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104、第一零四章 入西戎

　　早在半年前，陵关战役结束那日，胡瑛便将王会速风等百余名死士派了出去，让他们监视着西戎王庭的一举一动。

　　半年来，他们在封云山以北苦心经营，在几个常年久居河西关的前细作的带领下，他们学会了放牧，将西戎人的生活习惯学了个七七八八，王会速风等几人还学会了戎语，。如今的他们，只要不是朝夕相处，没人看得出他们的汉人身份。

　　胡瑛早知他们生存能力极强，没想到王会还如此有天赋，短短半年内还学会了戎语。

　　与西戎接亲的使团相遇前，胡瑛邀请路上遇见的牧民为她们带路。

　　路上，胡瑛将如今西戎王庭的形势了解了个大概。

　　忽寒铁崖是如今的西戎汗王最宠爱的王子，但他得来的宠爱并非来自他的优秀卓越，而是来自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肃萨汗最宠爱的妃子。因为爱妃子，自然爱妃子所生的儿子，爱屋及乌没什么奇怪的，难怪肃萨汗会将南路军的十万大军交个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但胡瑛早就知道他没有真本事。她在定西关时便知道此人名号，西戎女人都爱他，因他勇猛英俊，但西戎男人却不喜欢他，因为他仗势欺人。胡瑛扮作女装来西戎王庭打探敌情时，还亲眼见过他当街调戏民女。

　　西戎的妙龄女子大多痴迷于他迷人的外貌和地位，即便嫁了人的也愿意抛弃丈夫跟他走。胡瑛在西戎王庭见到的就是忽寒铁崖当街勾引已婚女，已婚女投怀送抱，已婚女的丈夫惨遭抛弃在街头对忽寒铁崖大打出手。

　　西戎民风开放，王族对百姓的管理混乱，没有户籍制度，更没有婚姻这种契约约束。但王族有一大批拥护者，有军队，有武力。

　　那男子与王子当街动手，被忽寒铁崖的卫队抓住，当即押到恶狼谷去喂了狼。

　　从这件事中忽寒铁崖此人的霸道残暴可见一斑。在胡瑛带兵支援陵关时，胡瑛老远与他打了个照面，她们这边人不多，但他们自西北而来几乎快捉住他，他眼看形势紧急，竟调转马头带着十来个卫队往北跑了。陵关里就是他的六万大军，他的子民，但他却因怕被俘，逃得像个丧家之犬。

　　忽寒铁崖的勇猛也是徒有其名罢了。

　　忽寒铁崖逃回王庭后，肃萨汗大怒，但还是在爱妃的请求下饶恕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但二十万戎族勇士就这么葬送了，肃萨汗也不好跟他的拥护者交代，便即刻重新召集了二十五万大军，打算南下给大渭点颜色看看。

　　戎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但新招的牧民连刀也不会使，他便命大将哈勒带着他们南下征讨。

　　本是虚张声势之举，竟打得陵关和河西关守军连连败退，最终蜗居回关内，据关不出。

　　因之前派出的二十万大军是西戎精锐，他们都相信大渭的军队要令他们全军覆没，自己的损失也不会小，加上忽寒铁崖回去又吹嘘他已经快要尽灭陵关守军，但定西军却从死里逃生赶来救援，才让他功亏一篑，于是肃萨汗根本没得到正确的情报，导致他以为陵关与河西关真的孱弱不堪，再不能与西戎的铁蹄抗衡。

　　“他还是有意入侵中原？”胡瑛淡声问。
　　“应该是。”王会郑重点头道。

　　胡瑛想了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二十万大军被全歼，按胡瑛对西戎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敌人，集结大军打得他们求和显然不够。而肃萨汗答应和谈，答应和亲，定然只是个缓兵之计，至于他什么时候动手，很难说，但不会比他们还早，否则现在大军就该铺陈在和亲队伍面前了。

　　虽然掌握了一点先机，但胡瑛却不敢有丝毫松懈。若是肃萨汗甚至西戎全族抱着要与大渭再次开战的态度，她们进了西戎王庭后定然危险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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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西戎前来迎亲的队伍打上照面后，胡瑛提起十二万分精神。

　　然而事实证明她实在过于紧张了，前来迎亲的正是刚被她判定为废物的忽寒铁崖，而他来了以后，不但丝毫没有警惕，还对她身后的侍女们虎视眈眈。

　　他长着一张与普通戎族人相异的面孔，高眉深目，鼻梁高挺，肤色白如雪，连眼睛也是淡灰色的，看起来俊美而邪气。

　　他高居马上，一副目下无尘的态度，但目光时而往大渭侍女们的胸臀上瞟。

　　胡瑛来时吩咐过众女兵，要谨记她们的身份，她们是侍奉人的温顺绵羊，千万不能露出红妆营中安上的獠牙。

　　此前，她们练习得不错，没有外人时，她们就是一个个天真无邪的宫廷侍女，然而现在遇上带着邪恶之欲的目光，许多女兵的本性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忽寒铁崖明目张胆绕着她们队伍转了一圈，遇到许多暗藏冰冷和不屑的目光，然而他却没有恼怒，相反地，绕完这一圈后，他收起了鄙视的态度，心情变得极好。

