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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诠释了何为护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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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入了囚凤山开始,一行人就再没动用过灵力,徒步穿越封冻了几千年的雪山还是很有些难度的。出了囚凤山,大约再有三天的路程就能够到达封印之地,期间江澄发现了玄毒唯一一个好处——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以便能够更好地寄宿在宿主体内,他们会调动本身精元为宿主加快伤口愈合速度。当然,加快伤口愈合的同时,封寒丹的耗费量也是不容小觑的,江澄足足吃了三颗封寒丹才把兴奋躁动的玄毒压制下去。
先前分四批转移的修士们早就到了目的地,他们也曾说过,若是他们迟迟未到,便先在封印阵周围分散驻扎下来,莫要被人发现了。
距离封印阵越来越近,江澄拍了拍蓝曦臣的肩:“蓝……蓝宗主,麻烦了你三日,如今江某既然已经大好,也不好再麻烦蓝宗主了。”
那声“蓝曦臣”他暂时……还喊不出来。
蓝曦臣身子微顿,然后蹲下了身子,语气里竟是多了几分委屈一样,听得江澄一阵腿软:“晚吟竟这般嫌弃与我为友吗?……再怎么说也是跟晚吟同生共死并肩作战过的,为何这般不愿唤我一声?”
蓝曦臣自然知道江澄的自尊心强到了变……态的地步,肯定不会让自己背着他去那里,但是关于名字这一点,他心里无论如何都想要逗一逗他。
唔……还真的是很奇怪的心情。居然想看到他哑口无言的样子?
果不其然,江澄跟受了多大惊吓一样瞪大了眼睛,站都没站稳差点儿又跌回去……
江澄努力站直了,咳了两声道:“蓝宗主说笑了。”
蓝曦臣笑而不语。
大概是江澄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动作有点儿太快,他腰间那枚银铃不知怎么就缠上蓝曦臣的抹额尾巴了,而对方毫无察觉地站起了身——蓝曦臣的抹额被扯直时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然后……那平日里看起来怎么扯都扯不断扯不掉的抹额居然一下子就……掉了。
蓝曦臣:“……”
看来老天都在帮我。
江澄:“……???!!”
金凌本来想问问他舅舅的伤怎么样了,回头就瞧见泽芜君的抹额被他舅舅防暗器一样抓在手里,手臂僵在半空,一脸懵。
金公子,金宗主,金大小姐此刻凌乱的一批。
两年前他虽然先回兰陵去了,但后来无意间听他们说了那事之后又缠着蓝思追给他说了一遍抹额的含义——那家伙脸红的样子还蛮好看——错了!不是这个!所以,他也是知道抹额的含义的,但他舅舅好像是不知道啊!!
此情此景,金大小姐只想长啸一声来表达自己难以言喻、一言难尽的心情。可他刚张开嘴就被一只爪子严严实实地捂住了,旁边又有个谁撞他,金凌转了转眼珠子,发现是蓝景仪。他的嘴他被人捂住了,瞪大了眼睛正在拼命挣扎。
“嘘。”
两人耳边传来蓝思追轻幽幽的声音:“只不过是江宗主的银铃不小心缠上泽芜君的抹额而已,对吧?这就是一个巧合,一个误会,一个意外而已,对吧?”
蓝愿,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跟谁学的?真真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金凌一边翻白眼一边在心里吐槽,即便如此却还是乖乖点了头。
他可以自己去问舅舅。只要舅舅不打断他的腿。只要,他跑得快。
江澄和蓝曦臣诡异地沉默着,江澄率先打破尴尬,把他的抹额递了回去,面上倒是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出现了窘迫的表情:“这……蓝宗主,我不是故意的。”
……我记得蓝家人的抹额是摸不得碰不得的。当年魏无羡手贱扯了蓝忘机抹额的时候差点儿被他就地格杀……所以……我堂堂三毒圣手,今天居然要栽在这里?
——表面看似淡定实际内心慌得一批的江宗主。
“无碍。”蓝曦臣面不改色,甚至笑得格外愉悦地接过抹额将其在额上系好,“既是挚交,这等小事,我怎会介意?”
江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江澄绝不会承认他那会儿在庆幸蓝曦臣没有要将他就地格杀的打算,毕竟……说实话,这事儿他大概有……一半的责任?
再说蓝曦臣,蓝曦臣那会儿其实开心得快要飞起了,但他是谁?他是表面端方雅正、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蓝曦臣,所以,他不会那么明显地就表现出来的。再说了,对方连抹额都给他扯了,还怕他跑吗?要慢慢来,循序渐进……
“谁叫你们乱跑了!欠揍了是不是?”江澄瞪了金凌和江澈一眼。
金凌偷偷摸摸地瞅他舅舅,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和“欲说还休”八个大字。
江澄:“你眼睛又怎么了?脸也抽了?”
