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相思始觉海非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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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江澄他都想不到，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弟弟竟然要被一个女人拐走了，心里不免有些梗塞。恰在此时，江澈过来给他送冰糖葫芦，江澄实在没忍住多了一句嘴：“我听人说，历州卫氏的宗主之女卫琳琅……心悦你？”
他不提还好，一提，江澈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别提了宗主，那姑娘已经堵了我好几次了，次次都要给我发钗和簪子，您说我一个男人，哪里用得上那东西？再者，我也说了自己无意于她，她为什么还老盯着我？”
江澄：“……”
你还是滚吧，这种烦恼你哥我体会不到。
江澈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张大红色的喜帖，递给他，道：“宗主，明日这位莫姑娘成亲，您，要不要去看看？”
江澄脑子里蹦出来那位和江厌离生得极似的少女，正欲开口，却是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明日……不正是蓝曦臣的生辰么？”
江澈愣了愣，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江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么快……一年都过去了……”
江澈有些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衣裳领子，道：“蓝宗主还在……他还不打算回去么？”
江澄揉了揉眉心：“他说是要等我好了再说，但我是不怎么赞同的。毕竟他是蓝家的宗主，老在江家黏着我实在是……于理不合。先前我撵不走他，现在都十月了，他再不回去，只怕蓝老先生都要过来吃了我了。”
江澈不自觉松了口气：“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让他走？或者……莫姑娘那边，您还去不去？”
“去。”江澄看了看那大红色的喜帖，正中心烫金的“囍”字格外醒目，“跟蓝曦臣一同去看个热闹，他也该回去了。”
江澈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有话想说，但他到底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江澄挑了一上午的贺礼，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和蓝曦臣说莫轻离成亲这事，蓝曦臣对莫轻离没什么印象，只是听谁无意间说起过，莫轻离与少时的江厌离生的极似。其实他没怎么见过江厌离，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他也就在少时到江家做客时见过她一次，那时她的怀里还抱着肉乎乎、粉嫩嫩的小江澄。再来，就是她与金子轩的大婚了。江厌离是江澄最珍爱的姐姐，此番前去，蓝曦臣觉得自己能猜到江澄的心思。
二人都挺有默契的换了便装，江澄披散了长发，两鬓的发用一根紫色发带束在脑后，身上穿着莲青色的对襟长袍，用暗色的丝线绣着精细的云纹。
蓝曦臣穿着雪白的长袍，袖口露出一点浅浅的白衣领和下摆用同样的丝线绣了云纹。
不同于江澄的是，他带上了朔月。
江澄瞥他一眼，难得调侃道：“怎么，看别人成亲还能伤到你不成？”
蓝曦臣笑了笑，道：“待礼成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澄垂了眸子，欲言又止。
蓝曦臣凑近了他，低声道：“若说成亲的伤害……多少有一点啊。毕竟，在下心悦之人，他不肯嫁呢……”
江澄耳朵一烫，瞪他一眼，又推他：“蓝曦臣你赶紧滚！快滚！臭不要脸！”
蓝曦臣一手抵唇，笑了。
莫轻离是在另一处宅子等的，为了不影响医馆，她选了个更远的位置等待。江澄二人则是在她的丈夫——纪渲的府邸中等着。
纪氏也是医药世家，也正因此，才和莫轻离多有接触。据说，是莫轻离在采药时救了他，之后二人又颇多往来，纪渲心生爱慕，这才定了亲，又成了亲。
虽然老掉牙了些，但，人是幸福的就好。
