑大规模的战事，恐怕又要将国库掏空。”

　　“陛下，臣认为靖国公所言亦有道理。” 朱光说完，新任兵部尚书杨晦也站了出来，“天下太平日久，百姓过惯了安稳日子，怕是不愿上战场，若真要动兵，势必要再征兵，之前护国军没有仗打，天下男人都想进来争立功名，但若是要上战场作战，恐怕人人避之不及。”

　　听了两位借着别的人话反对作战的大臣的话，宋明站了出来，他说：“两位大人都说此战打起来很困难，可二位大人可曾想过，或许此战并不在于我们是否愿打，而是我们不得不打。”

　　宋明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朱光和杨晦均神色一怔，继而若有所思起来，而一直面无表情的陛下终于带上了些笑意。

　　“宋卿所说正是朕之所想！”齐钦笑道，“我朝将士骁勇善战，将其趁机偷袭的二十万大军全歼于阵前，那西戎王必定心痛难当，说不定此刻已在重整军队准备南下，而若是他忍气吞声与朕求和，其所图谋必定比复仇还大，朕决不能容忍其图谋对我渭朝蚕食鲸吞。”

　　“与其等西戎王做好准备再来，不如主动出击，将其打得再无还手之力。”齐钦的眼中笑意盈盈，不像个城府如海的帝王，倒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

　　见齐钦如此模样，熟悉他的人便知，此仗势在必行。

　　“陛下英明。臣也认为此战必须打，且必须打得戎人永不能再有反抗之力。”魏浔沉声道。

　　“陛下所言极是啊。若是解决了西戎大患，我朝北部的百姓亦会更加感恩陛下的功德。”话说到如此份上了，靖国公也只能站出来支持。

　　定下了必须对西戎开战的方向后，齐钦立刻便颁布了两道旨意。

　　一道为征兵的旨意，圣旨上不仅说明了征兵之原因，还给予了非常丰厚的战功换算爵位之法。

　　这道旨意一颁下去，各州县衙门里前来参军的人数不胜数，短短十日，便征召了近三十万大军。

　　齐钦立刻又下令将各县士兵聚集起来，他亲自挑选御林军前去训练。

　　第二道为纳税之新政，将从前全国统一的税则依照各地贫富来区分，贫地少征，富地多征，贫者少征，富者多征。

　　纳税新政更改之后，短时间内国库的税银有所增加，国库不再捉襟见肘，但朱光却并不很轻松。因为这样的税则很快会导致富者向穷地转移，到时税银将有大幅减少。

　　不过齐钦却安慰他：“先解了此战燃眉之急，何况到时税银是否减少还不一定。”

　　朱光听了这话，仔细一思索，想通了他的意思。若是到时富者移居贫地，将贫地带富，那符合富者税则的将更多，那全国上下的税银加起来或许真的反增不减呢。

　　朱光正感叹陛下的英明才智，又有人提起了各州县或许存在贪污腐败，若是将税户的实际情况瞒报，那这新政或许只是给了各地蛀虫们可趁之机。

　　对此齐钦也是深思熟虑，最终听取了魏浔的意见，将新招的太学学子下放至各州县，作为陛下的督政官，将此政令推行下去。

　　齐钦被淹没在战前准备中，忙得不可开交，夜晚虽然睡得香甜，但总是醒得早。

　　对此战，他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只是作为皇帝，他必须比任何人都冷静，他也必须告诫自己，要抱着必胜的信念，因为只有信念能创造奇迹。

　　接到战报半月后，刚征召来的新兵还未适应军队的行事作风，边关又传来新的军报。

　　战报很简单：护国军于陵关西北与西戎先头部队交手，战败，退至陵关不出，请和。

　　读完战报内容，齐钦并没有什么紧张的，反而还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战术。他看完战报，拆开附送的护国军元帅的亲笔信。

　　胡瑛的字写得洋洋洒洒，虽然字不好看，但气势十足，齐钦一看到就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陛下敬启
　　战报你应当已经看了，战报说我们败了，实际上并没有。西戎此次并没有与我军鱼死网破之决心，或许等的便是我们割地求和，我已经铺好了一段路，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至于前去和谈的人选，非我莫属。
　　胡瑛】

　　齐钦看了胡瑛的信后，笑意扩得更大了。她还是这么狂妄，不过这战术倒真是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求和，攻其不备。

　　多么阴狠的招数，若是从前的他，还真不屑用，但现在用起来还觉得自己光明正大。都是被胡瑛带坏的，他想。

　　齐钦烧掉胡瑛的信，即刻宣来肱股大臣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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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京城传去两回军报，到得到齐钦的密信，已过了一个月。期间胡瑛带着手下士兵将焚毁的陵关城洒扫干净，又修葺一新。

　　入了冬月，天气寒冷无比，但她手下的兵终于都住进了新的营房里。

　　胡瑛将密信收好，看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冷冽的眼眸带上了一丝温度。快下雪了吧。

　　这个冬天，她要在河西草原度过了。这会儿和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样的寒冷。

　　去年此时，她还在河西关外的驻扎地整日与人比武，突然阴差阳错被牵扯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今，还是河西关，她成了一军主帅，即将与齐钦一同开始一场旷世大战。

　　从去年此时的命悬一线到现在的生杀大权在握，胡瑛突然觉得命运真是无常。不过她始终相信，撑过眼前的黑暗就能见到无限光明，就像去年，撑过了九死一生后，她得到了从前无论如何不敢想象的东西

　　——与她相爱的人，她身为女将军的荣耀，忠心追随她的一支军队。

　　她有理由相信，撑过这个冬天，便是春暖花开。

　　魏漾来到胡瑛的房中，见她看着手里的一方手帕发呆，悄悄摸到她面前，伸手去抢那手帕。

　　胡瑛反应极快地把手帕往怀里塞，还是被魏漾碰到了一点。

　　“这是男人的手帕，胡瑛，你思春了！”魏漾不知死活地叫嚷道。那手帕是纯粹的夜蓝色，没有绣花，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是啊，我思春了。”胡瑛大方承认，一本正经道，“这冬天这么冷，谁不想念春天。”

　　从陵关战役之后，红妆营许多女兵或多或少都沉稳了些，尤其是齐悦，已经褪去了之前的争勇斗狠，但魏漾九死一生被李燧和徐乔救下来，除了脖子上多了块疤，什么都没变。还是这么不稳重。

　　“咱们都跟西戎求和了，还不回京城么？”魏漾的脸上突然带上些莫名的惆怅之色。

　　胡瑛睨视她一眼，淡淡道：“陛下要派使臣来与西戎和谈，到时来来回回谈妥就得好几个月，这个冬天就在陵关过吧。”

　　魏漾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垂着眸，没再说话。

　　胡瑛觉得她有些异常，问她：“想家了？”

　　魏漾却抬头看着她笑：“好不容易出来建功立业，我才不要回家呢。”她说完笑容很快淡下去，她又埋下了头。

　　胡瑛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还想再说什么，她朝她笑一笑，说自己还有事便走了。

　　见魏漾这样，胡瑛突然想到，她最近确实太忙，连魏漾都看不透了，她确实该回到红妆营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