　　在忽寒铁崖心目中，女人就如同烈马一般，越是难以驯服的，越有意思。

　　他充满征服欲的目光太过明显，胡瑛郭金等人一下便看出来了，他们常在西戎敌军将领的脸上看到，但西戎将军露出这般目光时面对的是虎狼之师定西军，而眼前这位极有可能继承西戎汗王之位的王子，面对的，是手无寸铁但肤白貌美的女子。

　　真是天要亡他西戎！

　　“王子，我们是否该出发了？”胡瑛心中对忽寒铁崖有了更深入的判断，面上却显得极其恭敬。

　　“不急，反正天也快黑了，慢慢走。”忽寒铁崖笑道。他还会汉语，算不得十分废物。

　　天边的夕阳为草原镀上一层血红色金光，胡瑛想到天黑后这厮定会有所动作，脸色沉了沉。不过即便今晚不做，此后也难免。

　　胡瑛看着忽寒铁崖笑道：“将公主一行安然送到王庭后，我便要回我朝复命，还望王子多加庇护，这一路不出什么差错才好。否则我也不好回京复命啊。”汇稽郡主要来和亲，齐钦把她封为了安和公主。

　　忽寒铁崖听了这话，脸色微变。他听出胡瑛话里的警示意味了。

　　“王子，你说呢？”忽寒铁崖没有回应，胡瑛硬是顶着笑脸定定看着他道。

　　忽寒铁崖被胡瑛看似温和实则暗藏威胁的目光镇住了，面上显出不满，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有本王子在，你们通通没事！”他趁机朝众侍女耍了把威风。

　　队伍再次启程。

　　忽寒铁崖带来的百余名护卫前后拱卫着送亲队伍，忽寒铁崖在其间穿梭不停，仗着俊朗外表对侍女们表现他认为的魅力。

　　而他好死不死，撞到了顾薇止这冰山做的美人。任他如何装逼耍帅，顾薇止硬是没给他一丝好脸色，甚至想抽刀与他打一架。

　　胡瑛看着她的表情，心想幸好她身边没有刀。

　　夜晚，胡瑛秘密传令下去，让所有侍女无论做什么都不得单独行动，若是遇见异常，先冷静对待，然后找到机会呼救。

　　胡瑛实在担心那忽寒铁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好在他还算安分，没有真的在路上就兽性大发。

　　两日后，她们终于到达了西戎王庭。一路上，忽寒铁崖做的最出格的事，不过冲进嫁娘帐中窥视其容颜。

　　胡瑛为表坚定立场，还是呵斥了他一顿，并威胁他若是再做出不合礼数之事，便要回京向大渭陛下如实禀明。

　　“你大渭的礼数，关我西戎何事？”忽寒铁崖冷哼回应。

　　“遵我大渭之礼结亲是我朝圣上与汗王约好的，王子若是有所违，便是不把我大渭皇帝和贵族汗王放在眼里，便是有心要挑起两国不合。此次两国和平来之不易，我朝圣上和汗王费了许多心思，王子心中有数。”

　　胡瑛将利害摆出来，忽寒铁崖还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甚至想冷笑，似乎胡瑛说的是什么令他不齿的笑话。

　　胡瑛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口中话语不停：“若王子存心要挑事，我大渭再不济，威胁汗王换个王位继承人却是做得到的。还请王子感念两国和平，谨遵礼数，也好让我回去对我朝圣上多说些王子的好话。”

　　这番话终于让忽寒铁崖收敛了些，一直到抵达王庭，他都规规矩矩。但他的守规矩绝不是忌惮胡瑛，更像是一种隐忍。

　　这隐忍背后所压抑的不止是他的欲望，应该还有让他也不得不考虑的大局。

　　四月初五，晌午，大渭安和公主一行抵达西戎王庭。

　　这一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西戎汗王肃萨汗亲自前来迎接。

　　肃萨汗长得膀大腰圆，走路时却虎虎生风，他的头发辫成几股，以一枚玉环束在脑后。他脸上胡髭丛生，于下巴处编了一条细辫，辫子上缀着金珠。

　　他走近时，胡瑛只见他的一双眼睛隐在和煦的笑容里，仿佛对安和公主的到来颇是喜悦。

　　肃萨汗要去见安和公主，胡瑛制止了他。

　　“按渭礼，夫妻行婚礼前不得相见，还请汗王谅解。”胡瑛恭敬用汉语道。

　　“好，那就后日再见！” 肃萨汗也用汉语笑道。
　　按约定，后日才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肃萨汗一副很好说话的姿态，很快让手下人带着他们去提前准备好的帐篷里歇息。

　　胡瑛对肃萨汗非常尊敬，一旦面对别的西戎人，很快换上一副鄙夷又嫌弃的态度，包括与肃萨汗一同前来迎接她们的王庭大臣。

　　一直到她们下榻的营帐前，胡瑛对戎人都是这样一副态度。进了营帐后，她站在门口凝神细听，终于听到了她想确认的事实。

　　那人的声音不算小，应该是认定了她们听不懂戎语。

　　他说：“他娘的，明天起兵后老子第一个宰了这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