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56、第五十六章 越狱

　　齐钦晕倒后，广场上乱成了一团。

　　刺客被诛杀那会儿，魏浔已经冲到了红毯大道上，而他前一刻还结着眉头看向顾薇止，下一刻便恢复了平静，几乎是从胸膛叹出一口气道：“保护陛下。”

　　他想把这四个字说得有力，但如何也掩盖不住虚浮，他的双手还在颤抖着，他把它们背到身后握成拳，便开始指挥大理寺的官员处理杀手的尸体。

　　顾薇止愣愣地看了他半晌，被御林军隔开了，她再次举起绢扇遮面。她的妆容精致，肤若凝脂，红唇饱满水润，此时也没人注意她的美丽，也没人注意到她嘴唇勾了一下。

　　魏迁在红毯大道尽头狂奔过来，立刻组织好队形，令下属背着齐钦走文殿下的侧道进了中宫。

　　何修则组织百官散场。这场婚仪这么一闹，众人都心内惶惶，隔得近的见那两个杀手血溅当场，差点呕出来。

　　胡瑛和魏漾后面的是武官，他们还好些，他们没有被杀手的死状惊吓到，而是被胡瑛的身手震慑到了。

　　杀手甲怎么死的他们没看见，杀手乙被飞来长刀扎死那一幕可是惊天动地。那一刀的准头和力道不消说，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关键是她的心理素质。

　　那时杀手已经逼近陛下身边，从她的角度看去，杀手几乎和陛下重合着，她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精准甩刀，他们不敢想象那一刻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怕失手把陛下也扎死么？

　　护国军众将领知道她的功夫高，但经过今日一见，他们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她了。

　　就这么一刀，胡瑛也终于引起了恭王的注意。

　　百官陆续离开现场，胡瑛还立在原地，她有些愣神，那一刀她有十足的把握，但她没想到会把齐钦吓晕。

　　魏浔查看了杀手甲，令手下人把他抬走才来看魏漾。魏漾满脸是血，蹲在地上一脸茫然，他走过去，她也没动静。

　　而旁边的胡瑛看着文殿下面的侧门，也眼神空洞，神情萎顿。

　　两个人一高一矮并立着，像两棵霜打了的茄子，一个是长的，一个是圆的。

　　“你们两个跟我回大理寺调查。”魏浔皱眉道。

　　魏漾动了动眼珠子，仰起头看着魏浔，眼中缓缓聚起泪水，张口道：“钱袋，钱袋在哪啊？”

　　见魏漾这个样子，魏浔知道她真是被吓着了，不过还好，会哭会叫，还有救。

　　魏漾和胡瑛被带到大理寺，魏漾一路哭哭啼啼的，一会儿说可怕，一会儿说恶心，她问胡瑛为什么问他钱袋掉了，问她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刺客的。

　　胡瑛则一直沉着脸，一声不吭，仿佛被抽离了魂魄。

　　魏浔无比纳闷，那两个人都是她解决的，按理说是立了护驾的大功，为何她还如此神情，莫非被吓傻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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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瑛当然没有被吓傻，她只是被齐钦的晕倒打击到了。

　　胡瑛对解决掉那两个杀手信心十足，她听他们的呼吸看他们的肌肉线条便清楚了他们的斤两，显然，比御林军高明点，但和郭金等人比还差一丝丝。

　　她丝毫没担心齐钦会受到半点伤害，所以她便找了个最骚的方式，先只干掉一个，让另一个跑一会儿，在最紧急的时刻用她最帅的那招，让百官拜服，让齐钦感动，让顾薇止眼红。

　　跟胡瑛相处不久的人都觉得她爱出风头，有时浪得没边没际，只有极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都是在极有把握的时候才浪。

　　比如她在定西军的老部下就会知道，每当她浪起来的时候，这场仗就稳了。

　　可这次她没想到，她这一通浪中带稳，稳中带帅的骚操作竟然把齐钦吓晕了。不过她还不知道把魏浔吓出原型来了，把魏漾吓傻了。

　　胡瑛看到齐钦软倒下去，心头一紧，不过她当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锅，这分明是齐商臣那老小子惹的祸！

　　从齐钦中毒，隋文侯胁迫，户部当众打齐钦的脸以来，胡瑛一直憋屈着，胸中鼓胀着无名火，这下被齐钦的晕倒点着，在大理寺的时候便如一只火.药桶，想爆炸。

　　魏浔验完尸出来，便见胡瑛恢复了清明，只是那神色比她方才迷糊的时候还可怕。

　　她双眼微垂着，纤长的睫毛覆盖了大半眼珠，那一半眼珠便如月下静湖，平静无波，但内里闪闪发光，加上她的嘴角微翘着，魏浔理解，这是兴奋的神情。

　　想她应该能回答问题了，魏浔冲胡瑛问道：“你是怎么认出他们的？”

　　“对要死的人，我向来比较敏感。”胡瑛抬眼，一边嘴角勾得更高了。

　　胡瑛的声音沙哑如生铁摩擦。魏浔的背上瞬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胡瑛此时的神情他过去见过，甚至可以说有些熟悉，在某一类犯人的脸上，他经常看到。

　　连环杀人犯。

　　“你以前杀过人？”魏浔眯眼问。

　　“杀人无数。”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猜。”

　　胡瑛脸上还是带着兴奋中蔑视一切的笑，魏浔没再问下去，把她关押了。

　　胡瑛没反抗。

　　她没犯什么罪，魏浔没把她关进地牢，而是关在地面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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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浔查明了刺客身份后，即刻便进宫了。魏漾一直缠着他，让他把胡瑛放出来。