江澄透过人群，看着已经撒上夕阳橙黄色的地面发呆。
他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唢呐和锣鼓的声音已是越来越近了。调子昂扬，响亮有力，又喜气洋洋的。
他的思绪从江厌离成亲那天被拉回来，望向大门口的眼睛终于开始聚焦。
蓝曦臣垂眸看他，又看了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凑过去，拉住。
江澄的身子一僵，却没有抗拒他的动作。
蓝曦臣的眸光略微闪烁，拉着他的手慢慢变成了十指相扣。
江澄的手指僵硬了片刻，也缓缓地蜷缩，指尖触上他的手背。
蓝曦臣的瞳孔略微放大，猛地抬眸看向他，对方却已转过了头。碎发遮住他他的脸，却露出染了薄红的耳尖。
蓝曦臣无声地笑了。
莫轻离是被人扶着走进来的，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一定是很幸福的模样吧。
大红色的嫁衣上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一簇又一簇，繁复却又精美。每走一步，精细的花纹便在夕阳的映射下闪着温柔的光辉。她步调轻缓，走向那个大厅中央同样一身红衣的男人。
她没有让纪渲迎亲，那一段路程是她的弟弟莫轻言代替他送的，也算是，为了她弟弟的心意任性一次。
“吉时已到——”
随着礼官的声声吟诵，自一拜天地，到夫妻对拜，至此，便已结为夫妻。此后一生相伴，百世不离，
蓝曦臣看着暂退后堂的夫妻二人，深赭色的眸子里罕见地迸出了一种极其绚烂的火花，像是在憧憬和期待着什么。他微微勾唇，扬起一抹清浅温柔的笑，扣紧了手中那只略小于他的微凉手掌，声音清温：“只愿我们也有这么一天。红烛燃香，红衣锦缎，合卺酒温，比翼连理。”
江澄看他，然后又别开脸，蓝曦臣听到他小声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拒绝。
门外的鞭炮和喜气的曲子一同响起来，却半点不显得刺耳，在场之人皆愿他二人此生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该留的祝福和新婚贺礼江澄都已经留了，他觉得再留就不太合适了，毕竟他们没什么关系。然而在他和蓝曦臣离开时，莫轻离却已经在大门口等他了。
江澄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应该在前厅吗？”
莫轻离将手中莲青色的护身符递给他，道：“这，算是我唯一能为宗主做的了。往后，宗主一定要平安顺遂，无忧安康啊。”
江澄的指尖颤了颤，接过来，无言，只是安静地盯着莫轻离的脸。
她已嫁为人妇，没有再梳着双平髻，清丽的容颜被得体的妆容衬得多了几分娇艳，笑容温柔甜美，眼睛里好像有光。
江澄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江厌离的影子冲他挥了挥手，然后穿过未知的荆棘越走越远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道：“以后……你要好好的。”
莫轻离应了，而后冲蓝曦臣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几个字。蓝曦臣微微一怔，又重重点头。
出了纪府，江澄抽回手，低声道：“蓝曦臣，你该回蓝家了。”
蓝曦臣没有很惊讶，只是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又抿了抿唇：“那，晚吟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江澄犹豫了一下，心说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久，便点了点头。
蓝曦臣召出朔月，冲他伸出了手。
一路向东。
江澄有些疑惑，云梦以东多是些山峰林岭，也没什么人烟，就只有风景还称得上秀丽宜人，但他很少过来，不由得回头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蓝曦臣的手搭在他肩上，左手指向正前方：“云梦以东百里，有穴名为东灵，人迹罕至，内有奇观？”
江澄都不知道云梦还有这么个地方，他调侃道：“泽芜君好兴致，还想着这些奇景异地。”
蓝曦臣垂眸，靠近了他些，低声地笑：“当初无意间发现的。我瞧着颇有意思，便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同你来看看。”
江澄瞥他一眼，却只瞧见弧度完美的下颌线，便也默不作声了。
