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69、第六十九章 抽签

　　“这位大哥，累了吧，喝碗酸梅汤歇一歇。”

　　郑桃桃端着一碗酸梅汤，递给一位埋头挥锹的汉子。

　　汉子听见细声软语，猛地回过头来，笑出一口白牙，“多谢姑娘！”

　　“怎么昨天那几位大哥没来了？”

　　“他们……”男子接过碗顿了顿才说，“他们昨天累了一天，回去就倒下了。将军体恤他们，就换了我们来。”

　　“这样啊，真是太感谢他们了，还有你们。”郑桃桃笑道，“他们可有大碍？”

　　“没事，没事。”男子喝完汤抹了把嘴道，“他们壮得跟牛似的，哪会有事啊。”

　　实际上昨日那一百人回去后确实累得够呛，但若让他们再来红妆营干一天，他们累断了腰也能爬起来。但别的将士可不答应。

　　护国军是大渭的常驻军，不似地方关隘粮仓处的戍军，每年只戍防三四个月，他们是常年呆在军中。他们没空回家，便造成了大面积的适龄光棍。

　　即便是家境不错的，在没有退伍前也多是光棍一条。

　　对他们来说，军中有雌性，即便不能娶回家，多看看也是好的，何况是红妆营的女兵，女人中的佼佼者。

　　所以当李将军问谁自愿来红妆营干活时，全营几乎半数士兵自告奋勇要来。但章将军严厉斥责了他们，并且还说来可以，但最多只能来一百名，而且只能在这呆三日。

　　李将军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听从了章将军的命令。

　　手下人都想来，李燧只好想了个轮换着来的办法，把一百人升至三百人。这三百人还不是随便选出来的，必须是守规矩的，而且都是平日里表现好的。

　　来之前李燧叮嘱他们务必守礼，专心干活，不许乱瞄。

　　众人都很听话，干活卖力，但眼睛往哪里看，便是他们自己也难以控制。

　　郑桃桃往前继续送水了，男子看了一眼她埋头舀汤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转头干起活来又力气十足。

　　章月寒确实没有见色忘义，见了徐乔动心的是李燧。

　　此时他正不苟言笑拿着一条鞭子督工，看着埋头干活的男兵和穿梭其间的女兵，视野却总是不经意，不期然，不小心落在徐乔身上。

　　太阳毒辣，照得这个汉子双颊红彤彤的，脸上仿佛挂着两个大红的石榴。

　　－

　　营房扩建之事紧迫，但秋演也不能耽搁，胡瑛计划全营出动，以最快的速度建好营房。

　　借到了男人，胡瑛把挖土夯地基的重活交给他们干，女兵就列队运土，维持后勤保障。

　　要扩建校场，还要开荒建营房，要夯筑的地基很宽阔，胡瑛督促着飞虎营的男兵干活，巴不得他们白天不休息，晚上不睡觉。

　　幸好他们出奇地勤奋，三日下来基本干完了夯土筑坝的活儿。

　　刘珥批下来的钱只够买木材和请十来个木匠，男兵帮忙推出了地基，搭建房子的活还是得落在女兵身上。

　　于是在第三日时，胡瑛让魏漾挑了一百个农户出身，手脚灵活的女兵，简单示范了一下明日要干的活，准备第二日就带着她们建房子。

　　不料第二日她雇的木匠还没来，倒是来了七十余名衣着一致的男子。他们年龄各异，每人身上都挂了一溜工具，有凿子、刨子、墨斗之类的。

　　“胡将军，下官王梁。我们是工部营造司的木匠，奉陛下之命，前来为红妆营搭建营房。”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对胡瑛拱手道。

　　听到王梁说奉陛下之命前来，胡瑛眼前一亮，让人把他们领去休息片刻。

　　王梁带领手下开始干活。胡瑛则安排红妆营的姑娘帮着扛木头，锯木头，一批姑娘们累了就换下一批。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

　　到了下午，章月寒亲自带着一百人来了。

　　彼时胡瑛正在一根柱子上架房梁，见飞虎营的兵来了也没空招呼，让徐乔安排他们干活，然后继续调整榫卯。架好一根房梁，她沿着柱子滑下来，又去刨木头，凿榫槽，架房梁……

　　胡瑛的动作干脆利落，神情专注，一举一动稳稳当当，比她挥刀砍人的样子还帅气。

　　章月寒的胸中轻轻叹出一口气：“她居然还会建房子。”

　　女兵人群中，也有一人灰头土脸地看着胡瑛忙来忙去，感叹：“还真有女人会搭房子。”

　　章月寒来这里，是齐钦的意思。他本来是不太情愿的。

　　昨日傍晚，刘看山突然亲自来他飞虎营，向他转达了陛下的一番话。

　　陛下说胡瑛建营房很困难，若他抽得出人手，让他派些人去帮忙。

　　章月寒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李燧古道热肠，连陛下都有情有义，好像只有他冷血无情似的。

　　李燧看上了胡瑛身边那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刘看山来之前，他正在找各种借口争取明日再去红妆营帮忙。

　　“她们一群女人建房不容易，能帮就帮。”李燧一本正经道。

　　章月寒不同意：“红妆营建房不容易，咱们练兵就容易？你当初擅自答应徐乔要去帮忙，我在她面前给你留了面子，闹得眼下军营里人心浮躁，秋演时若是出了篓子，你负责？”

　　李燧垂下头嗫嚅道：“他们比我还积极呢……”

　　“说什么？”

