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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芳心错付难再扣 ...

  •     十一月二十七日,莲花坞。
      距离一月之期仅剩不到三日,蓝曦臣仍是毫无音信寻龙草的效益越来越小,作用已是微乎其微。景岁寒也不敢随意添加自己的血液,若有半分剂量差,都会对江澄脆弱的灵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江澈也没劝江澄多休息、不要总看公务,他知道江澄需要有个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在意身体上的痛苦。
      作用不大,可最起码聊胜于无。
      金凌的身体恢复后,自十一月十三日到二十七日,都呆在莲花坞,他将族中事务都交给了金潇和大长老。前些日子蓝思追夜猎路过云梦,金凌跟他说完事了可以来莲花坞坐坐,江澄也没说不允许,蓝思追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金凌了,便跟姑苏传了信,停了两日。
      江澈看着江澄睡沉了方才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失血般苍白的脸色和日渐颓靡的神色已是足够明显了。那种疼痛是无法缓解的,不敢动用灵力,也不敢接受别人的灵力。
      他上次睡觉还是在五天前。若不是今天实在累极了昏睡过去,只怕还能再熬下去。即便如此,他也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着,眼下一片青黑,口里还总是喃喃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楚,但是江澈知道,他无非就是记挂着一个人,一件事。
      江澈心疼极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说帮他找龙晶,连帮他分担痛苦,他都做不到。
      景岁寒站在离言轩外,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江澈收拾好表情,出了院门,抬头看他:“……只剩下四天了。蓝宗主还是没有回来。”
      景岁寒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我们还有时间。”
      江澈咬着后槽牙,又攥紧了拳头,声音里满是疼惜和不甘:“可是宗主他……疼啊。已经一个月了,他还要怎么熬啊!”
      景岁寒没法回答他,只是用力闭了闭眼睛,掩去眸中的不安,没有开口。
      江澈从未如此透彻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他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为什么他只能在江家傻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景岁寒拍了拍他的肩,又将他搂进怀里,像是要给他传递力量一样,抱得很紧。
      江澈僵着身子,似乎惊着了。
      景岁寒垂着眸子,声音低沉:“宗主会没事的。他会等到的。”
      我也会。
      江澈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推开了他,匆匆离开。
      金陵没和蓝思追说他舅舅的事,只是说江澄有事闭关去了。蓝思追便也不再问。
      方才江澈说是有事离开一会儿,托他看住这群不老实的兔崽子。此刻正是休息时间,弟子们都一窝蜂涌上来,问他蓝家的饭菜是不是真的特别苦,家规是不是真的有四千条刻在石头上,犯了错是打手心还是抄家规之类的。
      蓝思追笑得有些无奈,却是都一一应了。
      金凌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蓝思追,竟也微翘了嘴角,笑了出来。
      严兰庭在人群最外围望着蓝思追微笑的脸,不自觉攥紧了手里那个香囊。
      待到弟子们又都开始训练了,她这才张嘴唤他:“……蓝公子。”
      蓝思追回头,见是她,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严姑娘。”
      严兰庭也应了一声,心怦怦跳起来。
      蓝思追并没有要过多攀谈的意思,冲她点头示意后便欲离开。严兰庭忙喊住他:“蓝公子,我……我可否问你些事情?”
      蓝思追有些疑惑,却也没多想,冲她伸手,示意她开口:“请讲。”
      严兰庭看了他一眼,却是扭过了头,似乎是有些扭捏似的,也不开口。
      蓝思追就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便明说的话?他回头去看金凌,询问他的意思,金凌对他很放心似的,抬了抬眼眉,让他自己看着办,又指了指大厅,意思是自己找江澈去了。
      蓝思追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又冲他出一个笑。
      金凌翻了个小白眼。
      蓝思追便主动开口让严兰庭跟他到大门外,见这里确实没什么人,开口问他:“严姑娘,你怎么了?”
      严兰庭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平日里对她有些心思的弟子或是世家公子都被她拒绝了,原因自然是看不上。但,有个蓝思追这样优秀的世家弟子在旁边,长得好,性格也好,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修为高却从不招摇,处事也十分沉稳,怎么可能不让人喜欢。
      原先她只是听人提起过小蓝氏双璧的名号,本以为是过分吹嘘,上次一见才知,是她无知了。这样优秀的人,自然是各家仙子倾慕的对象。要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低头,同辈中,只怕只有他一个了。
      严兰庭将那藕色的香囊递到他跟前,眼神乱飞,却就是不敢落到他脸上。
      蓝思追看着那只藕色绣兰花的香囊,满脸错愕:“严姑娘?”
      严兰庭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将那香囊塞给他,抓紧了佩剑的剑柄:“我……多绣了一个,送你了。”
      蓝思追的表情却是由惊愕变作了严肃。他的手臂还保持着刚才接东西的姿态,他思索了半天,试图找到一些不那么冷硬的话与她沟通,发现皆是徒劳后,轻轻叹了口气,素来温和的语调里凝了些淡淡的冷:“若我没有记错,大多情况下,这香囊……作的是相思之意?”
      严兰庭表情一僵,嘴硬道:“并非如此。”
      蓝思追不是木头,心里的猜测已有了十分的确信。他将那藕色的香囊递回给对方,道:“对不住,严姑娘,我不能收。”
      严兰庭的脸色一瞬间白下来:“……为什么”
      蓝思追看着她的衣摆,轻声道:“严姑娘错爱了。思追…收不得。”
      严兰庭的手轻轻动了动,却没拿回来,只是微仰着头去看他的脸,声音有些压抑:“为什么?为什么你收不得?你是觉得我没了家族,你看不起我吗?”