江澄有些百无聊赖，看了看已经快要退回地平线的太阳，道：“还没到吗。”
蓝曦臣道：“快了……啊，到了。”
他收了朔月，拉着他的手往那个看起来不太大的洞穴往里走。
入口虽小，入了洞却是挺宽敞的，让江澄莫名想到了儿时学的那一篇《桃花源记》。
不知道这一片漆黑过后，是否有那“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这黑得着实有点反常。是那种修仙之人都不能视物的黑，说实话有点让人发毛。但江澄对蓝曦臣倒是挺信任，硬是半句话没问。
走了片刻，有淡淡的光点飞了出来，随后越来越多，在洞中上下飘浮，汇聚成一片又一片的莹白光团。
江澄伸出手，轻轻触了触那小光点，面上多了些惊奇：“……流萤？十月的天气竟还有这东西？”
蓝曦臣也伸出手，接住一个小光点，目光如水：“它们本是灵蝶，只是为了适应生存环境这才退化了大翅膀，此地适合它们生存，直到十一月份，它们都还在。”
江澄微微颔首，又道：“你带我过来只是让我看这东西？”
蓝曦臣笑：“……不只是，”
他转身走在前面，江澄心中有些好奇，便跟了上去，这一路上有不少灵蝶跟着他们飞来飘去，并不妨碍视物。
走了好一会儿，蓝曦臣站住了脚，江澄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有些刺目的光照了进来，一片奇妙之景随之展现。
明明外界已是将黑未黑的昏暗时刻，此处却是临近黄昏之时的炫目苍凉。夕阳西下，金黄中夹着微红的光芒倾洒在洞外明艳的世界，橘红色与淡黄色的天空更为其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惊艳。然而，那橘色的“天空”并非是天空，而是由特殊灵力磁场相冲形成的瑰丽景象。哪怕江澄不能动用灵力都感觉到了这里涌动的灵力。只是他向来单细胞，对于景色的欣赏力基本为零，目光从一开始就落在了中心那一棵最抢眼的、仍在盛开的桃花树上。
江澄往前走了走，没说话。
蓝曦臣也走到他身边，道：“这里，是曾经修仙之人的祈愿地，这棵桃树，便是祈愿载体。”
那棵桃树十分巨大。至少要五六个成年男子才能环住粗壮的枝干上绑着早已褪了色的丝绸布帛，写在上面的字也已消退的七七八八，看起来有些破落，但树干上那显眼的星辰和凤羽的图案却还是崭新如初，在一瞬间让人产生了远古与今时交错的奇异的荒凉感。
蓝曦臣对他笑了笑，眉眼弯弯：“这棵桃树的年龄虽有些大了，但，既是被供奉了千百年的，自有它的妙处。我们不如也来试试？就当是求个好兆头了。”
江澄对这种事一般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也没拒绝，只是道：“当初你说的要我来看，原来就是这东西。蓝曦臣你可真幼稚。”
蓝曦臣竖起食指抵在他唇上，轻声道：“神明听到了会生气的哦。这地方，古籍记载可是凤凰一族的神圣之地。为晚吟祈福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江澄的眉头跳了跳，拍开他的手：“能不能有点正行，”
蓝曦臣：“……”
晚吟，你好无趣啊……
叹了口气，蓝曦臣从乾坤袋里摸了绸缎和笔墨出来，道：“我们来试试吧。”
江澄接过来，背过身写，不让他看。他鲜有这少年气的模样，蓝曦臣也没有逗他。待他写好，蓝曦臣已经将自己的绸带在绑在枝干上绑好了。他无法擅自动用灵力，正对着那大桃树发愁，蓝曦臣善解人意道：“晚吟？要我帮你吗？”
江澄看他，揣紧了那绸带：“不必。”
蓝曦臣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什么，而后问道：“晚吟，我可以抱你吗？”
江澄闻言汗毛一竖，道：“你要干什么？”
“瞎想什么呢你？”蓝曦臣将他打横抱起来，笑声清朗，“我的意思是，晚吟你也可以自己来的。”
江澄在他怀里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双臂交叉，偏过头，声音低沉：“……谁让你动手了……”
声音虽低沉，却没有半分不悦。
说实话，他受伤以来蓝曦臣不是第一次抱他，他也不知道从哪一次开始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的动作和力度，习惯了他怀里的温度。
蓝曦臣运转灵力停留在半空，停在他刚才绑好的绸带前，江澄看到月白绸带上的字，颜筋柳骨，清新飘逸。在流水般的缎带上随风飘扬。
——愿晚吟岁岁平安，欢乐无忧。
江澄从怀里摸出自己那条浅紫色的缎带，刚欲动手，却道：“你不准看。”
蓝曦臣挑了挑眉，微微垂首，凑近了他，低笑道：“为何我不能看？”
江澄推他，偏过头掩饰住自己压不下去的唇角：“不准看就是不准看，哪那么多话，闭眼。”
