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68、第六十八章 参军

　　靖国公晕倒后，殿中众人一看陛下扬长而去，匆匆行礼恭送陛下后便齐齐往外退，生怕沾上什么大祸。而不少顾家门生却逆人流而行往前方来。偌大的文殿顿时一片混乱。

　　为防踩踏，御林军指挥一些官员翻过矮窗，从窗户上出去。

　　顾薇止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神色冷漠。人走得差不多了，顾家人七手八脚将靖国公抬了出去，其间没人看她一眼。

　　胡瑛走在后面，冷冷瞥她一眼，也大步走了出去。

　　偌大的文殿里只剩下顾薇止一人。

　　风从廊柱间穿过来，拂起她的鬓发。她抬手去撩开眼角的发丝，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可她的嘴角分明带着笑。

　　顾薇止离开皇宫，在渭阳中街上缓慢而行。

　　一场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下。

　　今日是六月初一，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瓢泼大雨冲刷不尽热气，只是雨滴极大，打在人脸上生疼。

　　雨势太大，不见减弱。行人都避在檐下，等着这场雨过去。

　　屋檐雨水如瀑，挤在檐下的人只见一女子在雨中独行，却看不清她的样子。

　　突然一架马车停在了女子身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撑着雨伞走到了女子面前。

　　男子为了用伞替女子遮雨，与她靠得很近，可男子似乎顾忌着男女之防，抬手把伞送到女子头上，自己却站在雨里。

　　雨伞太小，抵挡不了这如柱大雨，大颗大颗雨滴还是砸在顾薇止身上。

　　顾薇止看向面前的人，他伸直了手为她撑伞，自己却完全暴露在雨里。雨水冲刷得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拿着。”魏浔一开口，雨水便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

　　顾薇止不动，就这么看着他。雨水淋不到她的脸，她还能睁着眼看看他。

　　魏浔终于走到伞下，与她面对面。

　　“值得吗？”魏浔的眉头微皱，双眼绯红，不知是不是雨水冲的。

　　“不知道。”薇止笑着回答。

　　魏浔的眼里流出一行水，不知是不是雨水，他猛地把她抱进怀里。

　　中街两边楼阁林立，檐下和楼上众人只见雨中两人抱在一起，贴得极近，似乎融为了一体。见此浪漫景象，他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对不起。”

　　雨声很大，魏浔的声音很小。他说完这句话便放开了薇止。

　　魏浔把伞柄塞给薇止，越过她往马车走去。

　　马车经过薇止向前行去，薇止看着马车，喃喃道：“我不怪你。”

　　－

　　魏漾改了红妆营的征兵制度，只在每月初一和十五征兵。天下要参军的女子都盼着这两日来参军。

　　今日下了大雨，来参军的人还是许多，到了傍晚时分，来的人渐少，一名女子骑着马来到了军营外。

　　达达的马蹄到了红妆营的征兵棚下。

　　大雨下了近两个时辰，刚停不久，马上的女子脸色雪白，但双目炯炯。天色已晚，周雪盈正打算赶人收行头回军营，见到这名女子又改了主意。

　　会骑马的女子不多，何况面前这名女子虽然浑身湿透，满眼疲惫，但她面色沉静，行止有度，想必非是常人。

　　“姓名。”
　　“顾薇止。”
　　“年纪。”
　　“二十一。”

　　周雪盈问了例行问题，她都一一回答。在问到家里情况时，她有些迟疑。

　　“可有婚配？”
　　“已经和离。”顾薇止淡道。
　　“婆家和娘家是做什么的？”

　　顾薇止没有开口，周雪盈从纸上抬起头来看着她。

　　“说吧，没关系的，咱们红妆营什么身份的姑娘都有。”周雪盈劝道，“只要你不告诉别的人，你的身份除了我只有两位将军能知道。”

　　“我的祖父是靖国公，父亲是刑部侍郎，前任夫君是，”见周雪盈已经愣住了，顾薇止顿了顿才说：“皇帝。”

　　周雪盈凝滞了片刻。

　　皇后和皇帝和离的消息还没传开，红妆营的姑娘压根不知道这个消息，周雪盈以为自己遇到了疯子。

　　她打量顾薇止几眼，为稳妥起见，让她在此处等着，她去问过将军再说。

　　“她还真敢来。”胡瑛听完周雪盈的叙述冷冷道。

　　“将军认识她？”周雪盈惊讶道，“莫非她真是皇后？”

　　“是。胆大包天的皇后。”

　　下了大朝会后，胡瑛想着去看看齐钦，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却被内官告知，陛下谁也不见。胡瑛便回了军营。

　　虽然理智告诉她，顾薇止此举算是响应陛下新政的号召，并没有什么大错，但大庭广众之下说要休了陛下，她就有些生气了。

　　周雪盈见胡瑛不太喜欢前皇后，想了想道：“将军，她会骑马，而且身体底子不错，应该是个好苗子。”

　　胡瑛顿了顿，冷笑道：“她当然是。”

　　最后胡瑛还是收了顾薇止，虽然对她有所不满，但齐钦是齐钦，红妆营是红妆营，她还不至于公私不分。

　　顾薇止凭借出众的入营初测，在那一期新兵里很快脱颖而出。

　　胡瑛关注着李雯她们的特训，又操心着扩建营房，还在烦恼秋演之事，一直没想起跟魏漾提及此事。

　　于是魏漾知道顾薇止来了红妆营，已是十日后了。

　　－

　　这晚，营房里燥热难耐，蚊虫飞舞，胡瑛正在最后审查营房扩建的图纸，魏漾突然闯进来，冲她吼道。

　　“胡瑛！我薇止姐姐来参军了你不告诉我！”