      “并不是。”蓝思追摇头,“思追不是那样的人。”
      严兰庭的眼眶微微泛红,打断他道:“那你为什么不能收?我有什么不好的,你说出来我一点一点改不行吗?”
      蓝思追终于正视她,看向了那双干净的眼睛。
      严兰庭的性子他还算知道,冷淡又高傲。肯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吧。可相思一事,又如何能是轻易改变的事?他原本也算得上是怜香惜玉之人,可他既然已经有了金凌,那,无论是香还是玉,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所求的,都已经得到了。
      蓝思追轻轻皱眉,试图将香囊还给她,但他每进一步她就退一步,始终不肯接。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香囊放在她掌心,却在他手掌抽离的瞬间又掉落在地上。他也没捡,只是轻叹一声,道:“严姑娘,你莫要如此固执。若如此,如有再见之时,怕是会有些难堪。相思,不是这般求来的。真正属于你的人不会需要你做出任何改变。”
      “没有谁值得让别人为他改变,我也是。”蓝思追说话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已在无形之中与她拉开了巨大的鸿沟,“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优秀,不值得你同我说这些,为我做些什么。”
      严兰庭看到他的神色变了,眼里漾着满满的温柔和欢喜。
      “最重要的是,思追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情感一事断没有一分为二的说法,对他,我是全然的喜爱,所以,无论如何,这份心意……思追只能辜负了。 ”
      蓝思追看他一下,道了句告辞便转身离开。
      严兰庭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只阵脚有些粗糙的香囊,颤抖着手把它抓起来,然后抬高了胳膊,似乎是想要把它扔出去,然而手臂却又僵在半空,凝滞了许久,又颓然垂下来,最后将那香囊紧紧抱在胸口,有些压抑的哽咽哭声隐隐约约透出来。
      “谁要再见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金凌撑着下巴倚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走过来的蓝思追,道:“看你表情有点意思啊蓝愿。”
      蓝思追有点紧张,凑过去,摸了摸鼻尖:“确……确实是。不过我已经拒绝她了……”
      金凌竟也没见生气,反倒是揶揄他道:“看不出来,蓝愿你这木头桩子还挺招人喜欢?”
      蓝思追:“……”
      谁是木头桩子。
      “确实啊,思追这个小木头桩子是挺招人喜欢的。”江澈从门外走进来,表情有些戏谑,金凌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撇着嘴白了他一眼,道:“江澈哥,外边有个姑娘找你,……就是一直往这儿跑的那个。”
      江澈听他说有姑娘找他就感觉大事不妙,听完发现果真如此。
      卫琳琅已经来了无数次了,只是他从来都不见,他本以为她总会死心的,没想到她反而愈挫愈勇了。只是这种情况,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应付她。他根本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纠缠他,他之前甚至没有见过卫琳琅,突然被她这样缠着那么多天,脾气再好的人也该生了不满。
      景岁寒吞下嘴里那口水晶糕,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语气有些冷:“我去看看。”
      江澈伸手拦住他,眉头也拧了起来,他缓缓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便出面。我去吧。将话都说开,我没有多余的心思操心这些闲事。”
      景岁寒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带刺的样子。果然,哪怕是关系到江澄的一点点,他就把刺竖起来了。
      江澈见到卫琳琅后,没等她开口便先截了她的话头:“卫姑娘。你确实是错爱了,在下并不值得你这般一次又一次的奔劳,我对你,也根本没有半分想法。卫氏的迁地既已确定,还请卫姑娘回到家族。江家不便接待外客,以后也请不必再来。”
      卫琳琅一惊,她背在身后的手抓紧了那只银簪子,声音微微发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澈皱着眉,心里想着大概再过个一时半刻江澄就要醒了。“我说过很多遍了,不管是身份还是低位,我都与你不相配。还是请回吧卫姑娘。”
      卫琳琅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道:“我不在乎!”
      “抱歉,我在乎。”江澈抽回手,退了一步,他扫了一眼那几个路人,有些不耐烦,“我对你真的没有想法。”
      卫琳琅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我们……我们就不能……”
      “够了!”江澈低喝一声,看了她一眼,又深吸一口气,道,“卫姑娘,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对你没有想法,不仅是你,我对任何女子都没有想法。我有喜欢的人,我心悦之人是个男人,我……是个断袖,你明白了吗。我不想误你良缘,更不想自找麻烦。……告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卫琳琅好像终于从失神的状态走了出来,她哑着嗓子喊他:“江月照!你曾经说过要娶我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要食言!!”
      江澈的脚步果然停下来,他把自己有记忆开始的回忆挨个捋顺了,冷然道:“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说过这种话。”

      在他的印象里,他和女子的接触少得可怜,他身边的人,只有……林夕和女子走得近。

      难道说……

      江澈轻轻摇头。

      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承诺于她的人,并不是他,他又为何要为此结下什么善果?

      卫琳琅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手里攥着的银簪被她扔出去,江澈抬手抓住,然后用一种极为阴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把东西扔了回去,只留下她一声凄厉的控诉。

      “他说得对!你就是个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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