蓝曦臣忍不住又笑了一声，闭上眼：“好好好，我不看便是。”
江澄看他一眼，见他果真闭了眼，这才动手去将那写着两行小字的绸带系到古桃树的枝干上。
他收手的同时还用左手盖住了蓝曦臣的眼睛，缓缓道：“好了，可以了。你……你不要随便看，不然……”
他轻轻咳了一声：“不然……该不灵了。”
蓝曦臣睁开眼睛，乖乖点头，满是笑意的应了一声：“嗯。”
他的睫毛很长，江澄的手覆在他眼睛上，掌心被他的睫毛轻轻一扫，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他收回了手。
还没等蓝曦臣的脚落到地上，江澄就从他怀里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好了，既然该做的都做了，蓝曦臣你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再说吧。”
蓝曦臣拉住他的手，目光温柔：“那我以后还能来找晚吟吗？”
江澄哼了一声：“若蓝老先生肯放你出来，我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左右莲花坞也拦不住你。”
蓝曦臣心情大好，得寸进尺的道：“今日既是我的生辰……那，我可以向晚吟讨个生辰贺礼吗？”
江澄突然想起来给他的生辰礼物被自己撂在江家了。不免有些尴尬，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像样的礼物，不由略窘迫：“……你要什么，待会儿回江家我再给你吧，……我只带了新婚贺礼……”
蓝曦臣难得看他有这种表情，唇角勾了勾，然后靠近了他，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江澄有点茫然，微微抬了头盯着他，问道：“……怎么了？”
蓝曦臣失笑，缓缓偏头，慢慢靠近他的脸，温软的唇覆在他形状优美的纤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江澄只觉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唇上便多了个什么软软的东西。
江澄更加茫然，他脑子没反应过来，眼睛却下意识地瞪大了些。
蓝曦臣身上的檀香味比平时浓郁了些，裹了他一身。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这男人纤长浓密的睫毛。
江澄的眼睫抖了一抖，身体僵硬。
这……这……这算什么？
他尚在呆愣，蓝曦臣的手却已攀上他的腰际，右手在他耳后轻轻摩挲着，结束了这个并不深入的吻，看他浅银紫色的清湛双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脸。
他确实是厚脸皮，可他用这种懵懵懂懂的眼神这样盯着自己看，哪怕他是块城砖都遭不住。
蓝曦臣将他揽紧了些，拂开他有些凌乱的碎发，说话的声音里除了温柔还掺了些魅惑人心的低哑，说出的话像魔咒一般引诱着面前的人：“晚吟，乖……闭上眼睛……”
江澄还是一副没怎么回过来神的样子，懵懵然看着他，方才下意识抵在他胸口的手无意识的收紧了，攥紧了他的前襟，睫毛轻轻颤动，而后十分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温顺乖巧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蓝曦臣的心微微一颤，捧住他的脸，一个更加温柔却格外热烈的吻落在对方柔软的唇上。生怕委屈了他一点点，连着攻略城池这样极具侵略性的动作都温柔到了极致，试探过后方才扣开他的牙关，攫取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蓝曦臣不自觉加深了这个吻，许久之后才放开他，额头轻轻触上对方的额头，蓝曦臣看着江澄绯红的脸颊和无焦距的双眸，捧着他的脸，趁着他意·乱·情·迷的时刻提问：“晚吟……你喜欢我吗？”
江澄的脑子都是缺氧一般的迷糊，下意识地回答道：“喜欢……”
蓝曦臣步步紧逼，又问道：“晚吟爱我吗？”
江澄急促的喘·息了几声，答道：“……很爱……”
“我是谁？”
“……蓝涣。”
蓝曦臣的手狠狠颤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对。……我是蓝涣。”
蓝曦臣拥紧了他，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他额前，飘摇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相思始觉海非深