　　魏漾一直追到宫门口，他终于禁不住软磨硬泡，承诺出来后给她个说法。

　　进了宫，一片红色灯笼铺天盖地而来。夜阑殿灯火通明，殿内的帷幔都换成了红色的，殿外守卫重重。今夜魏迁又要彻夜值防了。

　　魏浔生怕见到顾薇止在。虽然典仪被刺杀打断了，但她已经同陛下祭拜了天地，已经是夫妻。陛下在刺杀中晕倒了，她应该在榻前侍候才是。

　　幸好薇止不在，至少没在外殿。而陛下看起来精神很好，他的神色清明镇定，说话的声音也很沉稳。

　　魏浔一见到齐钦，还没开口提及刺客，齐钦先问：“胡瑛呢？”

　　“回陛下，胡瑛的身份可疑，臣把她关在大理寺了。”

　　魏浔说完，见齐钦并没有任何疑惑的神色，便知他是清楚胡瑛背景的。

　　“朕清楚她的身份，”齐钦直白道，“她救过朕数次性命，可以绝对信任。”

　　听到“绝对信任”四字，魏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却开始好奇起来。

　　“她上过战场。”齐钦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简明扼要地给了他一个方向。

　　魏浔终于能把她的神情和经历对起来，可是女人上战场，背后恐怕很不简单。他来不是为了问胡瑛的事，魏浔收起好奇，提起正事。

　　“那两个刺客，应该是恭王死士营的人。”魏浔说。这很好判断，死士营的善用刀，几乎每个人手上的茧子都长得一样，这次这两个人，他一看就认出来了。

　　“他们是怎么进宫的？”齐钦问。

　　“按他们的官服和品级，应该是淮南州的州官，臣推测，他们是冒名顶替进宫的。但他们站的位置不对，应该是礼部有人串通恭王为他们安排的。”

　　齐钦思索了片刻道：“务必把此人查出来。”

　　“是。”

　　魏浔汇报完刺客情况，得了陛下的回复，便要离开去办，齐钦却特意叫住他，叮嘱道：“把胡瑛放了。”

　　得了陛下的口谕，魏浔便打算回去把胡瑛放出来，但刚出宫门，便见魏漾立在马车边等他。

　　魏浔刚想问她怎么还等着他，魏漾便垮着脸道：“哥，胡瑛不见了。”

　　－

　　魏漾从宫门口回到大理寺，便去了关押胡瑛的房里，天已经黑了，她们还没吃饭，她买了几个包子，打算陪她一起吃。

　　胡瑛不是重犯，看守不严，就院子里守了两个人。魏漾跟大理寺的人都熟悉，讨了钥匙自己开门就进去了，屋子不大，一眼就看尽了。

　　房里的一扇窗户开着，而胡瑛没在里面。

　　魏漾仔细查看了那扇窗户，窗扇连着窗框的铁质合页被连根拔起，显然是被胡瑛从里面破坏的。

　　魏漾自然知道从大理寺越狱是多大的罪名，她不敢声张，在房里待了一会儿才出去，装作若无其事，马不停蹄来找她哥。

　　在魏漾的心目中，她哥向来铁面无私。若是她及时来通知，说不定能把胡瑛就近抓回来，那胡瑛可能不会受什么处罚，加上她提前求求情，还有胡瑛的救驾之功，或许此事就揭过了。

　　魏漾神色紧张地看着魏浔，期待他不那么雷霆大怒。

　　“大概是出去如厕了吧，我们等她回来就是了。”魏浔轻描淡写道。

　　魏漾：哥？你是我哥吗？

　　若是平常，有人敢从大理寺越狱，魏浔掘地三尺也会把那人抓回来伏法，但偏偏方才得了齐钦的话，看他的神情，应该是要庇护到底的。

　　那他也只能跟着包庇了。

　　魏浔不想被人当面戳穿他多年经营的铁面人设，反正他谅胡瑛会搞出什么大事，便上了马车，背着手回家了。

　　胡瑛从大理寺越狱了，她哥居然就这么闲散地回家了，魏漾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魔幻了。

　　然而今日的事还没完。

　　到现在为止，魏家两兄妹经历的事都挺魔幻的。

　　魏漾今日第一次见识了杀人，第一次见识了胡瑛的逆天神功，第一次见识了她哥的多副面孔，已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不是她原本认识的那个世界。

　　而魏浔自觉今日经历的一切都还算正常，除了被胡瑛的杀人狂魔之笑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事儿。

　　“哥，我们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后半夜，魏漾的声音如水流淌，魏浔才回过神来，他们兄妹俩在自家府上的厅堂里坐了近两个时辰了。

　　魏浔终于体会到不寻常来，他细细体会了一把自己的感觉，似乎……还是很介意胡瑛越狱啊。

　　魏浔正要让魏漾去睡觉，门口闪进来一个人。

　　魏漾和魏浔慢半拍地转头去看，不是胡瑛，是冯尹。二人又转回头来看向对方，魏浔却想不起来刚才想说什么了。

　　“大人。死士营被袭击了。”

　　“你再说一遍？”魏浔转头看着冯尹道。

　　“有人趁夜偷袭恭王死士营。”冯尹换成主动句式又说了一遍。

　　“是谁的人？”魏浔浑身一个激灵，打起精神问。

　　“目前还不明确，只知道是一个人。”冯尹继续说他得知的情报，“据说那个人单枪匹闯进牛角谷，进去后里面便传来惨叫，然后营里就起了大火……”

　　冯尹还在说着，魏家两兄妹已经呆怔了。

　　魏漾先转头看向魏浔，魏浔感受到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去与她对视。

　　魏漾：哥，是胡瑛吗？是胡瑛吧！
　　魏浔：不知道。别问我。这不是我认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