　　“这种小事需要本将军向你魏副将汇报？”胡瑛丢开笔，沉着脸看向魏漾。

　　胡瑛本就又热又痒，被魏漾一惊，顿时烦躁起来，她眉眼一横，冷气一下就发散开来。

　　魏漾瞬间蔫了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屁别放，没话说就滚。”胡瑛沉声吼道。她跟魏漾已经很熟了，魏漾是个没脸没皮的，跟胡瑛之前带的男兵没什么两样，于是她在她面前也就放开了。

　　魏漾对胡瑛这个态度毫不在乎，还勾起笑脸道：“瑛姐，我这还不是着急嘛。你说那几天军营里把帝后和离之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皇后失踪了，我担心得不得了。你说你明明知道她来了我们军营，怎么不跟我提一嘴呢？”

　　“没空。”胡瑛丢给她两个字。

　　营房扩建明日就要动工，胡瑛没空理会魏漾，专心最后审查一遍图纸后，才得空歇口气。

　　魏漾坐在一边委屈着，她也没管，自顾倒了水来喝。

　　“你不是休沐嘛？”过了一会儿，胡瑛才好声好气问她。

　　“明日要动工，我就回来了啊。”魏漾颇是识时务地道。

　　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魏漾今日回了京，先去见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然后才回的家。

　　哪想到一回到家，她哥就把她叫到他的书房里，给她准备了许多冰冻的清凉果子。

　　要知道，她哥可是从来不允许书房有食物的存在。

　　等她吃凉快了，魏浔才慢悠悠对她说：“你薇止姐姐在红妆营过得有多辛苦你知道么？”

　　“什么？薇止姐姐在红妆营？我怎么不知道？”

　　“呵，少装了。魏漾，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也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魏浔一本正经哼道。

　　“不是啊，哥，我真的不知道。”魏漾睁着无辜的大眼道，“她什么时候去的？天下人不都说她失踪了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魏漾抛出一连串问题，像是真的不知道，然而魏浔还是不信她。

　　那天他和她在雨中分开后，他便派了冯尹去暗中跟着她。冯尹看着她进了军营才回来。

　　“顾家人公然宣称不认她了，她还能去哪里？你别给我装傻。”

　　“不啊，大哥，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这么担心她了。”

　　“你是红妆营的副将，对新来的女兵会不知道？你不过是怕得罪顾家，才避着她。”

　　“我怕？我有什么怕的，是你怕吧。”魏漾笑道。

　　这下魏浔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魏浔才说：“她从小娇生惯养，现在到红妆营去受罪，定然不习惯，之前你说不知道，哥信你，你今日回去，替我好好安抚她。”

　　见魏浔突然软了语气，魏漾突然委屈起来。

　　“哥，我在红妆营也过得很辛苦，你就从来没心疼过我。” 魏漾红了眼眶。

　　听到这话，连逻辑鬼才魏浔都跟不上敏感少女的思维转换，一时哑口无言。

　　“你看我瘦了黑了，你也没问过一句。”

　　“……是黑了。”魏浔仔细打量了魏漾一眼道，“但哪里瘦了？”

　　“……”

　　－

　　秋演的事没个头绪，红妆营扩建又迫在眉睫，胡瑛没工夫跟魏漾闲扯。

　　她歇了没一会儿，被她派去借人的人终于回来了。

　　“将军，章将军答应借给我们一百人。”徐乔愁眉道，“但是只借三天。”

　　“三天怎么够？”魏漾惊道。在她心目中，建一批房子怎么也得三个月往上走。

　　胡瑛却点了点头：“好，辛苦了。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闻言徐乔的脸红了一阵，很快平静下来：“没有，飞虎营的将军挺有礼的。”

　　就借男人一事，胡瑛去找过章月寒多次，然而他就是不肯借人给她。

　　胡瑛被逼急了，甚至半开玩笑对章月寒说：“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手下两万人，借我几百个就那么难？”

　　胡瑛头一回这么不要脸，然而章月寒那厮捂着心口说：“别说我现在对你单相思，即便你是我夫人我也借不了。秋演事关每个飞虎营将士的饭碗，我愿意我手下将士也不愿意。”

　　胡瑛回来后脑子一转就想了一出计策。女兵做力气活儿不行，是同男子与生俱来的差别，这点她们不认也得认。但她们有别的优势。

　　男子生得健壮，自古以来打猎砍柴保护家园就是他们的活儿，而他们的家园是家中妇女维持的，没有哪个男人不需要女人。

　　于是胡瑛就暗搓搓地想到了美人计。
　　招数是损了点，但有优势不用白不用。

　　胡瑛长得好看是好看，但太刚强，短时间内激不起男子最原始的保护欲，于是她派了红妆营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徐乔去。

　　徐乔去之前，她只是说让她找章将军谈借人之事，能借多少借多少，能借多少天是多少天。

　　没想到还真给她借来了。

　　胡瑛没空好奇徐乔是如何同章月寒交流的，有了壮丁，她要重新筹划工期。

　　胡瑛忙了一夜，第二日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校场，工部的营造师还没来，飞虎营的一百人已经到了。

　　看着列队整齐的百名男兵，胡瑛怀疑章月寒说的手下人不愿意完全是骗她的。

　　来的这一百人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而且，领头的居然是他们营里的副将李燧。

　　胡瑛把事情交代下去，他们很快就干起来，在挥舞铁锹的嘿咻声中，胡瑛不时听到几句诸如校尉，伍长之类的称呼。

　　原来这群人在军中的地位还不低？

　　这还不算，第二日李燧领来的一百人居然换了一批。

　　这是变着法来看她们女兵么？

　　若不是他们本分有礼，干劲十足，胡瑛几乎要怀疑她们的羊群里窜进来了一百只狼。

　　胡瑛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暗骂：章月寒个没良心的，见色忘义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