“……”金凌不快道:“没怎么!”
江澄盯着江澈:“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江澈缩着脖子站:“……宗主啊,聂家那队修士不见了,你确定还要跟我纠结这些小细节吗?”
江澄皱眉:“你说……不见了?”
江澈点头:“四大家族都驻扎在封印阵百米周围,相隔的都不算太远,我和阿凌之前在那里看了一下,真的没有聂家的队伍和他们的领头人。宗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废话。”江澄又横他一眼,“聂怀桑,聂家修士……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江澄转过身,对着蓝曦臣拱了拱手,那种疏离冷淡的官腔不自觉地就上来了:“蓝宗主,江某先去看看江家那队人,告辞。”
蓝曦臣:“……”
我还能说什么?
“凌天,宗主怎么还不过来啊,这都迟了三四天了。”江澜看了一眼正在拨拉木柴灰烬的江凌天,担忧道。
江凌天胡乱戳了戳那漆黑的木头,道:“这玩意儿我们烧了多久才把它烧化的?……嗨,宗主能有什么事?自己家宗主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重要的是那件事我们还怎么跟宗主交代……”
“怎么,又出什么乱子了。”青年略显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二人微愣,旋即面上浮现一抹狂喜,看向山洞的入口,见到来人修长的身形和熟悉的紫衣,声音都不自觉高了一个度:“宗主!……大师兄!”
金凌没跟过去,江澄叫他自己先去面对金家那些个长老。他都十七岁了,再不树立一下威信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江澄手压三毒剑柄,目光凉凉地瞅了众人一眼。修士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人进来,瞧着他阴戾孤高的模样,不知是不服还是惧怕,声音异常杂乱地纷纷唤了一句“江宗主”。
江澄略一拱手,算是还了礼,又冲着江澜道:“先前说的是什么事?”
江澜略有些犹豫,但见自家宗主已经皱起了眉,面露不悦,忙道:“聂家那队修士本来是驻扎在离我们三十米远的另一个雪山的右侧,大约是三天前子时一刻左右吧,他们的驻扎地传来刀剑碰撞之声,我和凌天就出了驻地前去查看。到他们的驻地,我们就没用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但是当我们到达聂家驻地之时,哪里却是空无一人,仅剩火焰还在跳跃。”
江澄问道:“没有血迹?”
江凌天答:“没有。连他们存在的痕迹——脚印,刀剑,甚至连温度都被一股神秘力量给抹掉了。——但是,偏偏他又留下了那堆火,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江澄又问道:“走的时候,看到封印阵有什么变化了吗。”
江澜道:“似乎……比之前暗了一点。因为是深夜所以很好辨认。”
江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敛了心神,锐利的眼神先是扫过江澜微微遮掩在背后的手和护腕上那一片紫黑色,而后冷冷剐了众人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按理说,诸位能让两个小辈带路且听之任之已是给足了江某面子了,聂家那队人在远处驻扎的原因江某也清楚;但——现在我们玄门百家既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在明知聂家驻扎地有险的情况下还任我江家弟子孤身犯险,可是对江某有什么意见?”