　　“我是说。”李燧抬起头，大声回答，“营里将士都留念红妆营的饭菜，巴不得去，而且去过的回来后训练干劲更足了，不见得是坏事。”

　　“闭嘴！”章月寒把他轰了出去，坚决不同意他再去红妆营。

　　然后刘看山来了，他不得不亲自带人前来，狠狠打自己的脸。

　　胡瑛终于注意到章月寒也来了，她跳下房梁后朝他走了过来。

　　胡瑛满面灰尘，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形成了几行黑痕，而她还不亦乐乎。

　　“今日早上太阳是打东边升起的吧？”胡瑛面对章月寒，勾起唇角笑道。

　　“你就说要不要吧。”章月寒眼带笑意。

　　“干活。”胡瑛直接说。

　　章月寒一整日也没干好什么，光盯着胡瑛看了。回到军营，他觉得自己有病。

　　一个女人建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可胡瑛建房子真好看。

　　第二日，章月寒又亲自带人来了。

　　李燧察觉有异，问他，他说：“红妆营的饭菜真香。”

　　章月寒心想，他来绝对是迫于皇权的压力。

　　－

　　半个月后，胡瑛看着崭新的营房和拓宽了好几倍的校场，叉着腰休息了一会儿。

　　胡瑛看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异常欣慰，而其他女兵几乎喜极而泣。

　　章月寒带人来干了十日以后便没再来，胡瑛明白他们把秋演放在第一位，没再去打扰他们。便自己带着手下女兵继续干，还好在月底前赶出来了。

　　“胡将军，你真是我难以追赶的人生目标。”魏漾坐在胡瑛脚边。她早已累得不行了。

　　这段时日，她们几乎没日没夜地干，即便她们人多，干不了一会儿便换人，还是累倒了一大批人。

　　新兵几乎全部倒下，只有参军三个月以上的老兵撑到了最后。

　　不过，在胡瑛以身作则的带领下，全营没有一个女兵有过怨言。要不是有她每日与那些木匠一同爬上爬下，一人干着两人的活，她们坚持不了这么久。

　　这段日子，几乎所有女兵都瘦了又壮了。魏漾敢说，全营女兵建房子这段日子流的汗，比她们平日里训练时流得还多。

　　“魏将军，你也不赖。”胡瑛转头看向魏漾，笑道。

　　“别冲我这样笑，我都要爱上你了。”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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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房建好后，胡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护国军主将那边来了个小兵。

　　“胡将军，今日是秋演抽签的日子。元帅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你们红妆营要是参加的话，你们两位将军赶紧到主帅营房里抽签去。”

　　此时红妆营的女兵瘫坐了一地，小兵一来都下意识看向他，那小兵年轻，臊得脸颊绯红，说完这话就快步走了。

　　胡瑛这才想起来，章月寒跟她说过今日要进行秋演抽签，但她早把这事忙忘了。她把魏漾从地上拎起来，洗了把脸就赶了过去。

　　胡瑛和魏漾到了主帅营房，各营将领都已经到齐了。众人看着她们两个走进来，神色各异。

　　“胡将军确定要参加秋演吗？”抽签前，卫鸣特意多问了她一句。

　　“自然。”胡瑛抬起眼皮瞥他。

　　接触到她的眼神，卫鸣把没说完的揶揄话都揣回了肚子里。

　　胡瑛的话音一落，厅中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除了章月寒不动声色，连王骆和李燧都瞟了她们两眼。

　　胡瑛见过骠骑营大将卫襄，另外两营的将领还是第一次见。

　　青龙营的主将叫卫原，年约三十五岁左右，是隋文侯的亲弟弟，卫襄的叔父。卫原外形孔武有力，与瘦长的卫襄完全是两个风格。

　　飞羽营的主将是个老头，叫邬康，他身后两个副将也是须发花白。

　　这两营将领看胡瑛和魏漾的神色都掺杂了些不屑。胡瑛不在意，魏漾倒是毫不客气地用眼神回敬了他们。

　　卫鸣拿起桌上的签筒，让各营大将检查。

　　签筒里一共四根签，其中两根的一头为红色，另外两根一头为青色。

　　“怎么只有四根签？”魏漾问。

　　卫鸣仿佛猜到她们会问，坐直了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此次抽签与过去不同，我也是奏请过陛下的。”

　　“因有红妆营加入，以防两方阵营实力差异过大，四个男兵营先抽，平均分为青红两个阵营后，红妆营再抽，抽到什么颜色的签就加入哪方阵营。”

　　红妆营建营不久，人数少，兵力差，这样确实更公平一些。

　　虽然事实如此，但卫鸣摆出如此阵势一说，分明是特意羞辱红妆营。魏漾不忿，但她有自知之明，只能忍气吞声。

　　“诸位没什么意见吧？”卫鸣又看着胡瑛和魏漾问了一遍。

　　“没有。”胡瑛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开始吧。”

　　胡瑛的神情淡漠，莫名地令人胆寒，卫鸣当然没忘记她是打败了护国军各大将领的人物，便没再招惹她。

　　众人将竹签检查得颇是仔细。事关前途，魏漾也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还回去。

　　四大营房先抽，章月寒和卫襄抽到了红色，卫原和邬康抽到了青色。

　　四人对视了一眼，确认了第一阶段的友方和敌方后，不动声色地将签放回了签筒。

　　很快签筒送到了胡瑛面前，胡瑛抬起手来，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胡瑛捏住一根签，缓缓抽了出来。

　　章月寒看着胡瑛手里红色的签，脸色沉了下来。卫原和邬康松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地对章月寒和卫襄投来和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