江澜把伤口遮掩起来就是不想让他们这个容易炸毛的宗主看到,然后跟他们发火——毕竟,再怎么说,现在大家保持团结才是最重要的。
江澄让他们两个来不只是因为他们的修为是除了江澈以外最高的,江澜性子沉稳,做事考虑的也周全些,江凌天那种缺根弦的,就需要他来治一下。若不是江澈身为云梦江氏大弟子须与他同行,江凌天这种四肢发达大脑平滑的,还是适合看门。
玄门众人此刻都略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干脆也不开口了。
江澄扭过头不再看他们,他并非真的是那种不知进退不知好歹的人,只是,他们跟江澈差不多,江澜也是他收留下来的孤儿,再怎么说都是他的人。江澄知道江澜在想什么,但是重要的是,他的人受伤了,还是因为那些人作壁上观而受的伤,他怎么能不找回场子。
江澜和江凌天的行为是有些莽撞了,但那些袖手旁观的人许是忘了他江晚吟是有多护短和无礼。
江澄又去瞪他们俩:“下次长点脑子,死了看谁给你们给你们哭丧。”
江澜和江凌天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笑了两声,应了声“是”。
众人一副想要窃窃私语又不敢窃窃私语的样子,江澄拿他的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想要说什么,无非是又要骂他不知礼数,冷血无情什么的。
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给他们点骂自己的空间,出点气吧。
江澄先让江澈领着他们去找蓝曦臣,到底还是不放心,瞅着找到了金家的驻地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些人已经开始萌生退意了。金凌看着对面一再出言不逊的四长老,努力地将胸中的怒火压了又压,好言好语地劝着。
江澄瞳色渐深,目光略微融化,眼底划过一抹清浅的软意和怜惜,而后又化作一片冷光,用百年不化的坚冰冻结温柔的光,隔成一片冰冷。
“宗主年轻气盛,难免有些不知深浅。但——我等又岂能不为之考虑?若就此收手,不仅能让诸位不白费力气,而且,也能避免杀身之祸,更不会因保护宗主而光荣牺牲。”
说话的是金家的八长老金言秋。虽然辈分上他是金凌的爷爷辈,但却是金光善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时至今日,还有没有正统兰陵金氏的长老的血在流都未可知。
江澄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手指已是覆上了紫电指环。
金凌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这金言秋已经不加掩饰地讽刺他不知进退、不知好歹了,甚至口无遮拦、出言不逊地骂他是个拖油瓶。再怎么说,他现在都是兰陵金氏的宗主。金凌早就知道这家伙觊觎宗主之位,却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二十个家族的人的面羞辱他。若换了十三四岁的金凌,已经毫不客气地跟他对骂了起来,但是,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他是十七岁的金凌,是兰陵金氏的宗主金凌。
他已经继承宗主之位两年了。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金凌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正欲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他舅舅十分冷峻低沉的声音:
“八长老可真是舌灿莲花、巧舌如簧。不过是自己怕死,却还要扯上自己的宗主把理由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和理直气壮。你都这么老的人了,到底要不要脸?”
江澄自认粗人一个,他不是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花花肠子,只是懒得计较、不想同他们那种人虚与委蛇罢了。况且云梦家教向来直白,父亲也曾明确地告诉过他和魏无羡,背后语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然而江澄觉得他自己并非君子——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谨遵江枫眠的教诲。既然背后不可语人是非,那他便当面骂出来。江澄这辈子只奉行两个明令准则——一为一直在努力却仍不得其精髓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二则早早就将其奉为座右铭的“让我不爽你也别想开心”。
金凌颇感委屈,忍不住喊他:“舅舅!”
江澄斥他道:“闭嘴!连个老王八都搞不定,还喊我干什么?!”
噗嗤!
金凌拼命忍笑,到底还是没忍住。方才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多了些痛快。一众人低低的哄笑。
金言秋的脸色先是铁青,而后变作通红,继而一点一点涨成猪肝色,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抖个不停,半晌后终于说出话来:“江宗主你未免有些太无礼了!这么骂我,可知你外甥也是金家人!”
江澄居高临下目光森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敢问你是金家哪个旁支里的谁?可有归入金家族谱?天底下姓金的这么多,难不成个个都能跟金凌扯上关系?别以为随便顶个长老之名就当自己是纯正的金家血脉。别说金凌当这个宗主,哪怕他不当了,这宗主之位……也轮不到你。”
这般明白地将他的心思骂出来,倒叫金言秋哑口无言。那队人不是不知道金言秋的心思,就只是想要袖手旁观看金凌的笑话——仅此而已。
江澄无视气得快要抽过去的金言秋,继续道:“八长老也是不长脑子。我且问你,宗主是谁?”不等对方开口,江澄便接上了答案:“宗主,乃是一宗之主。主人做事,你——说好听了是个助手——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对你有个好脸色不是金凌怂,而是给你脸。——不曾想,你却倚老卖老?八长老你这面皮……要是不要?”
金言秋被气得两眼一抹黑:“江澄你可不是金家人!管的未免太宽了!”
江澄冷笑着道:“敢问八长老,我是金凌的谁?”
金言秋被他气得狠了,脱口而出道:“废什么话!你不是他舅舅么!”
江澄冷冷睨他一眼:“既然我是他舅舅,那替他教训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没甚大不了。金凌虽蠢,但也容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上来踩一脚欺负他。八长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过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想想清楚——最好不要在背地里给我耍什么手段,你若敢对金凌动手,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末了,江澄看向金凌,淡淡道:“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这么没出息的方法。金凌,你自己要先学会手段干脆,继而不怒自威,而后才能使他人对你毕恭毕敬,卑躬屈膝。而不是……给这些老东西长脸,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毕竟,像蓝曦臣那样看起来好说话但却能服众,就你这样子还做不到。你这样拿下你们金家就不容易了,就别急着学他。你修为不到就给我用气势压,压到他们听你的话,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